贤愚经卷第十 元魏凉州沙门慧觉等在高昌郡译 (四五)阿难总持品第三十八(丹本为四十三) 如是我闻: 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尔时诸比丘咸皆生疑:「贤者阿难本造何行,获此总持,闻佛所说,一言不失?」俱往佛所,而白佛言:「贤者阿难本兴何福,而得如是无量总持?唯愿世尊当见开示!」 佛告诸比丘:「谛听着心!斯之总持皆由福德。乃往过去阿僧只劫,尔时有一比丘畜一沙弥,恒以严勅,教令诵经,日日课程。其经足者,便以欢喜;若其不足,苦切责之。于是沙弥常怀懊恼——诵经虽得,食复不周,若行乞食,疾得食时,诵经便足;乞食若迟,诵则不充,若经不足,当被切责。心怀愁闷,啼哭而行。 「时有长者见其啼哭,前呼问言:『何以懊恼?』沙弥答曰:『长者!当知我师严难,勅我诵经,日日课限。若其足者,即以欢喜;若其不充,苦切见责。我行乞食,若疾得者,诵经即足;若乞迟得,诵便不充,若不得经,便被切责。以是事故,我用愁耳。』于时长者即语沙弥:『从今以往,常诣我家,当供饮食,令汝不忧。食已,专心勤加诵经。』于时沙弥闻是语已,即得专心勤加诵学,课限不减,日日常度,师徒于是俱同欢喜。」 佛告比丘:「尔时师者,定光佛是;时沙弥者,今我身是;时大长者供养食者,今阿难是。乃由过去造是行故,今得总持,无有忘失。」 尔时诸比丘闻是说已,欢喜信受,顶戴奉行。 (四六)优婆斯兄所杀品第三十九(丹本为四十四) 如是我闻: 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尔时罗阅只国有估客兄弟,二人共住一处。兄求长者女,欲以为妇,其女年小,未任出适。于时其兄即与众贾远至他国,经历年岁,滞不时还。女年向大,任可嫁处,而语其弟:「卿兄远行,没彼不还,汝今宜可纳取我女。」其弟答言:「何有是事!我兄存在,不敢有违。」 尔时长者数数陈说,其弟意坚,未曾回转。长者不已,诈作远书,托诸贾客说兄死亡,弟闻兄死,心乃愕然。长者复往,而告之曰:「卿兄已死,女当云何?卿若不取,当思余计。」弟被急逼,即妻其女,经历数时,女便怀妊。兄后便乃从他国还,于时其弟闻兄还国,心怀慙惧,逃至舍卫。发迹之后,诸亲友辈按其妇腹,堕其胎儿。 如是展转,到于佛前,慙愧所逼,求索出家。佛知可度,即时听许。蒙佛听已,便成沙门,名优婆斯,奉持律行,精勤不懈,应时便得阿罗汉道,六通清彻,众智具足。 时兄到家,见弟已娶其妇,嫉心内忿,往追欲杀,求索推问,云至舍卫。毒恚烦心,即出重募:「谁能取得我弟头者,当与重赏金五百两。」 时有一人来应其募:「我能往取其头。」兄即出金,用募其人,相将俱进,至舍卫国。到彼,见弟坐禅思惟,于时彼人欻生慈心,而作是念:「我当云何杀此比丘?吾设不杀,当夺我金。」引弓欲射,当挽弓时,向彼比丘,至于放矢,乃中其兄。 其兄怀恚,愤恼而死,后更受身作毒蛇形,生彼道人户枢之中,毒心未歇,规当害之。户数开闭,撽身而死。既死之后,未能改操,遂愿更作小形毒虫,依彼道人屋间而住,伺其道人端坐之时,从屋间下,堕其顶上,恶毒猛炽,即杀比丘。 时舍利弗见斯事已,往至佛所,而白佛言:「彼死比丘本作何缘,今现得道,被毒而死?唯愿世尊当见开示。」 佛告舍利弗:「善听!