维摩罗诘经文疏卷第二十(问疾品之二)
且置是事。
自此以下是第四正明问疾。上来言谈是宾主初相见之仪,未是文殊正意。二人神解既齐,辩无穷尽,若纵无碍之谈,妨宣佛旨,故云「且置是事」也。今明正问疾,文即有二:一,先宣佛旨问疾;二,文殊自述己情问疾。一、先宣佛旨问疾者,本衔佛命师旨,尊重故,须前宣也。次、须问托疾之深致,核发大士阐扬利物,故自述己情问疾也。若但宣佛旨,诸声闻、菩萨不应各辞不堪,但对胜人慰问疾义深广,往复事难,余人不堪,意在于此,故文殊次须述己情也。
居士!此疾宁可忍不?
此是第一、先宣佛旨问疾。文即有二:一,正宣旨;二,总述佛意。
就初正宣旨,文有三句,即为三意:
初云「所疾宁可忍不」,净名法身本自无疾,有何可忍、不可忍也?既为众生而现此疾,还约众生论忍、不忍,但佛为世尊,处世利物,迹同世间,故有劳问。如《毗尼》中佛慰问诸比丘「道路不疲,乞食易得不?」又如《大品经》明诸佛自相慰问「少病少恼」等,《智度论》释皆有深致。今佛问净名云「所疾宁可忍不」者,净名为众生疾,众生疾不同,疾有可忍、不可忍,如人虽疾而犹行步去来,是为可忍;或有疾苦,痛恼逼切,起止不能,此是不可忍也。今即约四土分别:一,约同居土;二,约有余土;三,约果报土;四,约常寂光土。
一、约同居土明可忍、不可忍者,同居土有二种:
一、秽土疾者,秽土有六道,若十恶、四重、五逆、谤方等、作阐提,是三恶道因疾,三途苦果是果疾,此之疾重,是不可忍相;若十善是修罗、人、天因疾,八苦、五衰等是果疾,此苦少轻,是可忍相。今净名权疾同分段身,因疾果疾亦同,其有可忍、不可忍也。复次,同居秽土果疾是一,而因疾有九种不同,如人有六道因疾,或有三乘根性。若有六道因疾,无三乘根性,不可度,是不忍相;若有三乘根性,可度,即是可忍也。净名权疾同此,即有可忍、不可忍也。复次,若凡夫有三乘善性,修二乘行,根有利钝,遮有轻重,利根遮轻,疾则可忍;钝根遮重,则不可忍。净名权疾,亦同彼可忍、不可忍也。复次,三乘人进行断结,断结者,疾轻可忍;未断者,疾重不可忍。净名权疾,亦同彼可忍、不可忍也。
次、同居净土疾,有可忍、不可忍相者,除四恶趣不可忍,约人、天明,可忍、不可忍,三乘类如前。
二、约有余土疾明可忍、不可忍者,有余土无分段之苦,通论皆是可忍之疾;但麤细相形待,二乘、通教菩萨生彼土者钝,是不可忍;别教、圆教菩萨生彼者利,是可忍也。净名权同亦尔。
三、约果报土分别,果报土诸菩萨皆是中道法身,无三乘之别;虽无明别惑未尽,有自体不成实生死因果之疾皆轻,悉是可忍也。净名权同,亦是可忍。若地位相形待作可忍、不可忍相,非为不得,但不如前有余土横有可忍相也。
四、常寂光土,既是极地,众恶永尽,众善晋会,无疾无恼,则无实疾权疾可忍、不可忍之可分别也。如此而明疾,如来止一句慰问净名,其义广博深远,无所不该。
问曰:上或言常寂光土有疾,今言无疾,是事云何?
答曰:不得定判。经论言有,即逐有解;经论道无,即随无释。今一往据极地,无权实疾也。
疗治有损,
此是二明次宣佛。第二句问「疗治有损」者,世间有疾,必须医药疗治。净名既为众生有病,必须用法药治众生疾,即是治净名疾也。但众生疾有三种不同:一者,取相见思疾;二者,恒沙无知疾;三者,无明疾。此三种疾,即是界内外一切因果诸疾之本,若用三观治此三种疾灭者,即界内、界外一切因果诸疾灭也。是义具在《玄义》三观中已明,次释此品下文,自当可见也。今约四土分别:一、从假入空观,正治同居土取相见思疾;二、从空入假观,正治有余土恒沙烦恼,傍治同居土尘沙无知疾也;三、中道正观,正治有余土无明疾、果报土无明疾,利根菩萨,傍治同居土见思、恒沙无知,亦傍治有余土恒沙无知也;常寂光土,无疾可治。今明治同居土,《大智论》作四种料简:一、根钝遮重,即是钝根凡夫,烦恼罪垢深重,不可治也。二、根钝遮轻,如周黎盘特,一夏止诵得鸠摩罗一偈,而能发真无漏断结,成大力罗汉也。三、根利遮重,如鸯掘魔罗,一日杀九百九十九人,但其根利,虽有重遮,不能鄣见佛即悟。四、根利遮轻,如舍弗利,闻阿说示说三谛一偈,即得须陀洹也。净名同此等疾者,难损、易损,如四句分别,如盘特、鸯掘、身子等者,皆是疗有损也。若就有余土,无明永不损,三乘相形亦作三种分别有损,净名权疾,亦同彼也。若入果报平等法界,此是利根,但有一无明遮,约位传论,轻重无别,横遮止作一有损;若约初心宿业,或作二句分别,无别钝根也,净名权疾,亦同彼也。若常寂光土,极地寂然,无此分别,故佛问「疗治有损」也。
不至增乎!
