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o. 202
贤愚经卷第一
元魏凉州沙门慧觉等在高昌郡译
(一)梵天请法六事品第一
如是我闻:
一时佛在摩竭国善胜道场。初始得佛,念诸众生迷网邪倒,难可教化。「若我住世,于事无益,不如迁逝无余涅盘。」尔时梵天知佛所念,即从天下前诣佛所,头面礼足,长跪合掌劝请:「世尊!转于法轮,莫般涅盘!」佛答梵天:「众生之类,尘垢所弊,乐着世乐,无有慧心。若我住世,唐劳其功,如吾所念,唯灭为快。」
尔时梵天复更倾倒而白佛言:「世尊!今日法海已满,法幢已立,润济开导,今正是时。又诸众生应可度者亦甚众多,云何世尊欲入涅盘,使此萌类永失覆护?世尊往昔无数劫时,恒为众生采集法药,乃至一偈,以身妻子而用募求。云何不念便欲孤弃?
「过去久远,于阎浮提有大国王,号修楼婆,领此世界八万四千诸小国邑、六万山川、八千亿聚落。王有二万夫人、一万大臣。时妙色王德力无比,覆育民物,丰乐无极。王心念曰:『如我今者,唯以财宝资给一切,无有道教而安立之,此是我咎,何其苦哉!今当推求坚实法财,普令得脱。』即时宣令阎浮提内:『谁能有法与我说者,恣其所须,不敢违逆。』募出周遍,无有应者,时王忧愁,酸切恳恻。
「毗沙门王见其如是,欲往试之,辄自变身化作夜叉,色貌青黑,眼赤如血,钩牙上出,头发悉竪,火从口出,来诣宫门,口自宣言:『谁欲闻法?我当为说。』王闻是语,喜不自胜,躬自出迎,前为作礼,敷施高座,请令就坐。即集群僚,前后围遶,欲得听闻。尔时夜叉复告王曰:『学法事难,云何直尔欲得闻知?』王叉手曰:『一切所须不敢有逆。』夜叉报曰:『若以大王可爱妻子与我食者,乃与汝法。』尔时大王以所爱夫人及儿中胜者供养夜叉,夜叉得已,于高座上众会之中取而食之。
「尔时诸王、百官群臣见王如是,啼哭懊恼,宛转在地,劝请大王令舍此事。王为法故,心坚不回。时夜叉鬼食妻子尽,为说一偈:
「『一切行无常, 生者皆有苦,
五阴空无相, 无有我我所。』
「说是偈已,王大欢喜,心无悔恨大如毛发,即便书写,遣使颁示阎浮提内,咸使诵习。时毗沙门王还复本形,赞言:『善哉!甚奇甚特!夫人太子犹存如故。』
「尔时王者,今佛身是。世尊!昔日为法尚尔,云何今欲便舍众生,早入涅盘而不救济?
「又复,世尊!过去久远阿僧只劫,于阎浮提作大国王,名虔闍尼婆梨,典领诸国八万四千聚落、二万夫人婇女、一万大臣。王有慈悲,矜及一切。人民蒙赖,谷米丰贱,感佩王恩,犹视慈父。时王心念:『我今最尊,位居豪首,人民于我各各安乐。虽复有是,未尽我心,今当推求妙宝法财以利益之。』思惟是已,遣臣宣令遍告一切:『谁有妙法与我说者,当给所须,随其所欲。』
「时有婆罗门,名劳度差,来诣宫门,云:『我有法。』王闻之喜,即出奉迎,前为作礼,敷好床褥,请令就座。王与左右合掌白言:『唯愿大师垂矜愚鄙,开阐妙法,令得闻知!』时劳度差复报王曰:『我之智慧追求遐方,积学不易,云何直尔便欲得闻?』王复报曰:『一切所须悉见告勅,皆当供给。』劳度差曰:『大王今日能于身上剜,燃千灯用供养者,乃与汝说。』
「王闻此语,倍用欢喜,即时遣人乘八万里象,告语一切阎浮提内:『虔闍婆梨大国王者,却后七日,为于法故,当剜其身,以燃千灯。』
「时诸小王、一切人民闻此语已,各怀愁毒,悉来诣王,到作礼毕,共白之言:『今此世界有命之类,依恃大王,如盲依导、孩儿仰母。王薨之后,当何所怙?若于身上剜千灯者,必不全济,云何为此一婆罗门弃此世界一切众生?』是时宫中二万夫人、五百太子、一万大臣,合掌劝请,亦皆如是。
「时王报曰:『汝等诸人慎勿却我无上道心。吾为是事誓求作佛,后成佛时,必先度汝。』是时众人见王意正,啼哭懊恼,自投于地。王意不改,语婆罗门:『今可剜身而燃千灯。』寻为剜之,各着脂炷。众会见已,绝而复稣,以身投地,如大山崩。王复白言:『唯愿大师垂哀矜采,先为说法,然后燃灯!我命傥断,不及闻法。』时劳度差便唱法言:
「『常者皆尽, 高者必堕, 合会有离,
生者皆死。』
「说是偈已,而便燃火。当此之时,王大欢喜,心无悔恨,自立誓愿:『我今求法,为成佛道,后得佛时,当以智慧光明照悟众生结缚黑暗。』作是誓已,天地大动,乃至净居诸天宫殿动摇,咸各下视,见于菩萨作法供养,毁坏身体,不顾躯命,佥然俱下,侧塞虚空,啼哭之泪,犹如盛雨,又雨天华而以供养。
「时天帝释下至王前,种种赞叹,复问之曰:『大王!今者苦痛极理,心中颇有悔恨事不?』王即言:『无。』帝释复白:『今观王身战掉不宁,自言无悔,谁当知之?』王复立誓:『若我从始乃至于今,心不悔者,身上众疮即当平复。』作是语已,寻时平复。时彼王者,今佛是也。
「世尊!往昔苦毒求法皆为众生,今者满足,云何舍弃,欲入涅盘,永使一切失大法明?