善念!吾当为汝具分别说。乃往过去无数世中,有辟支佛出现于世,处在山林,修遂其志。时有猎师恒捕禽兽,施设方计,望伺苟得。时辟支佛惊其禽兽,令其猎师伺捕不得,便怀瞋恚,懊恼愤结,即以毒箭射辟支佛。时辟支佛心愍此人,欲令改悔,为现神足——所谓飞行履虚,屈伸舒戢,出没自在,具足变现。于时猎师见是事已,心怀敬仰,恐怖自责,归诚谢过,求哀忏悔。时辟支佛受其忏悔,忏悔已竟,被毒而死。其人命终便堕地狱,既出地狱,五百世中常被毒死,至于今日,得阿罗汉道,犹为毒虫见螫断命。由兴恶意,即还忏悔,而发誓愿:『使我来世遭值圣师,所得神足如今者。』故今得值我,蒙获道法。」 尔时舍利弗及与众会,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(四七)儿误杀父品第四十(丹本为四十五) 如是我闻: 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尔时有一老翁早失其妇,独与儿居,困无财宝,觉世非常,念欲出家,即往佛所,求索入道。时佛怜愍,即听出家。于时其父便作比丘,时儿年小,即为沙弥,恒共其父入村乞食,暮还所止。时有一村,最为边远,至彼乞食,逼暮当还。其父年老,行步迟缓,其儿恐惧,畏诸毒兽,急扶其父,推之进路,执之不固,推父倒地,应时其父当手而死。 父死之后,独至佛所。时诸比丘问沙弥言:「汝朝与师至村乞食,今为所在?」沙弥答言:「我向与师至彼乞食,日暮还时,师行小迟,我时恐怖,故急推之,推之手急,扑师着地,我师于时即死道中。」时诸比丘呵责沙弥:「汝大恶人杀父杀师!」即以白佛。 佛告之曰:「此师虽死,不以恶意。」即问沙弥:「汝杀师不?」沙弥答言:「我实排之,不以恶意而杀父也。」佛可其语。「如是,沙弥!我知汝心无有恶意。过去世时,亦复如是,无有恶意,而相杀害。」 时诸比丘闻佛语已,即共白佛:「不审,世尊!过去世时,斯人父子有何因缘而便相杀?」 佛言:「谛听!吾当说之。过去无量阿僧只劫时,父子二人共住一处。时父病极,于时睡卧,多有虻蝇数来恼触,父即令儿遮逐其蝇,望得安眠以解疲劳。时儿急遮,蝇遂数来,数来不止,儿便瞋恚,即持大杖,伺蝇当杀。时诸虻蝇竞来父额,以杖打之,即杀其父。当于尔时亦非恶意。比丘!当知尔时父者,此沙弥是;时儿以杖打父额者,今彼死比丘是。由于尔时无有恶心,以杖打父杀之,不以恶意,今还相报,亦非故杀。」于时沙弥渐渐修学,勤加不懈,遂得罗汉。 尔时诸比丘闻佛所说,心悉信解,欢喜奉行。 (四八)须达起精舍品第四十一(丹本为四十六) 如是我闻: 一时佛在王舍城竹园中止。尔时舍卫国王波斯匿有一大臣,名曰须达,居家巨富,财宝无限,好喜布施,赈济贫乏及诸孤老,时人因行为其立号,名给孤独。 尔时长者生七男儿,年各长大,为其纳娶,次第至六。其第七儿端政殊异,偏心爱念,当为娶妻,欲得极妙容姿、端政有相之女,为儿求之。即语诸婆罗门言:「谁有好女相貌备足,当为我儿往求索之。」诸婆罗门便为推觅,展转行乞到王舍城。 王舍城中有一大臣,名曰护弥,财富无量,信敬三宝。时婆罗门到家从乞。国法施人,要令童女持物布施。护弥长者时有一女,威容端正,颜色殊妙,即持食出,施婆罗门。婆罗门见,心大欢喜:「我所觅者,今日见之。」