此是三次宣佛。第三句问「不能增乎?」所以有此问者,如世间人疾,具有四种:一者、从初得病,虽服药,但增而不损,终无差理,是名增增。二、或有虽疾重困笃,方治即愈,是名增损。三、或复服药,初虽暂损,而后更增,是名损增。四、从初服药渐损,乃至平服,是为损损。净名应生同居土,说十二部经,治众生疾,亦有四种增损根缘不同:一、增增者,即是底下凡夫,若为说法,更起诽谤、阐提之罪,如善星、调达等也。二、增损者,如尸利鞠多、鸯掘摩罗等也。三、损增者,如《释论》明「一比丘修得四禅,谓是四果,临终见生处,谤无涅盘,堕地狱」,又《毗昙》、《成实》所明退法人,皆是其相也。四、损损者,身子等诸得道圣人也。净名同居土权疾,亦同所治众生有四种不同也。二约有余土,有三种无增增也。以其得位不退,不还生三界;而三乘生彼土者,有钝,约行退、念退,故亦得有三种也。净名权疾在彼土,即同彼也。若果报土中,皆是念不退人,心心寂灭,自然流入,皆是损损也;或约入出观义作三句。净名权疾在彼土,即同彼也。若常寂光土,极地即湛然也。净名权同前三土之疾,若说法治众生实疾,有损不增;即净名权疾,亦有损不增,故慰问言「不至增乎」。
世尊殷勤,致问无量!
此是二明文殊总宣佛意慰问也。世尊殷勤致问无量者,十方法界、三土众生实疾既无量,净名悲念亦无量,则权疾亦无量也,故世尊致问亦无量。前止述此三句者,此表问端,或可复有多句,翻经文者简略,例如五百八千皆有称述,略而不传;或是但总宣无量,足表佛意,更不多述。
居士!是疾何所因起?其生久如?当云何灭?」
此是第二文殊自述己情问疾,奉旨事难,意在此也。就文即有二:一,正问果中权疾;二,问因中实疾。就此二问,即有二答:初、文殊问权疾,净名答,因此出后〈不思议〉一品;次、文殊问实疾,净名答,因此出〈观众生〉去四品,至下释五品,宛然可见也。
就问果中权疾,文有三意:一、从「居士,此疾何所因起?」即是问疾之因起。大士果地法身清净,永无患累,而今现疾何所因起也?二、从「此室何以空无侍者」,即是问大士法身依报,依报即是国土眷属,今何所在而但见毕竟空也?三、从「是疾为何等相」,即是问应身同疾,以何为相?为同法身相?为同凡夫相?故问相貌也。
今就第一问,文即有二:一者,文殊问;二者,净名答。
一,文殊问果地法身权疾因起,文即有三:一,问疾何所因起;二,问疾生来久近;三,问灭疾之法。初问「是疾何所因起」者,若果地法身,众恶已尽,众善普会,当有何疾何恼?而今忽言有疾者,此疾因何而有也?次问「其生久如」者,法身由来无疾,既有权疾,有此权已来,凡得几时也?次问「当云何灭」者,若是为众生故,而生此者,今十方国土众生无尽,众生既不可灭,此疾以何方法当得灭也?文殊次第有此三问,大意在此也。
维摩诘言:「从痴有爱,则我病生;以一切众生病,是故我病;若一切众生得不病者,则我病灭。
此是第二净名答。就答,即为二:一,先超叠答文殊第二问「疾生久如」、第三问「当云何灭」。二,次答第一问「是疾何所因起」。所以问答互有前后者,此各有意。文殊问意,欲令众生,知从本起迹;净名答意,欲令众生寻迹入本,亦为显生灭相成义也。
就前答,文即有三:一,正叠答两问;二,释;三,譬显。
就初正叠答两问,文即有二:一,答第二问疾生;二,答第三问疾灭。
今是第一先答第二问。净名言「从痴有爱,则我病生」者,此正答第二疾生来久近问也。「从痴有爱,则我病生」者,疾从众生十二因缘生也。若众生十二因缘生来近,净名权疾生来亦近;若众生十二因缘生来久;净名权疾生来亦久。所以知是约十二因缘答者,《大涅盘》云「生死本际,凡有二种:无明与爱。是二中间,即有生、老、病、死」。痴是过去无明,爱是现在痴,二世相避,故立两名。过去无明润行,能使现在有识等五果生、死;现在爱、取润有,则有未来生、死,故有十二因缘轮转三界二十五有,更生历死,则有因疾、果疾也。净名为众生有痴爱生,法身大悲,即有权疾生;众生痴爱,生来非近,即净名权疾,生来亦非近。答问疾久近,正意在此也。复次,净名为一众生故疾,何但同居土?众生有为缘集痴爱疾生时,即是净名权病生有余土无为缘集痴爱生时,亦是净名权病生。所以然者,同居痴爱尽时,有余土痴爱即生也。以斯等众生,迷中道染涅盘故,是痴爱生,是二中间则有生死十二因缘因疾、果疾也。但是变易十二因缘与分段有异,若是分段升沈往反,从天上还,下至三涂;彼变易十二因缘不尔,但约其因爱生死,爱灭即生上地,受上生死,终不更退生下地也。所以然者,已断三界结惑尽,故不还生分段三界,亦不退细变易,还受麤变易也。类如那含于欲界身修得初禅,若生初禅死,即生二禅,终不受生欲界、更退生初禅也。界内圣人尚尔,何况界外圣人而更退生分段及退受麤变易也!若变易众生有此痴爱,净名大悲,即有痴爱疾生,即是答疾生之久近也。若果报土众生自体缘集无明未尽,即是痴染依正,即是爱见二中间即有自体不成实生死十二因缘之因疾、果疾生也,故《胜鬘经》言「无明住地,其力最大,佛菩提智,之所能断」。若有余土痴爱灭,即果报土痴爱疾生,净名法身大悲,即现同其生,此即是答疾生之久近也。若常寂光土极地无痴爱,即无实疾,故无权疾生之久近也。
问曰:若约众生痴爱生明净名疾生久近者,痴爱无始,非久非近,何得此答文殊问也?
