维摩罗诘经文疏卷第十九(问疾品第五初)
此品次〈菩萨品〉而来者,上佛命诸弟子、菩萨问疾,各奉辞不堪;今次命文殊,恭命问疾,故言「文殊师利问疾品」也。前明净名托疾兴教,经文大判总为二段,前两品半是净名室外说法,今此品是室内说法。室外弹呵折伏,多用对治悉檀入第一义;室内引接摄受,多用为人悉檀入第一义,故《胜鬘经》云「以折伏、摄受故,令正法得久住」。法得久住者,即是入第一义,所得无漏真法,永无退失也。室外折伏已竟,次明室内摄受,故有此品及下五品而来也。
今略用五义以通此品及下五品文义:第一,明此品来意;第二,明文殊堪为问疾人;第三,释权实两疾;第四,因疾出六品;第五,入文帖释。
第一明此品来意者,净名大士住不思议权谋,辅翼大圣显不思议真性解脱,助成佛国因果之教。前以用四教折伏凡夫、二乘及诸偏行菩萨,今叹圆教三解脱之果,接引摄受,令修三观之因,入不思议解脱,得见净刹,随业往生,净佛国土之行,故有此品及下五品来也。就此,略为五意:一,为赴时众渴仰之心;二,为三观摄受引入;三,为扶成净佛国土之教;四,为入《大品》、《法华》哢胤;五,为还佛所结定。
一、为赴时众渴仰之心者,虽诸王仕庶弟子菩萨称述大士胜智胜德,大众虗心渴仰而已,未获见闻,若得问疾之人随从亲承,即皆得见闻大士神智,不思议托疾利物之事,故文殊奉命赴时众之心,令见托疾空室所表闻说不思议权、实两疾也。
二、明三观摄受引入者,室外弹呵,诸禀偏教菩萨、三乘未入正位及诸凡夫虽复心折慕仰不思议正道,而莫知修入方轨。若文殊入室,问「有疾菩萨云何调伏其心?」净名略广明三观调伏,即是摄受引入义也。
三、为扶成净土之教者,若因文殊问疾,能修三观,断除缘障尽,若少若多得见净刹,各生净国,所有愿行皆成净佛国土之行也。
四、为入《大品》、《法华》之哢胤者,若二乘已入正位,尔时虽闻佛说大乘经,犹未转酪;今文殊入室,更闻六品之说,即得转酪成生苏也。故迦叶云「今诸声闻,皆应自叹号叫」,即其事。若至《大品》,得为熟苏;若至《法华》、《涅盘》,即成醍醐也。诸有钝根禀三藏教菩萨次第历五味教,大意同二乘也;其利根不定,事如前释〈菩萨品〉,已具明也。
五、为还佛所结定者,若不因文殊问疾入室,与净名往复说六品究竟,净名岂得掌擎大众还庵罗园对如来所,印定前后所说,起发阿难对如来广明净土,接妙喜世界来入此国,令诸大众皆得见闻,发愿往生,修无动如来之行?是则结撮净名室外室内所有阐扬,皆扶成大圣所说不思议解脱法身、净佛国土因果之教也。
第二明文殊堪为问疾人者,上命五百弟子、诸大菩萨各述被弹,皆辞不堪问疾;今文殊独堪承佛圣旨者,略出五意:一者,位高;二者,垂迹;三者,显圆;四者,众情所惬;五,随机。
一、位高堪为问疾人。文殊与诸菩萨虽同居等觉之位,而就此一位不无高下,是以《璎珞经》明「住等觉位,入重玄门,经无量劫报,修凡夫事」。文殊修行积久,智德居其高胜,既与净名齐等,故堪为问疾人也。此是一往义耳。
二、垂迹堪为问疾人者,诸菩萨多是实位而居补处,但文殊本地是龙种如来,今垂迹居补处,与净名本迹义齐,故堪为问疾也。又一往明义耳。
三、显圆者,诸菩萨本迹岂可定测!但诸菩萨辅释师,多示弘方便教门,故悉为净名所折;文殊辅释师,多示弘圆教,与净名辅佛阐扬事同,故堪为问疾人也。
问曰:若尔,何得为殃掘所折?