即问女言:「颇有人来求索汝未?」答言:「未也。」问言:「女子!汝父在不?」其女言:「在。」婆罗门言:「语令出外,我欲见之,与共谈语。」时女入内,白其父言:「外有乞人欲得相见。」父便出外。 时婆罗门问讯:「起居安和善吉!舍卫国王有一大臣,字曰须达,辅相识不?」答言:「未见,但闻其名。」报言:「知不?是人于彼舍卫国中第一富贵,汝于此间富贵第一。须达有儿,端正殊妙,卓略多奇,欲求君女,为可尔不?」答言:「可尔。」值有估客欲至舍卫,时婆罗门作书因之,送与须达,具陈其事。须达欢喜,诣王求假,为儿娶妇,王即听之。大载珍宝,趣王舍城,于其道次赈济贫乏。到王舍城,至护弥家为儿求妻。 护弥长者欢喜迎逆,安置敷具,暮宿其舍,家内搔搔,办具饮食。须达念言:「今此长者大设供具,欲作何等?将请国王、太子、大臣、长者、居士、婚姻亲戚,设大会耶?」思惟所以,不能了知,而问之言:「长者今暮躬自执劳,经理事务,施设供具,为欲请王太子、大臣?」答言:「不也。」「欲营婚姻亲戚会耶?」答言:「不也。」「将何所作?」答言:「请佛及比丘僧。」 于时须达闻佛僧名,忽然毛竪,如有所得,心情悦豫,重问之言:「云何名佛?愿解其义。」长者答言:「汝不闻乎?净饭王子,厥名悉达,其生之日,天降瑞应三十有二,万神侍卫,即行七步,举手而言:『天上天下,唯我为尊。』身黄金色,三十二相,八十种好,应王金轮,典四天下。见老病死苦,不乐在家,出家修道,六年苦行,得一切智,尽结成佛,降诸魔众十八亿万,号曰能仁,十力无畏,十八不共,光明照耀,三达遐鉴,故号佛也。」 须达问言:「云何名僧?」护弥答言:「佛成道已,梵天劝请转妙法轮,至波罗㮈鹿野苑中,为拘隣五人转四真谛,漏尽结解,便成沙门,六通具足,四意、七觉、八道悉练,上虚空中,八万诸天得须陀洹,无量天人发无上正真道意。次度欝卑迦叶兄弟千人,漏尽意解,如其五人。次第度舍利弗、目连徒众五百,亦得应真。如是之等,神足自在,能为众生作良佑福田,故名僧也。」 须达闻说如此妙事,欢喜踊跃,感念信敬,企望至晓,当往见佛;诚报神应,见地明晓,寻明即往。罗阅城门夜三时开,初夜、中夜、后夜,是谓三时。中夜出门,见有天祠,即为礼拜,忽忘念佛,心自还暗,便自念言:「今夜故暗,若我往者,傥为恶鬼猛兽见害,且还入城,待晓当往。」 时有亲友命终生四天,见其欲悔,便下语之:「居士!莫悔也!汝往见佛,得利无量,正使今得百车珍宝,不如转足一步往趣世尊,所得利深过逾于彼。居士!汝去,莫悔!正使今得白象珍宝,不如举足一步往趣世尊,利过于彼。居士!汝去,莫悔!正使今得一阎浮提满中珍宝,不如转足一步至世尊所得利弘多。居士!汝去,莫悔!正使今得一四天下满中珍宝,不如举足一步至世尊所,所得盈利逾过于彼百千万倍。」须达闻天说如此语,益增欢喜,敬念世尊,暗即还晓,寻路往至,到世尊所。 尔时世尊知须达来,出外经行,是时须达遥见世尊犹如金山,相好威容,俨然炳着,过逾护弥所说万倍,覩之心悦;不知礼法,直问世尊:「不审瞿昙起居何如?」世尊即时命令就坐。时首陀会天遥见须达虽覩世尊,不知礼拜供养之法,化为四人,行列而来,到世尊所,接足作礼,长跪问讯,起居轻利,右遶三匝,却住一面。是时须达见其如是,乃为愕然,而自念言:「恭敬之法,事应如是。」