「又复,世尊!过去世中,于阎浮提作大国王,名毗楞竭梨,典领诸国八万四千聚落、二万夫人婇女、五百太子、一万大臣。王有慈悲,视民如子。尔时大王心好正法,即时遣臣宣令一切:『谁有经法为我说者,当随其意给足所须。』
「有婆罗门名劳度差,来诣宫门言:『有大法,谁欲闻者,我当为说。』王闻此语,喜不自胜,躬出奉迎,接足为礼,问讯起居,将至大殿,敷施高座,请令就坐。合掌白言:『唯愿大师当为说法!』劳度差曰:『我之所知,四方追学,劳苦积年,云何大王直尔欲闻?』王叉手曰:『一切所须幸垂勅及,于大师所不敢有惜。』寻报王言:『若能于汝身上斵千铁钉,乃与汝法。』王即可之:『却后七日,当办斯事。』
「尔时大王寻时遣人乘八万里象,遍告一切阎浮提内:『毗楞竭梨大王,却后七日,当于身上斵千铁钉。』臣民闻之,悉来云集,白大王言:『我等四远,承王恩德,各获安乐。唯愿大王为我等故,莫于身上斵千铁钉!』尔时宫中夫人、婇女、太子、大臣、一切众会咸皆同时向王求哀:『唯愿大王以我等故,莫为一人便取命终,孤弃天下一切众生!』
「尔时国王报谢之曰:『我于久远生死之中杀身无数,或为贪欲、瞋恚、愚痴;计其白骨,高于须弥,斩首流血过于五江,啼哭之泪多于四海。如是种种唐捐身命,未曾为法。吾今斵钉以求佛道,后成佛时,当以智慧利剑断除汝等结使之病,云何乃欲遮我道心?』尔时众会默然无言。
「于时大王语婆罗门:『唯愿大师垂恩先说,然后下钉。我命傥终,不及闻法。』时劳度差便说偈言:
「『一切皆无常, 生者皆有苦,
诸法空无生, 实非我所有。』
「说是偈已,即于身上斵千铁钉。时诸小王群臣之众一切大会以身投地,如大山崩,宛转啼哭,不识诸方。是时天地六种震动,欲色诸天怪其所以,佥然俱下,见于菩萨困苦为法,伤坏其身,同时啼哭,泪如盛雨,又雨天花而以供养。
「时天帝释来到王前,而问王言:『大王!今者勇猛精进,不惮苦痛,为于法故,欲何所求?欲作帝释转轮王乎?为欲求作魔王梵王?』王答之曰:『我之所为,不求三界受报之乐,所有功德用求佛道。』天帝复言:『王今坏身乃如是苦,宁悔恨意耶?』王言:『无也。』天帝复言:『今观王身不能自持;言无悔恨,以何为证?』王寻立誓:『若我至诚心无悔恨者,我今身体还复如故。』作是语已,即时平复。天及人民欣勇无量。
「世尊!今者法海已满,功德悉备,云何欲舍一切众生,疾入涅盘而不说法?