答曰:众生痴爱无始,非久非近,净名无缘大悲亦尔,而得论久近者,约事亦得有此义也。所以然者,果地大悲,穷源寂照无疾,随众生所起痴病,同体大悲因是而生,即是久近也。此经云「从无住本,立一切法」,无始无明起恒沙无知、界外四住、界内四倒,净名穷缘起亦尔。若依理,果报土疾生为久,有余土、同居疾生渐近;依事则同居土疾生为久,有余土、果报土疾生渐近,如断同居土痴爱,方有余土痴爱生也。
第二答文殊第三问疾灭者,净名言「若众生病灭,则我病灭」。众生病既因三种痴爱起,若用四教三观,断三土众生痴爱,实疾灭则净名三土权疾亦灭,故言「则我病灭」也。所以然者,若同居土从痴爱起因果疾,净名同彼疾,为说四教,令修三观;若彼众生痴爱因果疾灭,净名权疾即随彼而灭也。若有余土众生痴爱,有因疾、果疾,即净名现有权疾,为说别教、圆教,令修从空入假及中道正观;若彼众生痴爱病灭也,即净名权疾随彼灭。若果报土众生由痴爱有因疾、果疾,即净名有权疾,但为说圆教,令修中道正观;若彼众生痴爱分分四十一品灭,净名亦分分四十一品灭也。常寂光十方诸佛极地,一身一智慧,智断圆极,则无灭也。略明答第三问净名疾灭义竟,若诸法师不许约界外二土明权疾者,界外二土应无无明也。若界外有实无明者,净名何得无权疾之生灭也!
问曰:十方三土众生痴爱之疾无尽,净名权疾何当尽也?
答曰:通论净名权疾,众生不尽,疾亦无尽也。今且据一期有缘者为语,三土所化有缘众生疾灭者,净名权疾亦灭也。
所以者何?菩萨为众生故入生死,有生死则有病;若众生得离病者,则菩萨无复病。
此是二释前两答。即有二意:前言「为众生入生死」,有生死即是有三种疾生,此释答有权疾生之久近也。二,次言「若众生得离病者,则菩萨无复疾」,即是释后答权疾得灭之由也。
譬如长者,唯有一子,其子得病,父母亦病;其子病愈,父母亦愈。
此是三譬显。文即有二:一,开譬;二,合譬。
一、开譬,即有二意:一,开有病譬;二,开病愈譬。一、开有病譬,以父母为譬者,菩萨从二智生大悲,若住一子地,即众生之父母,一切众生同有佛性之理,故云「唯有一子」也。若三土众生有痴爱之疾法身,二智大悲,即应生三土,故有权疾。二、明开病愈,可解。
菩萨如是,于诸众生,爱之若子,众生病,则菩萨病;众生病愈,菩萨亦愈。
此是合譬,文即有二:前合有权疾譬,次合权疾愈譬。如文可解也。
又言『是疾,何所因起?』菩萨病者,以大悲起。」
此是第二追答文殊第一问也。在后方答,意如前释,欲令寻迹得本也。上已辨权疾之生灭,今次答起权病之因由,由于大悲心也。此大悲心,即是无缘之悲、不可思议解脱之慈悲。慈悲善根力故,能现身有疾而利益三土众生,此无心于物。《大涅盘经》云「即于五指,出五师子。如来实不作念而象见师子」,当知皆是慈善根力。今净名大悲薰心,即有三土之疾亦复如是。众生缘法、缘慈悲,即不能普,亦不能三土起应疾也;今净名无缘大悲,故能三土现身有疾,说四教三观,如人置毒于乳,即能杀人,乃至醍醐,亦能杀人;菩萨大悲亦如是,随所现身,同事利益,功不唐捐也,故《涅盘经》云:「慈,即如来慈,即解脱此之慈悲,即具一切佛法,如慈石吸铁;悲亦如慈。」
问曰:为当石异于吸、吸异于石?