即起离坐,如彼礼敬,问讯起居,右遶三匝,却住一面。尔时世尊即为说法——四谛微妙,苦空无常。闻法欢喜,便染圣法,成须陀洹,譬如净洁白叠易染为色。长跪合掌,问世尊言:「舍卫城中,如我伴辈,闻法易染,更有如我比不?」 佛告须达:「更无有二如卿之者。舍卫城中,人多信邪,难染圣教。」 须达白佛:「唯愿如来垂神降屈,临履舍卫,使中众生除邪就正!」 世尊告曰:「出家之法与俗有别,住止处所,应当有异。彼无精舍,云何得去?」 须达白佛言:「弟子能起,愿见听许!」世尊默然。须达辞往。为儿娶妇竟,辞佛还家,因白佛言:「还到本国,当立精舍,不知摸法,唯愿世尊使一弟子共往勅示。」 世尊思惟:「舍卫城内婆罗门众信邪倒见,余人往者必不能办,唯舍利弗是婆罗门种,少小聪明,神足兼备,去必有益。」即便命之,共须达往。 须达问言:「世尊足行,日能几里?」舍利弗言:「日半由旬,如转轮王足行之法,世尊亦尔。」是时须达即于道次二十里作一客舍,计挍功作,出钱雇之,安止使人,饮食、敷具悉皆令足。从王舍城至舍卫国,还来到舍,共舍利弗按行诸地何处平博,中起精舍;按行周遍,无可意处,唯王太子只陀有园其地平正,其树欝茂,不远不近,正得处所。时舍利弗告须达言:「今此园中宜起精舍,若远作之,乞食则难,近处愦闹,妨废行道。」 须达欢喜,到太子所,白太子言:「我今欲为如来起立精舍,太子园好,今欲买之。」太子笑言:「我无所乏,此园茂盛,当用游戏,逍遥散志。」须达殷勤乃至再三,太子贪惜,增倍求价,谓呼价贵,当不能买。语须达言:「汝若能以黄金布地,令间无空者,便当相与。」须达曰:「诺!听随其价。」太子只陀言:「我戏语耳。」须达白言:「为太子法,不应妄语,妄语欺诈,云何绍继,抚恤人民?」即共太子,欲往讼了。 时首陀会天以当为佛起精舍故,恐诸大臣偏为太子,即化作一人下为评详。语太子言:「夫太子法不应妄语,已许价决,不宜中悔。」遂断与之。须达欢喜,便勅使人:「象负金出。」八十顷中,须臾欲满,残有少地。须达思惟:「何藏金足不多不少,当取满足。」只陀问言:「嫌贵置之。」答言:「不也。自念金藏何者可足,当补满耳。」只陀念言:「佛必大德,乃使斯人轻宝乃尔?」教齐是止,「勿更出金!园地属卿,树木属我,我自上佛,共立精舍。」须达欢喜,即然可之,即便归家,当施功作。 六师闻之,往白国王:「长者须达买只陀园,欲为瞿昙沙门兴立精舍。听我徒众与共捔术。沙门得胜,便听起立,若其不如,不得起也,瞿昙徒众住王舍城,我等徒众当住于此。」 王召须达,而问之言:「今此六师云卿买只陀园,欲为瞿昙沙门起立精舍,求共沙门弟子捔其伎术,若得胜者,得立精舍,苟其不如,便不得起。」 须达归家,着垢腻衣,愁恼不乐。时舍利弗明日时到,着衣持钵,至须达家,见其不乐,即问之曰:「何故不乐?」须达答言:「所立精舍但恐不成,是故愁耳。」舍利弗言:「有何事故,畏不成就?」答言:「今诸六师诣王求挍——尊人得胜,听立精舍,若其不如,遮不听起。此六师辈出家来久,精诚有素,所学技术无能及者,我今不知尊人伎艺能与捔不?」舍利弗言:「正使此辈六师之众,满阎浮提,数如竹林,不能动吾足上一毛。欲捔何等,自恣听之。」 须达欢喜,更着新衣,沐浴香汤,即往白王:「我已问之,六师欲捔,恣随其意。」国王是时告诸六师:「今听汝等共沙门捔。」