答曰:佛从多为论,殃掘所折,从小义耳。文殊往昔未为净名所弹,今承圣旨,于义无妨也。
四、物情所惬者,诸菩萨同辅大师,随机何得都不阐扬圆教?但弥勒虽补释师之处,而是右面侍者;诸菩萨事仪,多是疎外;文殊同居补处之位,而是大师左面侍者。如国家左面大臣,判断自在,胜于右面,故为物情之所惬也。
五、随机者,诸菩萨既与净名但有如砧槌成物之机,今文殊与净名如两槌成物之机,故堪为问疾人。是以入室与净名往复,辞无屈滞,悦可众心,往往为净名称叹,此岂同诸菩萨发言皆被呵折!以是诸义,文殊堪为问疾人也。
第三释权实两疾者,疾义虽复众多,原其正意,不出权、实二种。权是诸佛、法身菩萨无疾现疾,故名为权;实是九道众生实有因果患累,故名为实。若从能化为次,应前权后实,如此经文云「是疾宁可忍不?」又云「有疾菩萨,云何调伏其心也?」若从所化为次,前实后权,故净名云「以众生疾故,则我有疾也」。
今约所化为次,前明实疾。就此,略用四义分别:一,辨因果二种疾相;二,解释;三,明通别;四,约土明重轻。
一、辨因果疾相者,夫疾是瘵碍之法,瘵碍色心,故名为疾,亦名为病,亦名为患也。所言因疾者,即是因中四分烦恼瘵碍心神,致诸恼患,即是心疾。而言因者,烦恼是因,故说为因疾也。果疾者,若感得四大之身,地、水、火、风同处一箧,其性各异,更相违反,互起增损,瘵碍色身,致诸恼患,即是身疾。而言果疾者,以酬烦恼之因疾,故言果疾也。
二、解释者,因中四分烦恼之疾,一往分别三毒对三大疾;等分烦恼取我三处等有,故名等分,此生地大病也。所以然者,一、贪欲病对水大者,经云「爱河回复没众生,无明所盲不能出」,且爱能润业,如水润生。二、瞋恚烦恼对火,瞋心一起,烧灭善根,故以瞋对火。三、愚痴烦恼对风病,愚痴故,则有四倒,故经称「四倒暴风,能偃山夷岳」,故知愚痴颠倒对风病。四、地病具有三种分别故,如水、火、风疾,俱集一身,故以等分对地病。故以四分烦恼为四种因疾。凡夫凡鄙,有此四分烦恼,则有八万四千烦恼之因疾也。随缘发动,恼害众生心神,故说为因疾也。果疾者,即是诸分烦恼,感得报身四大,一大不调,百一病动。四大不调,四百四病动,致诸疾恼非一也。复次,由四分烦恼感成报身,即有生、老、病、死,此亦是众生之大患也,故此经下文云「有生死,即是大患」,此亦因四分烦恼生。所以然者,如《瑞应经》云「贪欲致老,瞋恚致病,愚痴致死」,今推此义,等分对致生也。既生则有四大之身,有身则有四病之苦,此即是果病义也。但经论随缘不同,或时火譬贪欲,或时水譬瞋恚,风亦不定。今一往从多为论,取别义相关,如前对耳;通则何所不譬也?
三、明通别者,因果二疾,各有通别也。因疾有通别者,四分为通,十恶、四重、五逆、谤方等经作一阐提为别也。果病有通别者,四大、四苦为通,四大增加重疾顿弊,或时生等四苦增甚,乃至三途重苦,皆是果上别病也。良由因中有通别两病,是故果上有通别两;若因中但通病,是故果时亦但有通病;若因时通病强,别病弱,果亦但通病强,别病弱;若因时别病强,通病弱,果时亦别病强,通病弱。因果相成,验之不差也。
四、约土病有重轻者,即约四土分别重轻也。一,约同居土;二,有余土;三,约果报土;四,约常寂光土。
一、约同居土分别重轻者,同居土即是有为缘集四分烦恼是因疾,分段三界生死是果疾。此有二种:一秽,二净。秽则病重,净则病轻。所以秽则病者,同居秽土具有五道,若是天道果病,但有通疾,无别疾;因疾则不定也。若人、畜生、鬼三道,因果有通有别,多少随义解释。若地狱道果疾,但有别重苦,无通疾;因疾亦不定也。若同居净土,一向但有通疾,无有别疾。所以然者,净土虽有见四分烦恼,无十恶五逆等重罪、四恶道及重四苦,故因果之疾但通俱轻也。
二、明有余土疾者,此是界外之疾,是三乘圣人见偏真理,断见思惑尽,迷一实谛,着真空涅盘,起无为缘集四分烦恼,感得变易生死之苦果,亦名方便生死。别教、圆教菩萨断界内惑尽,未见中道,不断无明别惑,皆生方便土,因果患累同罗汉、辟支。此之因果患累,即是因疾。果疾但称别教所明通别,无通教所明通别疾也。
问曰:有余土何得犹有四分之因疾耶?
答曰:分无为缘集为四分也。所以然者,取偏真即是贪爱,舍俗有是瞋,迷一实谛即是痴,三分等取即是等分,此四分即是别惑见思之因疾也。
问曰:有余土既有四分之因疾,亦得有四大四苦之果疾不?
答曰:亦有变易四大、通相四苦也。
问曰:上界诸天尚无老病,此之净土何得有老病之苦也?
答曰:无别老病,有通老病。如此经上文云「亦生亦老」,即是通老病者。变易四大若不相违,则无变易也。虽有通疾,界外四分烦恼变易,患累皆轻,岂同有为缘集、分段三界之重?
三、约果报土明因果疾者,即是别教菩萨入初地,见一实谛发真也。圆教菩萨初发心住见一实谛,发真明,同断无为缘集,自体法界缘集未尽,故依无明有四分烦恼,即是因疾;感自体不成实变易生死之苦果,即是果疾,亦名因缘生死,此之患累轻微,故言自体不成实疾也。但变易名,通前方便生死,亦名变易。若变易相麤,则患累亦麤;若比自体不成实,患累轻微,则前有余土疾为重累,报土疾则轻也。乃至有后生死、无有后生死,因果患累转皆轻微,虽复轻微,而同是实报无障碍土因果之疾也。是则从初阐提之因、阿鼻之果,乃至源品无明、金刚等觉,虽重轻堦品有殊,不可说无,皆是实疾也。
问曰:实报无障碍土何得犹有四分之因疾?