答曰:若石异于吸,石则无吸;若吸异于石,吸在石外。今既不得尔,不一不异,即是石吸。无缘慈悲即是法身,法身即是无缘大悲,寂然清净,无念而吸众生,如镜本无像生,随众生像对镜,即现像众生。本性清净无有痴爱,菩萨法身亦本来无疾,以三土众生有痴爱之疾起菩萨大悲,有三土应身权疾从大悲起,故从痴有爱,则我病生也。
文殊师利言:「居士!此室何以空无侍者?」
此是文殊第二问室无侍者。就此,文即有二:一者,文殊问;二者,净名答。
一、文殊问者,文殊入室,见空室有,表文殊虽知时众未悟,今欲显佛国义,故次问也。此即是问依报之国为正报所栖,为令时众知大士法身所栖究竟净土无依报眷属;若应于物,则有依报眷属,故次问此室何以空无侍者也。此问正起发佛国,符成上来佛说〈佛国品〉也。
维摩诘言:「诸佛国土,亦复皆空。」
此是二净名答。文即有二:一,前答问室空;二,次答问无侍者。
就前答问室空,即有七番往复。
今言「诸佛国土亦复皆空」者,大士善巧,多端神力,表发非一;若是从来之室,位置安施,侍人陪列,此为表欲说方便之教,缘集未除,未得显清净土也。今欲显真净土,无有分段变易、依正患累,引众生入毕竟本性空理,常寂佛国,故屏诸所有,为表舍方便明有之教方,欲阐扬毕竟净土、真空常寂光国,故最初答言「诸佛国土亦复皆空」。空何但表性净之境,常寂之土空无所有,一切诸国悉亦是空。若诸土不空,常寂光土则不遍一切处,既遍一切处,当知三土皆空也。
问曰:别有常寂光之土耶?
答曰:不然,只分段、变易即是常寂光土也。如螺髻所见即秽是净,更不别求也。故经云「譬如诸天,共宝器食,饭色有异也」。今言诸国者,即是分段同居,变易有余、果报土也。皆有依、正二种,正报即是身,依报是住处,所有净妙五欲等也。今言诸佛国空者,即是表常寂光土无此依报封壃之所有,亦无正报众生同入究竟空理,犹如此室空,无物、无侍也。若是从来对诸方便宾客,须安校具,今宾皆同是入毕竟空机来,假令于此未入者必入,不久已得香饭,如闻毒皷,至闻《法华经》则入,是故空室正表于此也。
又问:「以何为空?」答曰:「以空空。」
此是第二问答。文殊问「以何为空」者,此言若分段、变易皆有依正,今若为令其同归一空也。又,声闻经明空三昧,摩诃衍明十八空有空空,未知以何空故空也。净名答言「以空空故空」,若约境智通明法空,即如《大涅盘经》明「以诸法本来空故空」,亦以菩萨修空故空。如盐性咸,令异物咸,故言「以空空故空」也。今言若不得经论意,逐语明空空者,空则无穷,而犹不免戏论。若三藏教、通教所明空空,只是界内空空;此言「空空」者,即是中道正观能空一切生死,亦空涅盘,故言「空空」。若空生死,即是同居土分段生死空;若空涅盘,即是有余土、果报变易生死空,故言「以空故空」也。所以然者,界内块然之有犹尚空,况界外果报虗无而非空也!若以此而推,空室表诸佛国空,正表界内外诸土空空是常寂光土也。
又问曰:「空何用空?」答曰:「以无分别空,故空。」
此是第三番。文殊所以更进问「空何用空」者,若法本来自空,何待修空故空?若以修空故空,似如本性不空。又,若观分段三界,从假入空,空即是真谛,真谛何须更空?若须更空者,当知是有,不名为空,故问「空何用空」也。净名答言「以无分别空」,若作就本性空理是一,但禀方便教二乘、菩萨皆分别取空,未会本性真空。若舍智鄣分别二谛,即会中道真空之理,故以无分别故空也。复次,若分别俗是有,真谛是空,破俗入真,则生死、涅盘是二,名为分别,止得但空,不得不可得空;若体非俗非真,则无生死、涅盘之可分别,岂有智鄣之可舍也?无生死即是但空,无涅盘即是不可得空,即是以空故空也。若会无分别空,则无界内、界外之可分别,即是常寂光之真极净土也。
又问:「空,可分别耶?」答曰:「分别亦空。」
此是第四番问答。文殊问「空可分别耶?」此是密难。若分别,即非空无,分别是空者,今何得言空也?若言是空,岂非分别?若以二乘、诸方便教菩萨等分别取空皆非空者,今何得舍分别之空而取无分别之空?若有取舍者,无分别还成分别,既成分别,则非空也。若是空者,不应分别,故问言「空,可分别耶?」净名即答言「分别亦空」,此之空理,本性自空,而众生妄生分别,只此分别未曾是有,虽复种种忆想分别,分别即空。所以然者,若性自空,修空见空。若所观分别之境即空无分别者,今能观分别之智亦即空无分别。若能观分别之智不即是空无分别者,所观分别之境岂得即是空无分别也?以所观分别之境空即是无分别,故今能观之智分别即是空也。若诸方便教明事理不融,分别可鄣无分别;若圆教所明一切分别即是无分别,无分别即是分别,分别即是空也。所以此经言「能善分别诸法相,于第一义而不动」。虽复分别,未甞异空,故知分别亦空也。复次,三土皆是分别妄想故有,若皆即是中道法性,一如无二,此之分别即空,是无分别之常寂光土也。