「又复,世尊!过去久远无量阿僧只劫,此阎浮提有大国王,名曰梵天王,有太子,字昙摩钳,好乐正法,遣使推求,四方周遍,了不能得。
「尔时太子求法不获,愁闷懊恼。时天帝释知其至诚,化作婆罗门,来诣宫门,言:『我知法,谁欲闻者,吾当为说。』太子闻之,即出奉迎,接足为礼,将至大殿,敷好床座,请令就坐。合掌白言:『唯愿大师垂愍为说!』婆罗门言:『学事甚难,追师积久,尔乃得之,云何直尔便欲得闻?理不可也。』太子复言:『大师所须,愿见告勅,身及妻子一皆不惜。』婆罗门言:『汝今若能作大火坑,令深十丈,满中炽火,自投于中以供养者,吾乃与法。』尔时太子即如其言作大火坑。
「王及夫人、群臣、婇女,闻是语已,不能自宁,咸悉都集,诣太子宫,谏喻太子,晓婆罗门:『唯愿慈愍,以我等故,勿令太子投于火坑!若其所须国城、妻子及与我身,当为给使。』婆罗门言:『吾不相逼,随太子意。能如是者,我为说法;不者不说。』观其志固,各自默然。
「尔时大王即遣使者乘八万里象,宣告一切阎浮提内:『昙摩钳太子为于法故,却后七日,身投火坑。其欲见者,宜早来会。』时诸小王、四远士民,强弱相扶,悉皆云集,诣太子所,长跪合掌,异口同音白太子言:『我等诸臣仰凭太子犹如父母,今若投火,天下丧父,永无所怙。愿愍我曹,莫为一人孤弃一切!』
「尔时太子语众人言:『我于久远生死之中丧身无数——人中为贪,更相斩害;天上寿尽,失欲忧苦;地狱之中,火烧汤煮、斧锯刀戟、灰河剑树,一日之中,丧身难计,痛彻心髓,不可具陈;饿鬼之中,百毒钻躯;畜生中苦,身供众口,负重食草,苦亦难数。空荷众苦,唐失身命,未曾善心为于法也。吾今以此臭秽之身供养法故,汝等云何复欲却我无上道心?我舍此身,为求佛道,后成佛时,当施汝等五分法身。』众人默然。是时太子立火坑上,白婆罗门:『唯愿大师为我说法!我命傥终,不及闻法。』时婆罗门即便为说此偈:
「『常行于慈心, 除去恚害想;
大悲愍众生, 矜伤为雨泪;
修行大喜心, 同己所得法;
救护以道意, 乃应菩萨行。』
「说是偈已,便欲投火。尔时帝释并梵天王各捉一手,而复难之:『阎浮提内一切生类赖太子恩,莫不得所。今投火坑,天下丧父,何为自没,孤弃一切?』尔时太子报谢天王及诸臣民:『何为遮我无上道心?』天及人众即各默然。辄自并身,投于火坑。天地大动,虚空诸天同时号哭,泪如盛雨。即时火坑变成花池,太子于中坐莲花台,诸天雨华乃至于膝。
「尔时梵天大王,今父王净饭是;尔时母者,今摩耶是;尔时太子昙摩钳者,今世尊是。世尊!尔时如是求法,为教众生;今已成满,宜当润彼枯槁之类,云何便欲舍至涅盘不肯说法?
「又复,世尊!过去无量阿僧只劫,尔时波罗㮈国有五百仙士。时仙人师,名欝多罗,恒思正法,欲得修学,四方推求,宣告一切:『谁有正法,为我说者,随其所欲,悉当供给。』
「有婆罗门来应之言:『吾有正法,谁欲闻者,我当为说。』时仙人师合掌白言:『唯愿矜愍,垂哀为说!』婆罗门言:『学法事难,久苦乃获,汝今云何直尔欲闻?于理不可。汝若至诚欲得法者,当随我教。』仙人白言:『大师所勅不敢违逆。』寻即语曰:『汝今若能剥皮作纸,析骨为笔,血用和墨,写吾法者,乃与汝说。』是时欝多罗闻此语已,欢喜踊跃,敬如来教,即剥身皮,析取身骨,以血和墨,仰白之曰:『今正是时,唯愿速说!』时婆罗门便说此偈:
「『常当摄身行, 而不杀盗淫,
不两舌恶口, 妄言及绮语。
心不贪诸欲, 无瞋恚毒想,
舍离诸邪见, 是为菩萨行。』
「说是偈已,即自书取,遣人宣写,阎浮提内一切人民,咸使诵读,如说修行。
「世尊!尔时如是求法,为于众生心无悔恨;今者云何欲舍一切,入于涅盘而不说法?