答曰:开自体法界缘集,即有四分。所以然者,取自体一实谛,即是贪爱;舍二边生死,即是瞋也;断迷一实谛无明未尽故,犹有痴也;三分等取,即是等分也。此即是根本之三毒,故《请观音》云:「净于三毒根,成佛道无疑。」
问曰:实报无障碍土若有四分之因疾,犹有四大四苦不?
答曰:既有自体不成实之生死,岂无自体不成实之四大苦也!故《大品经》言「一切法趣地,是趣不过」,地尚不可得,云何当有趣?乃至水、火、风亦如是。若自体不成实四大四苦尽者,即是《大涅盘经》明「妙色湛然常安住,不为生老病死之所迁也。」若诸师谓法云、等觉无有生、老、病、死者,《涅盘经》何得有此说也!故此经下文云「从痴有爱,则我病生」,若金刚等觉无明未究竟尽者,则有细微因果之疾生也。
四、约寂光土者,解有二种,若常寂光土,一向是毗卢遮那妙觉极地所居,是则自体法界因果患累究竟永尽,此无疾之可论轻重也;若开常寂光土通菩萨所居者,则有微细因果之疾也。此取无有后之生死,或取有后生死,若依《仁王经》明法云地,三生无有后生死,即是终生者;后生死即是住生,取法云始生以前,乃至欢喜,皆属因缘生死,此别教为便。若依圆教义推,无有后生死即是等觉;有后有生死,或从法云通至欢喜、三十心,皆是因缘生死也。轻重之义,传传比类可知。虽作此解未可定用,但依前释常寂光土究竟清净,岂有因果细微之疾相待判其轻重者乎!
问曰:龙树之学,何意用天亲之义?
答曰:龙树、天亲岂不同入不二法门乎?今本为通佛教,随义有所关而用释,何得取舍定执也!若分别界外结惑生死及诸行名义,当细拟天亲所作;若观门遣荡,安心入道,何过龙树!但此经文盛明疾义,未见诸经明文,若不取《地论》、《摄大乘》相映望者,佗或谓于非义理多端强说也。
二、明权疾者,菩萨住大涅盘有五种行,所谓若得三谛,三谛三昧具二十五三昧,即成圣行;从圣行生天行、梵行,从梵行起婴儿行、病行。婴儿行从大慈善根而起,病行从大悲善根而起。所以然者,诸佛菩萨清净法身,诸恶永断,众善普会,有何方便小善之可行?有何界内、界外因果之疾瘵也?但以大悲善根,欲拔界内外众生因果之患累故,形充法界,无疾现疾,同众生疾,即是病行。又示方便小善,除界内外众生缘集,即是婴儿行。若界内外众生因果疾愈,则诸佛菩萨舍应还真;但以众生无尽,病有灭有兴,是故诸佛菩萨随所度众生疾愈,菩萨亦愈,随十方众生有疾兴处,若重若轻,菩萨还同其重轻之疾也。故此经言「菩萨者,从大悲起,以众生病故,菩萨亦病;若众生得不病者,即菩萨无复病也」。今净名大士居毗耶离方丈之室,空其室内,唯置一床,以疾而卧,是则无疾现疾,远有所表。其所表者,即是表于诸土有权疾也。但实疾有重轻,上以约四土分别,今明权疾亦约四土而现疾也。就此,即为四:一,同居土现权疾;二,有余土现权疾;三,果报土现权疾;四,常寂光土。
一、同居土现权疾者,同居土有秽有净。秽土既有十法界众生因果之实疾,以其有疾故,净名则有十法界之内因果权疾;若界内有缘十法界众生因果疾愈,则净名同居土现身有疾之处皆愈也。
问曰:六道因疾、果疾可知,四种行人界内因果云何?
答曰:此是约界内因果患累未尽也。若同居净土,但有人天四种行人、六种法界因果之实疾。以其有疾故,则净名亦有六种因果之权疾;若此人天四种行人界内疾愈者,则净名得无同居净土之权疾也。
二、明有余土权疾者,罗汉、辟支佛三种菩萨,皆有无为缘集实因疾,变易生死之果实疾,以其有此疾故,则净名有因果之权疾;若其此疾愈者,则净名权疾亦愈也。
三、明果报无障碍土现权疾者,但有圆教三十心菩萨、十地及等觉地菩萨受法性身,各有自体缘集实因疾,自体不成实因缘生死有后生死、无有后生死实果疾,以此诸菩萨有此实因果之疾故,净名即有此因果之权疾;若此等诸菩萨因果实疾愈,则净名得无有疾也。
四、明常寂光土有疾无疾义,前以分判,类前可知。是则净名大慈病行,权同四土,无疾现疾,荷负十法界众生,故名权疾也。
问曰:净名既是等觉,源品无明实因疾未尽,无有后生死,实果疾犹存,何得约实报无障碍之土而明权疾也?