又问:「空,当于何求?」答曰:「当于六十二见中求。」
此是第五番问答。文殊问「空当于何求」者,明此无分别空理微妙悬绝,行人若欲求此空理,当于何求?净名即答「当于六十二见中求」。譬如有人迷南为北,不可离计北迷处更觅南,终须还就所迷计北之南处而求南也,比至悟时,还是向者计北之处而见南也。今六十二见众生未成道,菩提为烦恼,故有六十二之烦恼;众生若成道,烦恼为菩提,六十二见所计生烦恼之处,即是菩提真空,常寂之净土也。今明六十二见虽复众多,原其根本,不出二见,从二见出四见,历五阴、三世,即有六十二见。故《法华经》云「依止此诸见,若有若无等,具足六十二也」。今约凡夫合四教辨,即有五种有无四见也。一、凡夫四见出六十二见,如向已说;二、三藏教四门若未悟取着,即是四见,如《大智论》明「若入毗昙堕有中,空门昆勒门,皆各堕见也」。三、通教所明四门若未得真,执此四句,即是四见也,如《智度论》云「般若譬如大火炎,四边不可取也」,《中论.观法品》亦有此说。四、别教明四门,如《涅盘经》明乳譬佛性四句,若未见佛性,执此四句,即是四见也。五、圆教明四门,若未见佛性,执此四句,亦成四见,故《思益经》云「实语是虗语,生语见故」,《涅盘经》云「自此以前,皆名邪见人也」。如此约四教历三世、五阴、二无我明义作,亦皆得出六十二见。有人言:「《大集经》有此分别。」未得讨文,所以出五种六十二见,为成净名答言「当于六十二见中求」。若从凡夫六十二见,三藏教、通教四见中求得,但空真谛,即见同居、有余土;若从别教、圆教四见等诸见求,得见果报土;若求圆教四见等诸见,至离一切见清净净禅,即见常寂光土也。如迷南为北,还从迷处而求,即得见本。今欲求理,只约见中求,即得无分别空,入常寂光土也!故答言「当于六十二见中求」也。
又问:「六十二见当于何求?」答曰:「当于诸佛解脱中求。」
此是第六番问答。文殊问「六十二见当于何求」者,此明诸见颠倒,本来不实,依何处起?约何而求诸见?净名即答「当于诸佛解脱中求」。所以然者,诸佛解脱,即是中道自性清净心,不为烦恼所染,本来非缚非解,不染而染,难可了知;即是众生迷真性解脱故,起六十二见,有缚有脱,此见非余处而起,即是迷于诸佛解脱而起。今欲求此迷情,起界内界外诸见者,当于诸佛真性解脱中求,则知六十二见所起之源也。如欲求水,不得离氷也。
又问:「诸佛解脱当于何求?」答曰:「当于一切众生心行中求。
此是第七番问答。文殊所以有此问者,若求六十二见从诸佛解脱中求,诸佛果地三德解脱复从何处求也?净名答「从众生心行中求果地解脱也」。此经云「随其心净,则佛土净」,今观众生心行入本性清净,智穷众生心源者,即显诸佛解脱之果也。《华严经》明破「一微尘出三千大千经卷也」,故《般舟三昧经》云「诸佛从心得解脱,心者清净名无垢,五道鲜洁不受色,有解此者成大道」,故净名劝「于众生心行中求诸佛解脱」。如劝求水,不得离氷也。
问:此求得真性解脱,亦得实慧解脱、方便解脱不?
答曰:众生心性即是真性解脱,痴爱即是实慧解脱,行不善即是方便解脱。此如前《玄义》中明十二因缘三种非道,通达三种不思议,识三种解脱之佛道也。若见众生心净即佛土净者,即于众生心行见佛三种法身解脱不纵不横,如世「伊」字也。所以至极法身,离身无土,离土无身,身、土理同而义异,如天帝释有多种名,解脱亦尔,或名毗卢遮那,或名常寂光土也。故净名室空,表佛国土;唯置一床,以疾而卧,表三德解脱。若见室空,即见以疾卧床,即见室空;若见众生心空,即佛国空,即是心行中求得三种解脱。故净名因答文殊佛国义,即相仍答诸佛解脱也。是则还扶成佛说不思议解脱之旨趣,显〈佛国品〉之宗致也。助佛扬化,正意在此。下室内五品经文,虽多有所明,结撮旨归,终从此出也。
又仁所问『何无侍者?』一切众魔,及诸外道,皆吾侍也。
此是第二答无侍者问。即是表于性净之土,无爱、见二种,故言无侍。譬如世人之侍于两边駈驰使伇,种种之侍者,正表此也。就此文即有二:一正答;二,释出。