是时六师宣语国人:「却后七日,当于城外宽博之处与沙门挍。」 舍卫国中十八亿人,时彼国法,击鼓会众,若击铜鼓,八亿人集;若打银鼓,十四亿集;若打金鼓,一切皆集。七日期满,至平博处打击金鼓,一切都集。六师徒众有三亿人,是时人民悉为国王及其六师敷施高座。尔时须达为舍利弗而施高座。 时舍利弗在一树下寂然入定,诸根寂默,游诸禅定,通达无碍,而作是念:「此会大众习邪来久,憍慢自高;草芥群生,当以何德而降伏之?」思惟是已,当以二德,即立誓言:「若我无数劫中,慈孝父母、敬尚沙门婆罗门者,我初入会,一切大众当为我礼。」 尔时六师见众已集,而舍利弗独未来到,便白王言:「瞿昙弟子自知无术,伪求挍能,众会既集,怖畏不来。」王告须达:「汝师弟子,挍时已至,宜来谈论。」是时须达至舍利弗所,长跪白言:「大德!大众已集,愿来诣会!」时舍利弗从禅定起,更整衣服,以尼师坛着左肩上,徐庠而步,如师子王,往诣大众。是时众人见其形容、法服有异,及诸六师忽然起立,如风靡草,不觉为礼。时舍利弗便升须达所敷之座。 六师众中,有一弟子,名劳度差,善知幻术,于大众前呪作一树,自然长大,荫覆众会,枝叶欝茂,花果各异。众人咸言:「此变乃是劳度差作。」时舍利弗便以神力作旋岚风,吹拔树根,倒着于地,碎为微尘。众人皆言:「舍利弗胜!今劳度差,便为不如。」 又复呪作一池,其池四面皆以七宝,池水之中生种种华。众人咸言:「是劳度差之所作也。」时舍利弗化作一大六牙白象,其一牙上有七莲花,一一花上有七玉女,其象徐庠往诣池边,并含其水,池即时灭。众人悉言:「舍利弗胜!劳度差不如。」 复作一山,七宝庄严,泉池树木,花果茂盛。众人咸言:「此是劳度差作。」时舍利弗即便化作金刚力士,以金刚杵遥用指之,山即破坏,无有遗余。众会皆言:「舍利弗胜!劳度差不如。」 复作一龙,身有十头,于虚空中雨种种宝,雷电振地,惊动大众。众人咸言:「此亦劳度差作。」时舍利弗便化作一金翅鸟王,擘裂噉之。众人皆言:「舍利弗胜!劳度差不如。」 复作一牛,身体高大,肥壮多力,麤脚利角,爮地大吼,奔突来前。时舍利弗化作师子王,分裂食之。众人言曰:「舍利弗胜!劳度差不如。」 复变其身作夜叉鬼,形体长大,头上火燃,目赤如血,四牙长利,口自出火,腾跃奔赴。时舍利弗自化其身作毗沙门王,夜叉恐怖,即欲退走,四面火起,无有去处。唯舍利弗边凉冷无火,即时屈伏,五体投地,求哀脱命。辱心已生,火即还灭。众咸唱言:「舍利弗胜!劳度差不如。」 时舍利弗身升虚空,现四威仪,行住坐卧;身上出水,身下出火;东没西踊,西没东踊,北没南踊,南没北踊;或现大身满虚空中,而复现小;或分一身作百千万亿身,还合为一身;于虚空中,忽然在地,履地如水,履水如地。作是变已,还摄神足,坐其本座。 时会大众见其神力,咸怀欢喜。时舍利弗即为说法,随其本行宿福因缘,各得道迹,或得须陀洹、斯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罗汉者;六师徒众三亿弟子于舍利弗所出家学道。挍技讫已,四众便罢,各还所止。 长者须达共舍利弗往图精舍,须达手自捉绳一头,时舍利弗自捉一头,共经精舍。时舍利弗欣然含笑。须达问言:「尊人何笑?」答言:「汝始于此经地,六欲天中宫殿已成。」