答曰:本迹高下莫测之义,以在《玄义》具明,何得更致此问也?但权疾之义,约位堦品不同。若约妙觉极位,无法界疾而现法界疾,权疾具如释净名之权实疾也。若位居等觉,则犹有源品无明实一品因疾,无有后生死实果疾;从现受后有生死,乃至分段三界生死因果之疾,皆是权也。如此传类,后有生死实权。因缘生死实权,此则齐位是实疾,同下位疾皆是权疾也;乃至有余、同居现因果之疾,皆是权也。若有余土,罗汉、辟支、三种菩萨齐位,有无为缘集之实因疾,方便生死之实果疾,神通誓愿,入分段三界同居净土,同人、天四种行人界内因果之疾;若神通誓愿,入分段三界同居秽土,同六道四种行人因果之疾,皆是权疾也。若同居土四种行人,断界内惑未尽,若断界内惑尽,报身犹在同居土。若无疾而现疾,为利众生者,皆是权疾也;乃至五通仙人、诸天,报得神通,随其有所为,亦能无疾,亦名权疾。若约观心明义,善巧修观行者,或为自行,或为化佗,无因果之疾而现因果之疾,亦是权疾之义,乃至一切众生亦有此义。如是则一切法趣疾,是趣不过,疾尚不可得,云何当有趣非趣?如是明疾义者,竪则深穷实际之源,横则广等虗空法界,其间义理幽微,自非妙觉种智圆明,孰能究竟通达无碍也?今净名现疾表此,故声闻、菩萨皆所不堪,莫敢传如来旨。文殊自知善解疾义,故能恭佛圣旨,入室问于净名权、实两疾,往复无滞也。
第四明因疾出六品经文者,净名托疾,意在兴教,因文殊问疾,净名答权疾,出此品上半经文;因文殊问实疾,净名答实疾,出此品下半经文。是则此一品经文,从疾之一字有权有实,故有也。又因权疾,广说〈不思议解脱品〉;因实疾,广说〈观众生品〉、〈佛道品〉、〈入不二法门品〉、〈香积品〉,以是义故,室内六品皆从疾之一字出。入文帖释,当如符契也。
问曰:有师云「此品是五源、八始」,此云何?
答曰:此有似而疎,有如不甚主对。所以然者,净名本托疾兴教,但约疾之一字出室内六品,何待空室等为五原也?今明此一部,凡有十四品经文,唯初〈佛国〉一品,的是大圣法王自说;余十三品皆因净名无非托疾而兴。细推疾之一字,即是三由、六源、二始、两因也。所言三由者,由净名托疾故,有诸王、士庶参问,如来命弟子、诸大菩萨问疾,即是由疾,得有室外三品也。六源者,以现疾故,文殊奉命入室,问权、实两疾,净名略答广说,是则室内六品从室而起,疾即六品所从出之源本也。二始者,即是出室〈菩萨行〉、〈见阿閦〉二品,此二品亦因净名托疾而始。所以然者,闻说六品,有缘疾愈,净名得无复疾,故掌擎大众,还庵罗林,起发如来复宗,明佛国因果义。二品从疾愈而始,故言二始也。两因者,〈法供养〉、〈嘱累〉两品亦因托疾而有。所以然者,两品既是流通,净名因托疾而有正说、流通,即是流通托疾之正说,是则因疾而有流通两品,故云两因也。今明室内六品,大分为三:此一品,即是略明权实二疾;次〈不思议〉一品,广释权疾;后四品,广释实疾也。
尔时,佛告文殊师利:「汝行诣维摩诘问疾。」
此是第五正释入文。就此一品,文即有二:一,佛命文殊问疾;二,文殊恭命问疾。
第一佛命文殊问疾者,上来已命五百弟子、诸菩萨各述被弹,皆辞不堪;但入室问疾,利益事重,自非文殊具前五义,更无堪往之者,所以命也。
文殊师利白佛言:「世尊!彼上人者,难为酬对。
此是第二文殊恭命问疾也。如来上已命五百弟子、诸大菩萨,既皆不堪,以于往昔各有被弹之事。文殊既无此失,无可致辞;又,问疾利益事重,如前略出五利益,此非小缘,岂可乖违大圣高旨,废斯大利?是以恭旨问疾也。就此,略有五意:一,恭命问疾;二,大众俱往;三,宾主往复;四,正宣旨问疾;五,时众得益。
就恭命问疾,文有二意:一,先自谦;二,正恭命。
就自谦,文即复为二:一者,自谦;二,出谦难之事。
一、先自谦者,行人之常仪也。而言「难酬对」者,上人智深德重,往复非易也。
深达实相,善说法要,辩才无滞,智慧无碍;
此是二出谦难之事。文即有四:一,二智深广故可敬难;二,因果德满故可敬难;三,化佗功大故可敬难;四,结二智究竟故可谦难也。
一、约二智深广可敬难者,此即有二:一实,二权。
「深达实相」者,即是实智深广,故可敬难。若三藏教明菩萨本不论入实相,岂得判其浅深!若通教明菩萨是入偏真实相,未足以叹大士实智之可敬难也。若别教明菩萨登初欢喜,见真中道实相,讫至等觉,但破十一品无明,是则未成深达实相;且又有教无人,岂足敬难也?今即是圆教所明,从初发心住达中道实相,乃至等觉,破四十一品无明,将穷实相源底,智隣妙觉,故言深达实相也。