一、正答,云「一切天魔外道,皆吾侍也」,此之答意,大士本以天魔、外道为侍,所以空室无侍,表常寂土无有爱见众生,即是无天魔、外道,故无侍也;而得有侍义者,净名应三土有爱、见众生,即是天魔、外道为净名回转,用为佛事,利益众生,即是有侍义也。若三土爱见众生即空,毕竟无所有者,即是无侍义也;而净名为三土皆有爱见二种众生,故现居诸土,即有侍也。若同居秽土,即有波旬、眷属及一切属爱众生,是右面侍也;六师、九十六种外道及一切属见众生,此是左面侍也。所以然者,净名同居秽土,现种种身,于爱不舍,或作魔王,同缘教化,调其眷属,以为佛事,于见不动;或作外道,而能回邪入正,调其眷属,以为佛事,此即用爱见所成众生,以为侍也。现同居净土亦然,但无恶魔、外道。若有余土见爱者,二乘、通教菩萨生彼土,有禅定、智慧,禅定是爱性,智慧是见性,此中犹有爱见烦恼、宿业罪垢,故不见如来清净之土;净名应生,同其爱见,调伏教化,使为佛事,即是侍也。若别教、圆教菩萨,虽有福慧二种庄严,未见佛性,未断无明,即是无为缘集爱见,所成众生犹是界外天魔、外道,有余变易土虽无佗化天子魔,而有乐生死魔,以染于涅盘,即是爱,爱故有变易生死果报,即是魔也。虽无真谛理外之外道,而有中道理外之外道也。大士于爱不舍,于见不动,而化度之,即以此为侍也。若果报土,从初住虽见一实谛,圆断法界见思,但爱见未尽,乃至法云,犹有微细爱见,故为无我轮惑之所缚,余一品死魔在;净名为此现生其土,调伏此爱见所成诸菩萨以为眷属,即是皆吾侍也。若究竟常寂光土,诸业所感依报永尽,故言空无所有,毕竟无爱见所感正报,故言「无侍者」。空室无侍之相,远表此也。
所以者何?众魔者,乐生死,菩萨于生死而不舍;外道者,乐诸见,菩萨于诸见而不动。」
此是二释也。如同居土以爱见为天魔、外道,以此为侍者,诸土有爱见所成众生皆是净名之侍也。此明三土有爱见,即是皆有侍义;若爱见即空,不舍不动,即是无侍义。即空而有爱见众生,净名不滞此爱见,不舍不动而调爱见众生,令具一切佛法,即有侍义;常寂光土毕竟无爱见所成众生,即无魔、无外道,故无侍。
文殊师利言:「居士!所疾,为何等相?」维摩诘言:「我病无形不可见。」
此是第三文殊次问疾相也。就此即有三番问答:一,问疾体相;二,问疾用;三,问成疾之法。
初文殊问言「所疾,为何等相?」即是问疾体相也。所以「问疾体相」者,既言法身无疾,众患永断,因大悲而现斯疾者,大悲即是疾体,大悲有何等相!若有定相,是则可知能有利物之实益也;若无定体相,岂有利物之用也!净名即答言「我病无形不可见」,此明菩萨法身本来无疾,以大悲善根而现此疾。无缘大悲无有处所,岂有形相!若是众生缘慈悲法,缘慈悲有所依猗,可辨其相;无缘大悲,无缘无念,有何形质?岂是耳目之可见闻乎!直是法身无缘大悲,如礠石吸铁,无有定相之可得也。正如世间凡夫有病患,尚不见相貌不可得,何况法身无缘大悲而有定形相之可见也!故答言「我病无形不可见」,即是答疾体也。
又问:「此病为身合耶?心合耶?」答曰:「非身合,身相离故;亦非心合,心如幻故。」
此是二明问疾用。所以文殊问疾用者,应身权疾,即是疾用,进退二种与何法合?若是应身合者,为与金刚法身合?为当与十力、无畏智慧心合?若与金刚身合,法身应有疾;若与十力、无畏等智慧心合,十力、无畏等心应有苦,此约进合义问也。所以约金刚为色、十力等智慧为心者,《大涅盘经》佛答师子吼作此分别也。若此疾与众生身合,众生身实有疾,应身应实有疾;若与众生心合,众生心实苦,应心亦应有实苦,此约退合义问也。若不与金刚身、智慧心合,云何名法身起应而言说大悲生耶?若不与众生身心合,云何言应同其疾也?净名答言「非身合,身相离故」,直置世间凡夫身有病,现见不与身心合,推寻假名身不见有实疾,但有名字。名字不论合与不合,身相离故,求实不得,故病不与身合;亦不与心合,心如幻化,念念不住,岂况应身权疾!不与金刚身合,金刚身相离故;不与十力等智慧心合,智慧心如幻,但有名字故;亦不与凡夫身合,凡夫身相离故;不与凡夫心合,凡夫心如幻故。譬如明镜,一切色像现于镜内,此像不与镜合。何以故?镜形圆满,像应随圆满;若不圆满,当知像不与镜合。此像亦不与外形合。何以故?外形长短自是实形,此像是不实形,不实之形岂得与实形合!虽像不与镜合,而因镜故有像现;虽像不与外形合,形对则像生。今合此譬者,明此病不与金刚身、智慧心合。何以故?金刚身离,智慧心如幻,皆无病患,故此病亦不与凡夫身、心合。何以故?凡夫身离,凡夫心如幻。又,凡夫是实病,此病是权现,虽不与法身合,而病因大悲起,从无住本,立一切法,故有三土疾。虽不与凡夫合,而能应同三土病,故以镜为喻也。
又问:「地大、水大、火大、风大,于此四大,何大之病?」答曰:「是病非地大,亦不离地大;水大、火、风大,亦复如是。而众生病,从四大起,以其有病,是故我病。」