即借道眼,须达悉见六欲天中严净宫殿,问舍利弗:「是六欲天,何处最乐?」舍利弗言:「下三天中,色欲深厚;上二天中,憍逸自恣;第四天中,少欲知足,恒有一生补处菩萨来生其中,法训不绝。」须达言曰:「我正当生第四天上。」出言已竟,余宫悉灭,唯第四天宫殿湛然。 复更从绳,时舍利弗惨然忧色。即问尊者:「何故忧色?」答言:「汝今见此地中蚁子不耶?」对曰:「已见。」时舍利弗语须达言:「汝于过去毗婆尸佛,亦于此地为彼世尊起立精舍,而此蚁子在此中生;尸弃佛时,汝为彼佛亦于是中造立精舍,而此蚁子亦在中生;毗舍浮佛时,汝为世尊于此地中起立精舍,而此蚁子亦在中生;拘留秦佛时,亦为世尊在此地中起立精舍,而是蚁子亦于此中生;拘那含牟尼佛时,汝为世尊于此地中起立精舍,而此蚁子亦在中生;迦叶佛时,汝亦为佛于此地中起立精舍,而此蚁子亦在中生。乃至今日,九十一劫受一种身,不得解脱。生死长远,唯福为要,不可不种。」是时须达悲怜愍伤。 经地已竟,起立精舍,为佛作窟,以妙栴檀用为香泥,别房住止千二百处,凡百二十处别打犍椎。 施设已竟,欲往请佛,复自思惟:「上有国王,应当令知,若不启白,傥有瞋恨。」即往白王:「我为世尊已起精舍,唯愿大王遣使请佛!」时王闻已,即遣使者诣王舍城请佛及僧:「唯愿世尊临覆舍卫!」 尔时世尊与诸四众前后围遶,放大光明,震动大地,至舍卫国,所经客舍悉于中止,道次度人无有限量。渐渐来近舍卫城边,一切大众持诸供具迎待世尊。世尊到国,至广博处,放大光明,遍照三千大千世界,足指按地,地皆震动,城中伎乐不鼓自鸣,盲视聋听,哑语偻申,癃残拘癖皆得具足。一切人民男女大小覩斯瑞应,欢喜踊跃,来诣佛所,十八亿人都悉集聚。尔时世尊随病投药,为说妙法,宿缘所应,各得道迹,有得须陀洹、斯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罗汉者,有种辟支佛因缘者,有发无上正真道意者,各各欢喜,奉行佛语。 佛告阿难:「今此园地,须达所买,林树华菓,只陀所有,二人同心共立精舍,应当与号太子只树给孤独园,名字流布,传示后世。」 尔时阿难及四部众闻佛所说,顶戴奉行。 (四九)大光明始发无上心品第四十二(丹本为四十七) 如是我闻: 一时佛在罗阅只迦兰陀竹园。尔时阿难在林树间静坐思惟,欻生此念:「如来正觉诸根具足,功德慧明,殊妙难量。世尊先昔本何因缘发此大乘无上之心?修习何事而得如是胜妙之利?」作是念已,即从禅起,往诣佛所,头面作礼,前白佛言:「如诸世尊于诸世间人天之中最尊最妙,功德慧明,巍巍无量。不审世尊先昔以何因缘,发此大乘无上之心?」 佛告阿难:「汝欲知者,善思念之!吾当为汝具分别说。」 阿难白佛:「诺!当善听。」 佛告阿难:「过去久远无量无边不可思议阿僧只劫,此阎浮提有大国王,名摩诃波罗婆修(晋言大光明),主五百小国。尔时大王与诸群臣俱出游猎,王所乘象欲心炽盛,担王驰走,奔逐牸象,渐逼大林,突入树间。象师白王:『捉树自立,足得全济。』王用其言,俱共持树。象去之后,王心大怒,苦责象师,欲即杀之。『由卿调象不合制度,致使今者几危吾身。』象师白王:『调之如法,但今此象为欲所惑,欲心难调,非臣咎也,愿见宽恕!却后三日,象必自还,观臣试之,万死不恨。』即便停置。 「如期三日,象还诣宫。