「善说法要」者,即是知不生不生不可说,用四悉檀赴圆机,四门说实相法也。若权智说法,所说虽多,比闻者得益葢不足言,故非要也。今实智说实相一法,而闻者获利深广,故言法要。如《法华经》明多施金银宝物,岂同解髻与珠也?此应四句分别:一、少说少含,二、多说少含,此非法要;三、少说多含,四、多说多含,此是法要也。经言「辩才无滞」者,即是明权智深广,故可敬难也。此即是生生、不生生、生不生不可说,用四悉檀四辩赴缘,说三教无滞碍也。智慧无碍者,即是三教之所诠理,知病识药,随病授药,方便知见波罗蜜皆以具足,故言慧无碍也。
一切菩萨法式悉知,诸佛祕藏无不得入;
此是二明因果德满,故可敬难也。经言「一切菩萨法式」者,即是权、实二种之法式。权法式者,即是三教所明菩萨修行之仪轨也。实法式者,即是圆教所明菩萨修行之仪轨也。非权非实,而能通达权实,菩萨法式,自行教佗,非但悉知,亦能皆悉成就也。此即是因德满,故可敬难也。经言「诸佛祕藏无不得入」者,诸佛祕藏亦有二种:一权,二实。权即是三教所明诸佛祕藏,实即是圆教所明诸佛祕藏。若巳实望权,是随佗意说,岂是真祕藏也?实是随自意说,久嘿斯要,不务速说,始是祕藏,一一法门无不含藏一切法门,即是藏义也,故《法华经》言「种种诸藏,皆悉充溢」,即其义也。即是果德将满,故言无不得入。净名既能成满果中如是功德,深可敬难也。
降伏众魔,游戏神通,
此是三明化佗工成,故可敬难也。经言「降伏众魔」者,降魔义具如前处处略释。但魔是所化众生之主,若主不宾伏,所化众生岂得归心大士?既能降伏十方佛土众魔,则一切众生无不归信入道也。经言「游戏神通」者,魔主既伏,十方有缘众生靡不归依,是以神通自在变现,成就众生净佛国土,其工广大,下地诸菩萨莫之能类,故可敬难也。
其慧方便,皆已得度。
此是四结二智究竟,故可敬难也。「其慧」即是结实,「方便」即是结权,二智导众行,行解皆得究竟,故言「皆已得度」也。
虽然,当承佛圣旨,诣彼问疾。」
此是二正恭命问疾也。文殊谦下之仪已备,净名虽智德高达,敢佛弟子有所施为,莫不承佛神力;今既是佛遣,还承佛神力,冥加传旨问疾,冀无谬漏屈滞之失,故言「今当承佛圣旨,诣彼问疾」也。
问曰:若承佛冥加堪往者,上来诸菩萨被加,亦皆堪往也?
答曰:加于可加。文殊具于五义,故可加。又如《法华经》弥勒四众有疑,唯就文殊决,岂得类诸菩萨也!
于是众中诸菩萨大弟子、释、梵、四天王,咸作是念:「今二大士,文殊师利、维摩诘共谈,必说妙法。」即时八千菩萨、五百声闻、百千天人皆欲随从。
此是第二大众俱往也。文即有二:一者,时众念欲随往;二,文殊与众俱往。
一、所以时众念欲随文殊往者,净名神智难,往昔声闻、菩萨莫不屈滞,无敢当者;今文殊智德高远,承佛圣旨,相见必论大法,穷乎幽邃,故咸欲随从也。
于是文殊师利与诸菩萨大弟子众,及诸天人,恭敬围绕,入毗耶离大城。
此是二明文殊与大众俱往也。其有入室闻法之机,必沾利益者,文殊皆与相随,共入城也。
尔时,长者维摩诘心念:「今文殊师利,与大众俱来。」即以神力,空其室内,除去所有,及诸侍者。
此是第三明宾主往复也。文即有四:一者,净名空室现相;二者,文殊见相,知有所表;三者,净名称叹文殊善来;四者,文殊述成其言。
净名空室现相者,净名心知文殊受旨来正为显发,欲托疾兴教,应须空室现相,有表开往复之端也。就此,文即有二:一,以神力空室;二,以疾而卧。空室表欲符成佛国之教,现疾表欲显不思议三德解脱也。
一、现空室相者,净名心念,「以神力空于室内,除去所有及诸侍者」,「即以神力」,此表用智慧力;「空室」即表佛国皆空,显真常寂光土;「除去所有」,表除依报;「及诸侍者」,表除爱见正报,即是除魔外道也。此具如净名答文所明也。空室表佛国,即有二意:一,为成前;二,为生后。一、成前者,上来如来说于净土,正为众生罪故,不见清净佛国,不得生净刹,不能成净佛国土之行,故如来广说〈佛国品〉,正为破诸众生罪垢缘缚、诸不清净行业,令成净佛国土之因。净名前来为扶成佛教,逆作方便,折挫声闻,弹呵菩萨;又因托疾兴教,为诸凡夫说法;又欲重发往昔弹呵之事,皆为扶成如来净佛国土之说。今文殊既来问疾,所以现此室空之相,表诸佛国土皆空,欲与文殊广论佛国,即是正为成前之意也。二、为生后意者,若现室空,表诸佛国悉皆空,文殊见此相,知有所表,因即往复论佛国义,故此品即得明佛国也;又因空室,身子为众须床念食时,众得见灯王佛土,远见众香净刹,其间往复,品品开佛国因果;斯义既讫,因掌擎大众至如来所,发起如来复宗,广说〈菩萨品〉,明国土因果;〈见阿閦佛品〉,无量大众见彼佛土皆在此国。因此发心,得生彼土。各发心修阿閦佛净土之行,皆此空室现相而立,即是生后之意也。今释空室所表之相,约四土分别解释:
一、同居土有秽有净,若依秽土,则杂秽依报,有天魔、外道、爱见众生之正报。净名现秽土,知秽土即空,欲以智慧力破除秽业,若秽业不空,则不可破坏。今以秽业空故,依报则可破除,即是「除诸所有」;破诸恶魔、外道,及爱见正报众生,即是「除诸侍者」也。次表同居净土,虽无秽依报,亦无恶魔、外道正报,而有分段清净依报,分段爱见正报众生。净名现生其中,知同居净国即空,以智慧力断除分段依报之业,故云「除诸所有」;破此众生爱见有为缘集正报,即是「及除侍者」也。
二、表方便有余土者,方便有余土虽无分段秽净之依报、有为缘缚爱见正报,而有变易之依报、无为缘集正报众生,即是爱见天魔、外道也。故净名呵须菩提云「同于烦恼,入于诸见也」。净名现生其土,即知有余国空,用智慧力除其变易依报之业,及爱见烦恼正报,即是「除去所有及侍者」也。
次明实报无障碍土,此土虽无方便变易依报、无为缘集爱见正报,而有自体不成实净妙无障碍之依报、自体缘集爱见正报之众生。净名应生其土,知实报无障碍国即空,用智慧力,除无障碍依报之业、自体缘集爱见之正报,故言「除诸所有及诸侍者」也。
常寂光国,即是究竟清净,毕竟空无所有,即是毗庐遮那妙觉极地所居,无所除断,故《大涅盘经》明「无所断者,名无上士」。今净名即用神力空其室内,除诸所有及侍者,此表果报之末,欲入常寂之国,故现神力空室,除诸所有及侍者也。故《地持论》明「二障断清净净禅,离一切见清净净禅」,此即其义也。若表权,居前土方便利物,即具如前释。复次,有国、有物、有侍是方便,今悉除者,为显实也。空室现相,略释如此。
唯置一床,以疾而卧。
此是二明欲显三德解脱之相也。床表真性解脱,疾表方便解脱,卧表实慧解脱。此亦有二意:一,为成前;二,为生后。成前即是为扶成佛说不思议三德解脱之法身也。所以然者,净名为成如来说不思议解脱,故前呵诸弟子菩萨,次托疾为诸凡夫说法;又欲重显往昔弹呵,成不思议解脱之教故,无疾现疾。今文殊受旨,入室问疾,事须现疾表相,以开往复之端,因此得论权、实二疾,即如来所说不思议解脱,及净名昔来弹呵扶成之说,悉皆显了分明也。二、生后者,即是生室内六品乃至出室二品。所以然者,现疾有表,致文殊问权实二疾,往复则生此品。次,净名广说,故生后五品;掌大众还庵罗园,为成不思议解脱之教,即是生〈菩萨〉、〈见阿閦佛〉二品,故名生后也。至后帖文,其义自显。所以唯置一床表不思议真性解脱之相者,《法华经》明「诸法空为座」,诸法空品是实相,实相即是真性解脱也。疾即表大悲,大悲起方便解脱,即应同有疾也。而卧表实慧解脱,实慧即报身也;卧是休息,身安之相,实慧解脱,若与真性相应,则诸行休息,心安不动,智断圆满也。故《涅盘经》云「谁得安稳眠?所谓慈悲者,常修不放逸,视众如一子」,以诸佛无缘慈悲,拔一切苦,非放逸行。而言得安稳眠者,如慈石吸铁,无缘无念,即是安稳眠也。如人自有不疾卧寝,自有疾眠寝。实慧亦尔,若众生无病,即法身实慧无有同缘之疾;若有机众生有病,即实慧法身大悲起应之疾。若净名同居秽土,为有缘现此疾者,同居净土有缘亦现此疾也,乃至有余土、果报土,皆亦如是。
问曰:疾是缘集患恼瘵碍之法,何得表解脱德也?
答曰:是义与三藏、通教所明有异,彼以无烦恼生死为解脱;今不思议方便解脱只受烦恼生死,而自无缚,解脱众缚。是故《大涅盘经》云:「诸佛菩萨,随所调伏众生之处,名为解脱也。」
问曰:此经明四禅为床座,何得床表真性解脱也?
答曰:经教随缘,譬喻不定,岂可专执?令解净名表发,罔像得珠,为解诟穷研,将不失宝也。还如此经明「毕竟空寂舍」,今现室空及表诸佛国土皆空,不可说为舍也。
文殊师利,既入其舍,见其室空,无诸所有,独寝一床。
此是第二明文殊入室见相,知有所表也。见室空,无诸所有,即知表诸佛国空,必是欲开发符成佛国之教也;见维摩以疾独在一床,即知表三德解脱,必欲显发符成佛说不思议解脱之教也,故《大智论》云:「智人能知智,如蛇知蛇足。」
问曰:何以得知文殊见相,即知净名表意?
答曰:净名叹言「善来!以不见相而见」,「不见相」即是四不可说,不见依报国土、正报法身之相;「而见」是见此现相表土、表身也。若不尔者,文殊在下,何得问疾?问室空,因此往复也。又,文殊尚知来欲说《法华经》现相表发,岂不知净名现相有所表也?若不知者,岂得恭如来旨,堪为问疾人也!