此是第三次问成病之法。所以文殊作此问者,夫为病之体,必约身论。病身有四大,如四毒蛇,二上二下,更相残害,《释论》明此身常自是疾。何以故尔?四蛇相违,恒相残害,或时一大不调,百一病恼,故上文云「菩萨为众生受生死,有生死则有病」。何以故?以其应受此毒蛇身,毒蛇身即有四大。今现身有疾,何大之病耶?净名即答言「非地大」,若言地是病者,一切土石、林木亦应是病,若此等是地而非病者,何得言地大是病也!风大、火大、水大亦如是。外四大既非病,内四大亦非病。复次,若四大是病者,有此四大时应是病,何得有时是病,有时无病?无病时应无四大;虽有四大,亦无病时,当知病非四大。亦不离四大者,只约此四大身得论有病。譬如因的则有箭中,岂得离四大而别论病?故言不离地大。净名亦如是,本应同众生是实病,净名是应疾,应疾何得同于实疾?故言非地大。不离者,净名为众生有此实疾,是故应同其病;众生若无此实疾,净名则无应疾。应疾之由,良为实疾,故言不离。不即不离之中,论净名权病也。又,非地大者,如《请观音经》言「地大,地无坚性,水性不住,火从缘生,风性无碍,一一皆入如实之际」。四大实际,即非病也,故言非四大。不离者,为众生不了四大如实,故起诸病,是以净名应身约四大有病,故说不离四大也。净名云「以众生疾,从四大起,以其有疾,则我有病」者,即是众生为四大所成,净名同众生,亦为四大所成,四大即是成疾之法。今约此三种辨疾相,即遍约三土,若是同居土分段众生有疾,净名则现身有疾,此大悲疾体无形无相,犹若虗空,不可得见;此疾之应用,不与身心合,此成疾之法。非四大,亦不离四大,而能为分段众生现此权疾也。若有余土无为缘集众生有疾,净名亦现身有疾,此大悲疾体亦无形不可见,此疾应用亦不与法身合,不与变易生死众生合,此成疾法,不即彼四大、不离彼四大,而同有余土之疾也。若果报土现权疾,大悲疾体亦无相无形不可见,此疾用亦不与法身合,不与诸菩萨自体不成实生死果报身合,此成疾法不即彼四大、不离彼四大,但以大悲力,现同有彼疾也,乃至法云、金刚心亦如是。
尔时,文殊师利问维摩诘言:「菩萨云何慰喻有疾菩萨?」
此是第二大段文殊问因中实病也。所以次问实病者,上来权疾当何所因?只为同于实病,以众生有实疾,故菩萨善权方便现疾同事,为齐众生实疾也。复次,上所明权疾,为化实疾众生,菩萨既现权疾,同事利物,云何为实疾众生说法?若为慰喻实疾菩萨也?就此文即有二:一,此文正为信行人问;二,从「调伏其心」为法行人问。所以知然者,初文殊问慰喻,净名答三教明慰喻,即是为信行人也。后文殊问调伏,净名答用三观调伏,即是为法行人也。若信行人,必假藉外人恒为说法,指示分明,方乃得悟,此是钝根;若法行人,不专藉外缘,少有所闻,即能观行入道,即利根也。虽然此亦未必定尔也,但众生信法二行互有利钝,而有两种根性不同,文殊为此兴两问也。复次,菩萨修道累劫,有时须闻法,有时自进行,此二问亦得为一人,如为一人,众多亦然也。文殊问慰喻,意在请出三教;问调伏,意在请出三观。若将三教成上室外经文者,即用通教慰喻,从假入空观调伏,即是成上为国王、长者说法,弹呵有为缘集众生;若别教慰喻,从空入假观调伏,即是成上呵十弟子无为缘集也。若圆教慰喻,空假一心三观调伏,即是成上弹呵菩萨自体缘集也。若将此成下文者,上已明问权疾,为〈不思议品〉作本;今问实疾,若通教慰喻从假入空,即为〈观众生品〉作本;若别教慰喻,从空入假调伏,为〈佛道品〉作本;若圆教慰喻中道正观调伏,为〈入不二法门〉、〈香积〉二品作本。而不取三藏教者,此摩诃衍义也;未入室明四教者,为折伏、弹呵凡夫着乐也;今入室明三教三观,正为摄受,是义已如前分别也。故此经一部明四教三观其文分明,望前望后,文句相当,与一家用四教三观义孱同,故前于《玄义》具明四教三观,意在此也。略判文殊两问意竟。
今文殊问言「菩萨应云何慰喻有疾菩萨」者,即是请出慰喻之教也。
维摩诘言:「说身无常,不说厌离于身;说身有苦,不说乐于涅盘;说身无我,而说教导众生;说身空寂,不说毕竟寂灭;
此是二净名答。就文,有四意:一,约通教明慰喻;二,约别教明慰喻;三,约圆教明慰喻;四,结成。今明三教但慰喻菩萨,不取二乘。所以然者,以二乘无慈悲,入涅盘也。三藏、通教共成一教慰喻者,慰喻界内有为缘集见思疾未断菩萨,是菩萨有界内分段因果实疾,故须用三藏教助通教大乘而慰喻也;亦得兼用别教、圆教慰喻也。若说别教慰喻者,正为慰喻有无为缘集菩萨,是菩萨有尘沙无知、变易因果实疾,故须用别教大乘而慰喻也。若说圆教慰喻者,正为慰喻有自体缘集菩萨,是菩萨有法界无明、自体不成实因果疾,故须用圆教而慰喻也。
今先明用三藏教助通教慰喻界内有见思因果实疾菩萨者,正观令从假入空观,修一切智慧眼也。文即有二:一,从果假入空;二,从因假入空。