尔时象师烧七铁丸,令色正赤,逼象吞之,象不敢违,吞尽即死。王意开解,及诸群臣叹未曾有。复问之曰:『如此欲心,谁能调者?』时有天神感悟象师,令答王曰:『佛能调之。』王闻是语,便发心言:『如此胶固难调伏法,唯佛能除。』即自誓愿:『愿求作佛。』精勤历劫,未曾休替,至于今日,果获其报。」 佛告阿难:「欲知尔时大国王者,今我身是。」 尔时众会闻佛所说,咸发无上正真道意,欢喜踊跃,不能自胜,顶受奉行。 (五〇)勒那闍耶品第四十三(丹本为四十八) 如是我闻: 一时佛在迦毗罗卫国尼拘卢陀僧伽蓝。尔时诸释覩见世尊光明神变,阐扬妙化,甚奇甚特,巍巍堂堂,无能及者。又复叹美:「憍陈如等宿有何庆,如来出世,法鼓初震,最先得闻,甘露始降,而便蒙泽,永离垢秽,心体玄要?」城营村邑群党相随,异口同音称赞无量。 时诸比丘闻是语已,往至佛所,头面礼足,前白佛言:「今此国界人民之类咸共集聚,异口同音赞咏世尊若干德行,及与五人宿有何庆,独先蒙度?」 佛告比丘:「非独今日先度五人,我于久远亦济此等,以身为船,救彼没溺,全其生命,各得安隐,得至彼岸。吾今成佛,先拔济之。」 时诸比丘即白佛言:「不审世尊先昔之时云何拔济,令各安隐?唯愿世尊当为说之!」佛告比丘:「若乐闻者,当为汝说。」皆曰:「唯然。」 佛告比丘:「过去久远,此阎浮提波罗㮈国,时彼国王名梵摩达。尔时国中有大萨薄,名勒那闍耶,游出于外,到林树间,见有一人涕泣悲切,以索系树,入头在中,欲自绞死,便前问之:『汝何以尔?人身难得,命复危脆,衰变无数,恒恐自至。』种种晓喻,教令舍索。人报之曰:『我之薄福,贫穷理极,债负盈集,甚多难计。诸债主辈竞见剥脱,日夜催切,忧心不释。天地虽宽,无容身处,今欲自没,避离此苦。仁虽谏及,存不如死。』尔时萨薄即许之曰:『卿但释索,所负多少,悉代汝偿。』作是语已,彼人便休,欢喜踊跃,感戴无量,随从萨薄俱至市中,宣令一切云欲偿债。 「时诸债主竞共云集,迎取所负,来者无限,空竭其财。财货已尽,犹不毕债,妻子穷冻,乞匂自活,宗亲国邑悉共呵嫌:『此是狂夫,自破家业。』 「当于是时有众贾客劝进萨薄,欲共入海,即答之曰:『为萨薄法,当办船具。我今穷困,无所复有,何缘得从?』众人报言:『我等众人凡有五百,开意出钱,用办船具。』闻是语已,即便许可。众人许合,大获金宝。尔时萨薄以三千两金——千两办船,千两办粮,千两用俟船上所须,余故大有给活妻子。便于海边施作大船,船有七重,严办已讫,推着水中,以七大索系着岸边,击大金铃,宣令一切:『谁欲入海得大妙宝奇珍异物用无尽者,今可云集,共诣宝所。』复告之曰:『其谁不爱父母、妻子、阎浮提乐及身命者,乃可往耳。所以然者,大海之中,艰险众多——回波、暴风、大鱼、恶鬼,如是种种,不可具陈。』作是语已,即断一索,日日如是,至第七日,断索都尽,船即驰去。 「便于道中,卒遇暴风,破碎其船,众人唤救,无所归依,或有能得板樯浮囊以自度者,或有堕水溺死之者。中有五人,共白萨薄:『依汝来此,今当没死,危险垂至,愿见救度。』萨薄答曰:『吾闻大海不宿死尸,汝等今者悉各捉我,我为汝故,当自杀身,以济尔厄,誓求作佛。后成佛时,当以无上正法之船,度汝生死大海之苦。』作是语已,以刀自割。命断之后,海神起风,吹至彼岸,得度大海,皆获安隐。」 佛告比丘:「欲知尔时勒那闍耶者,今我身是;时五人者,拘隣等是。