时,维摩诘言:「善来,文殊师利!
此是三明净名称叹文殊。所以称叹者,如知文殊具如前五义,今来问疾,必能显发不思议解脱佛国因果之教,扶成法王所说,广利有缘,故称叹善来也。文即有二:一,正称叹善来;二,释叹。
初正称叹善来者,对非善来而叹善来也。所言非善来者,若诸凡夫、五百大弟子、诸菩萨来问疾者,既不具前五义,不能起发不思议解脱法门、净土因果之教,广利群品,故非善来也。今文殊师利具前所明五义,恭圣旨而来问疾,起发不思议解脱佛国因果故来,必能扶成法王大教,多所利益,可谓善来也。所以凡夫、大弟子、诸菩萨皆非善来者,今简别非善来义,略有七种:一者、若诸王士庶来问疾者,此非善来也。所以然者,诸凡夫皆有见思缘缚,虽得说法,除其结惑,岂得兴显大法?故非善来也。二者、若诸大弟子輙奉如来命而来问疾者,此非善来也。所以然者,二乘见偏真断结,无大悲心,不求妙觉,不能接引众生来出火宅,虽从因来至有余涅盘,便入灰断,非真涅盘,岂名善来也!三者、若三藏教菩萨輙奉如来旨来问疾者,此非善来也。所以然者,此菩萨虽有慈悲,愿求佛果,而伏结不断,心不清净;又止求道树佛果,便入涅盘,所求非实,必须转心转观,岂名善来也!四、通教菩萨若輙奉大圣旨来问疾者,此非善来也。所以然者,此菩萨见偏真断结,虽有慈悲化物,终求有余、无余、无常佛果,所求不实,亦须转心转,观岂名善来也!五、别教菩萨若輙恭圣旨而来问疾者,此非善来也。所以然者,此菩萨虽求常住佛果,不能圆观中道法界,历别次第断界内、界外烦恼而来入十地,亦须转心转观,岂名善来也!六、圆教初心、中心菩萨若輙奉圣旨而来问疾者,此非善来也。所以然者,此菩萨虽能见中道法界,不断烦恼,无缘大慈,普覆一切,不住初地,心心寂灭,自然流入萨婆若海;但智德犹浅,未与净名齐量,岂名善来也!七、圆教后心菩萨若本若迹,虽德齐净名,与物无有问疾之缘,若輙奉命而来者,此于物无缘无益,不能兴显,岂名善来也!所以如来所命五百声闻、诸大菩萨皆不敢恭命来问疾者,为有如此非善来之事也。命文殊,无此非善来事,即是圆教大士,本迹与净名齐量,自知与时众有问疾扣击之缘,故将领大众,如象王领群出围,同来入毗耶离净名方丈室内,宣旨问疾,是则为时众作入不思议之良缘,见净土、生净刹,成就佛国土之行,故来问疾,是真善来。净名悬鉴,故叹言善来也。
不来相而来,不见相而见。」
此是二释叹也。有师解云:「真谛无来相,俗谛有来,故言不来相而来也。」若尔者,净名亦应叹二乘也。又师言:「法身无来相,应身有来,故言不来相而来。」若尔者,净名皆应叹诸菩萨也。又师云:「若来是来来,即是自性来;若言来是不来,来即是假来;假来非来,即是不来相而来也。」今言来是来,来是自性来者;来是不来,来即是佗性来,净名岂得叹也?今言净名所以叹文殊言「善来」者,若以来相而来,则非善来;今文殊以不来相而来,故叹言善来。所言「以来相而来,非善来」者,诸凡夫来问疾者,皆有爱见,此是取相而来,非不来相而来。若诸声闻弟子破俗入真而来,此是曲迳取偏真之相,非不来相而来也。若三藏教菩萨伏结而来,相惑未断,此非不来相而来也。若通教菩萨从体假见真,入见地乃至罗汉、辟支佛地,入菩萨位而来,此是取二谛相而来,非不来相而来也。若别教菩萨从初发心历别观三谛,入初地而来,此是依三谛相而来,非不来相而来也。若圆教知四不可说,即不见一切相而能观中道,双照二谛,自然流入萨婆若海,化法界众生,欲同来入常寂光土,是为不来相而来。此乃合如来命章说净土义,亦称可净名之怀。但诸圆教菩萨与此时众无有问疾之缘,岂敢恭如来旨而来问疾?阙此一义,故不敢为问疾之人,净名所不称叹。今文殊师利从初发心,知四不可说,无有权实自行化佗之来相,故言不来相而来者。而能道观双流,而权而实,自行化佗,心心寂灭,自然流入萨婆若海,来齐净名本迹之德,故言而来也。又知此诸时众,皆是四不可说,今有因缘故,见其可说权来,故将领而来入室,当闻不思议解脱净佛国土之说,皆获大利,故净名释叹言「不来相而来」也。经言「不见相而见」者,此亦是释叹善来义也。以文殊不来相而来入室,既至,以不见相而见空室,以疾而卧,即知表欲阐扬净国之教、不思议三德解脱之妙道,则县相得意,称可净名之怀,所以叹也。所言不见相而见者,以对见相而见,此非善来,故说「不见相而见」为善来也。所以然者,若诸凡夫,但有肉眼、天眼,见世谛因缘麤细相,即是见相见也。若诸声闻弟子,但有三眼,肉眼、天眼见因缘真谛麤细相,慧眼见因缘真谛相,即是见二谛相而见也。若三藏教菩萨既未证真断结,则不见真谛相,但有肉眼、天眼,见世谛麤细相,即是见相见也。若通教菩萨亦但得三眼,见二谛如幻化相,亦是见相见也。若别教菩萨得四眼,三眼见如前,别得法眼见界内界外恒沙佛法、无量四谛之理,即是见相见。若圆教菩萨位十住,虽有肉眼,名为佛眼,相似圆见法界,法界相惑未除,犹名见相见。若入初发心住,发真无漏,即五眼圆开;虽得五眼,知四不可说,不见有三聚众生,即是不见相而圆见法界,此见不见相而见也,乃至妙觉亦如是。今文本迹五眼与净名齐,净名非相而现相有表,文殊以不见相而见净名现相表说佛国因果不思议三德解脱,此意悬与净名冥合,故称叹也。
问曰:来之与见有何殊别?