所言从果假入空者,果是众生五阴之身,即是妄惑之果,此果犹三假而有,故名果假也。此果即是苦谛,苦谛下有四行,四行中无常为初也。经言「说身是无常,不说厌离」者,若声闻观身是无常,起于厌离,即欲舍远世间生死。菩萨不尔,观身无常,若析、若体,为破计常颠倒,不说厌离;破二乘心虽知无常不住,念念磨灭,未度众生,未具佛法,终不舍离生死也。经言「说身有苦,不说乐于涅盘」者,若声闻观苦,即怖畏苦,求涅盘。菩萨不尔,若析若体,解苦是苦,为破计乐颠倒,众生未度、未具足佛法,终不入无余涅盘也。经言「说身无我,而说教导众生」者,若声闻观无我,即不见有众生可度。菩萨不尔,若析若体,观我假,入无我,为破计我十六知见颠倒,不取众生毕竟空相,故能为众生说如是无我法,利益教导之也。经言「说身空寂,而不说毕竟寂灭」,若声闻析法,入偏真永寂。菩萨不尔,若析若体,入假、实二空而知有中道之理,不以偏真为究竟也。是则虽复从假入空,若析若体,俱为欲入中道哢胤,大悲不舍群品,与声闻观苦四行独善有异,意在此也。
说悔先罪,而不说入于过去;
此是二明慰喻令观因假入空。所言因假者,因即是集谛,集谛即是结业,竝是苦因。此因为三假所成,故言因假也。二乘为涅盘,但急断结,不忏宿罪;身子罪故,不见净土,意在此也。菩萨达烦恼性,不怱怱断结,急取涅盘,但以忏悔为先,净诸功德;故螺髻得见净土,意在此也。「说悔先罪,而不说入于过去」者,此正明观因假入空。若但观果假入空,非不离四住之惑,若过去罪业不除,则鄣种种法门化佗功德。菩萨而度众生,必须除罪业,若无怨对,即受化也。故菩萨戒以杀为初,声闻戒以梵行为初,意在此也。今明菩萨修从假入空,忏过去罪,故说悔先罪也。若是《毗昙》明三世有义,罪从未来至现在,入过去,得绳系属行人。若《成论》明二世无义,罪随心在现在也。今菩萨观无生忏,则不如是,尚无三世,何况罪入过去?尚不见现在,何况罪在现在?但过去颠倒,妄造诸罪。若知我心自空,罪福无主,如此悔时,众罪如霜露,慧日能销除。体假入空,破昔妄造,故名说悔先罪,三世空故,而不入于过去也。
以己之疾,愍于彼疾;当识宿世无数劫苦,当念饶益一切众生;忆所修福,念于净命,勿生忧恼,常起精进;
此是二明用别教慰喻。无为缘集菩萨有恒沙别惑因果实疾,令从空入假观,破恒沙无知,得道种智、法眼,见机利物也。别教慰喻,辨令修从空入假化物。文即有五:一,慰喻劝起悲心;二,慰喻劝发愿饶益;三,慰喻劝修福慧;四,慰喻劝生勇健心;五,慰喻劝精进不退。若具此五法,即从空入假观成,能利益一切也。
经言「以己之疾,愍于彼疾」者,即是别教慰喻:一,明劝起悲心也。所以然者,二乘为无大悲心,沈空受乐;菩萨出假,须起大悲心也。
问曰:菩萨未断见思疾,己有疾,可得愍彼;若已断,己既无疾,何得以己愍彼?又,别教虽有无明、尘沙之病,与分段不同,云何得以己疾愍彼?
答曰:此有二解,一者言菩萨断四住时,但余无明及习在,即生是念:「我今无明之疾尚尔,众生见思具缚,何能受界内重苦?」是则以己之轻疾,当愍于重者,故须出假行化也。又解,无明疾轻,四住疾重,得以轻苦,愍于重苦。
经言「当识宿世无数劫苦」,往昔之苦,愍一切也。如布衣登极,知人苦乐令。
经言「当念饶益一切众生」,此是二明慰喻劝发弘誓也。「当念」即是从悲心起四弘誓愿之念欲;「饶益一切」,此中即是入假胜也。
经言「忆所修福,念于净命」,此是三明慰喻令修福德智慧也。若入空,则无福无命。今言「所修福」者,此是入假,修万行如空中种树;「忆所修福」即是福德庄严;「念于净命」者,即是智慧庄严。如《大智度论》明四种正命、五种正命,皆是其事,若不得正见慧命,皆是邪命也。
「勿生忧恼」,此是四慰喻劝生勇健心。闻生死无量劫意而有勇也,即是首楞严心乃能入假化众生也。若有怖畏、忧恼,或退堕二地,故言勿生忧恼也。
「常起精进」,此是五明慰喻劝修精进。有疾菩萨若欲入假化众生,必须精进,不得休息,未具佛法,不应灭受取证。又,方欲荷负众生,不应疲怠,此即能从空入假,利益一切众生。若言空无所有,不修精进,即退堕二地,岂能从空入假,化一切众生也?
当作医王,疗治众病。
此是三明用圆教慰喻。有自体法界实疾菩萨,劝令修空假一心三观,得一切种智、佛眼也。若诸方便教明,菩萨是医,此非大医,不名为王;圆教发心作佛,三谛圆观,若得开佛知见,即是大医王义,能圆集一切法药,能遍治一切法界烦恼病也,故言「当作医王,疗治众病」,自行治一切众生之疾,得究竟也。此慰喻文具明四教三观,意略而文未甚显,若至下三观释文,此意方乃具足显了。
菩萨应如是慰喻有疾菩萨,令其欢喜。」
此是四结成。即是劝三教慰喻三种实疾菩萨,若依教断三种缘缚,免三土因果患累者,即各欢喜也。
维摩罗诘经文疏卷第二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