我于先世济彼人等生死之命,今得成佛,令其五人皆最初得无漏正法,远离长流结使大海。」 尔时诸比丘皆共赞叹如来大悲深妙难量,咸勤克励,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(五一)迦毗梨百头品第四十四(丹本为四十九) 如是我闻: 一时佛在摩竭国竹园之中。尔时世尊与诸比丘向毗舍离,到梨越河所。是时河边有五百牧牛人、五百捕鱼人。其捕鱼者,作三种网,大小不同——小者二百人挽,中者三百人挽,大者五百人挽。 于时如来去河不远而坐止息,及诸比丘亦皆共坐。时捕鱼人网得一大鱼,五百人挽,不能使出;复唤牧牛之众,合有千人,并力挽出。得一大鱼,身有百头,若干种类——驴、马、骆驼、虎、狼、猪、狗、猨猴、狐狸,如斯之属。众人甚怪,竞集看之。 是时世尊告阿难曰:「彼有何事,大众皆集?汝往试看。」阿难受教,即往看视。见一大鱼,身有百头,还白世尊,如所见事。 世尊寻时共诸比丘往至鱼所,而问鱼言:「汝是迦毗梨不?」答言:「实是。」郑重三问:「汝是迦毗梨不?」答言:「实是。」复问:「教匠汝者,今在何处?」答言:「堕阿鼻地狱中。」尔时阿难及于大众不知其缘,白世尊曰:「今者何故唤百头鱼为迦毗梨?唯愿垂愍而见告示!」 佛告阿难:「谛听!谛听!当为汝说。昔迦叶佛时,有婆罗门生一男儿,字迦毗梨(晋言黄头),聪明博达,于种类中多闻第一,唯复不如诸沙门辈。其父临终殷勤约勅:『汝当慎莫与迦叶佛沙门讲论道理。所以者何?沙门智深,汝必不如。』 「父没之后,其母问曰:『汝本高朗,今颇更有胜汝者不?』答言:『沙门殊胜于我。』母复问言:『云何为胜?』答言:『我有所疑,往问沙门,其所演说,令人开解;彼若问我,我不能答。以是之故,自知不如。』母复告言:『汝何以不往学习其法?』答言:『欲学其法,当作沙门,我是白衣,何缘得学?』母复告曰:『伪作沙门,学习已达,还来在家。』 「奉其母教,而作沙门。经少时间,读诵三藏,综练义理。母问之曰:『今得胜未?』答言:『学问中胜,不如坐禅。何以知之?我问彼人,悉能分别;彼人问我,我不能知。因是事故,未与他等。』母复告曰:『自今已往,若共谈论,傥不如时,便可骂辱。』迦毗梨言:『出家沙门无复过罪,云何骂之?』答言:『但骂,卿当得胜。』时迦毗梨不忍违母,后日更论,理若短屈,即便骂言:『汝等愚呆!无所识别,剧于畜生,知晓何法!』诸百兽头皆用比之,如是数数,非一非二。缘是果报,今受鱼身,而有百头。」 阿难问佛:「何时当得脱此鱼身?」佛告阿难:「此贤劫中,千佛过去,犹故不脱。」尔时阿难及于众人闻佛所说,怅然不乐,悲伤交怀,咸共同声,而作是言:「身口意行不可不慎。」 时捕鱼人及牧牛人一时俱共合掌向佛,求索出家、净修梵行,佛即言可:「善来比丘!」须发自落,法衣在体,便成沙门。 是时世尊为说妙法,种种苦切,漏尽结解,成阿罗汉,复为众会广说诸法,分别四谛苦集灭道,有得初果乃至第四果,有发大道意者,其数甚多。尔时四众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贤愚经卷第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