答曰:来是一心三智,见是五眼,《法华经》云「为令众生开佛知见」,又云「如来知见,广大无量」,即其义也。复次,圆教菩萨从发心住,知四不可说,得一心三智、五眼,将果望因,心心寂灭,自然流入妙觉大海,故言「不来相而来」。五眼转转分明,至果圆见法界,故云「不见相而见」也。
文殊师利言:「如是!居士!若来已,更不来;若去已,更不去。所以者何?来者无所从来,去者无所至,所可见者,更不可见。
此是四明文殊印可述成也。「如是,居士」者,前居士悬叹善来,今文殊悬印如是,智人能知智,如蛇知蛇足也。就此为二:一,文殊领解,即印可述成;二,释述成也。
一、印可述成者,文殊言「如是,居士」,此是正印可;「若来已,更不来……」三句,即是述成大士之言也。「若来已,更不来」者,此述成前善来对非善来也。所以然者,只以前五种行人以来相来,此非善来,故来已,可有更来之义。如凡夫、外道修禅至非想,还堕三涂,如是轮回,即是来已更来。若二乘修道,来出三界,过三百由旬,即住化城涅盘;若灭化城,即须更来宝所,是则来已复来也。三藏教菩萨发心,欲求佛果,行六度而来,非好来,来不至妙觉;若闻通教,即须发菩提心,改心观,从观无生而来,是则来已复来也。若通教菩萨来求妙觉,若闻别教,改心观,从别观而来,是则来已复来。若别教菩萨,修别相三观来求妙觉,犹是江河回曲;若闻圆教,即须改心改观,从圆教而来,是则来已复来也。此等皆是来已复来也。今圆教菩萨正观中道法界,发轸无僻,终不中道改心易观,即是金沙大河直入西海,故来已不更来也。复次,若圆教初心、中心菩萨虽从直道而来,无有改心改观之事,但来未至果,犹有来义。文殊、净名皆至极地,来已则无更来之义,故言「若来已,更不来」也。此述成释叹「不来相而来」也。文殊云「去已,更不去」者,此重述成「来」义也,亦约五人。虽去以去相去,非是善去,此则去已,犹应更去。若依圆教发心,正观中道,一去则无复更改心改观,更去之理,故言「若去已,更不去」也。此之二语是一体义异,转名目耳。若以果望因,即是从于因来,故言「智度大道佛从来」;将因望果,即是去义,故《大品经》云「是乘从三界中来,出到萨婆若中住」,又《大智论》云「众圣如是来,佛亦如是来;众圣如是去,佛亦如是去也」。如净名空室,文殊入,名为来;受佛旨往问疾,即名为去也。文殊为净名说来故,更以去义述成也。文殊言「若见已,更不见」,此述不见相而见也。不可见而见者,见其空室现疾,表果地依、正也;若过此所表,更无净土法身之可见,此语成佛国义;若引众生来入,见净土法身,过此更无可见,故言「若见已,更不见」也。复次,如世人肉眼见麤色,不能见细色,此是色非究竟见;若更修天眼,则更见细色,天眼虽见细色,不能见真;若二乘、通教菩萨修得慧眼,即便见真,慧眼虽见真,不能见药病之法;别教菩萨修法眼,即更见差别之法,法眼虽见法,不能圆见三谛一切法,一切法入一法,一法具一切法;圆教菩萨若得佛眼,即能圆见法界,乃至穷源极底,与虗空等,若过佛眼所见,更无可见,故言「若见已,更不见」也。经言「所以者何?来者无所从来,去者无所至,所可见者,更不可见」,此是二明文殊释述成意。所言来者无所从来者,此释「若来已,更不来」,四不可说即是平等法界,诸佛所不能行,此无有来相,约此说来,即是无所从来义,述成不来而来也。经言「去者,无所至」者,四不可说即是平等真法界,诸佛所不能到,故说去者无所至,重述成不来相而来,来无所到也。文殊言「所可见者,更不可见」者,四不可说平等真法界中,无所可见而言见者,佛眼见极,更无可见,即是释上述不见相而见也。
维摩罗诘经文疏卷第十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