「又复,世尊!过去久远阿僧只劫,于阎浮提作大国王,名曰尸毗;王所住城,号提婆拔提,丰乐无极。时尸毗王主阎浮提八万四千诸小国土、六万山川、八千亿聚落,王有二万夫人婇女、五百太子、一万大臣,行大慈悲,矜及一切。
「时天帝释五德离身,其命将终,愁愦不乐。毗首羯摩见其如是,即前白言:『何为慷慨而有愁色?』帝释报言:『吾将终矣,死证已现。如今世间佛法已灭,亦复无有诸大菩萨,我心不知何所归依,是以愁耳。』毗首羯摩白天帝言:『今阎浮提有大国王,行菩萨道,名曰尸毗,志固精进,必成佛道。宜往投归,必能覆护,解救危厄。』天帝复白:『若是菩萨,当先试之为至诚不。汝化为鸽,我变作鹰,急追汝后,相逐诣彼大王坐所,便求拥护。以此试之,足知真伪。』毗首羯摩复答天帝:『菩萨大人不宜加苦,正应供养,不须以此难事逼也。』尔时帝释便说偈言:
「『我亦非恶心, 如真金应试,
以此试菩萨, 知为至诚不。』
「说是偈已。毗首羯摩自化为鸽,帝释作鹰急追鸽后;临欲捉食,时鸽惶怖,飞趣大王,入王腋下,归命于王。鹰寻后至,立于殿前,语大王言:『今此鸽者是我之食,来在王边,宜速还我,我饥甚急。』尸毗王言:『吾本誓愿当度一切,此来依我,终不与汝。』鹰复言曰:『大王!今者云度一切,若断我食,命不得济。如我之类非一切耶?』王时报言:『若与余肉,汝能食不?』鹰即言曰:『唯得新杀热肉,我乃食之。』王复念曰:『今求新杀热肉者,害一救一,于理无益。』内自思惟:『唯除我身,其余有命皆自护惜。』即取利刀自割股肉,持用与鹰,贸此鸽命。
「鹰报王曰:『王为施主,等视一切;我虽小鸟,理无偏枉。若欲以肉贸此鸽者,宜称使停。』王勅左右:『疾取称来。』以钩钩中,两头施盘。即时取鸽安着一头,所割身肉以着一头。割股肉尽,故轻于鸽;复割两臂、两脇,身肉都尽,故不等鸽。
「尔时大王举身自起,欲上称盘,气力不接,失跨堕地,闷无所觉,良久乃稣,自责其心:『我从久远为汝所困,轮回三界,酸毒备甞,未曾为福。今是精进立行之时,非懈怠时也!』种种责已,自强起立,得上称盘,心中欢喜,自以为善。
「是时天地六种震动,诸天宫殿皆悉倾摇,乃至色界诸天同时来下,于虚空中见于菩萨行于难行,伤坏躯体,心期大法,不顾身命,各共啼哭,泪如盛雨,又雨天华而以供养。
「尔时帝释还复本形,住在王前,语大王曰:『今作如是难及之行,欲求何等?汝今欲求转轮圣王、帝释、魔王?三界之中,欲求何等?』菩萨答言:『我所求者,不期三界尊荣之乐,所作福报欲求佛道。』天帝复言:『汝今坏身乃彻骨髓,宁有悔恨意耶?』王言:『无也。』天帝复曰:『虽言无悔,谁能知之?我观汝身战掉不停,言气断绝,言无悔恨,以何为证?』王即立誓:『我从始来乃至于今,无有悔恨大如毛发,我所求愿必当果获。至诚不虚如我言者,令吾身体即当平复。』作誓已讫,身便平复,倍胜于前。天及世人叹未曾有,欢喜踊跃,不能自胜。
「尸毗王者,今佛身是也。世尊!往昔为于众生不顾身命,乃至如是;今者世尊法海已满,法幢已立,法鼓已建,法炬已照,润益成立,今正得时,云何欲舍一切众生,入于涅盘而不说法?」
尔时梵王于如来前合掌赞叹,说于如来先身求法为于众生,凡有千首。世尊尔时受梵王请,即便往诣波罗㮈国鹿野苑中转于法轮,三宝因是乃现于世。
时诸人天、诸龙鬼神、八部之众,闻说是已,莫不欢喜,顶戴奉行。
(二)摩诃萨埵以身施虎品第二
如是我闻:
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尔时世尊乞食时到,着衣持钵,独将阿难入城乞食。时有一老母,唯有二男,偷盗无度。财主捕得,便将诣王。平事按律,其罪应死,即付旃陀罗,将至杀处。遥见世尊,母子三人俱共向佛叩头求哀:「唯愿天尊垂济苦厄,救我子命!」诚心欵笃,甚可怜愍。
如来慈矜,即遣阿难诣王请命。王闻佛教,即便放之。得脱此厄,感戴佛恩,欣踊无量,寻诣佛所,头面礼足,合掌白言:「蒙佛慈恩得济余命,唯愿天尊慈愍我等,听在道次!」佛即可之,告曰:「善来比丘!」须发自堕,身所着衣,变成袈裟,敬心内发,志信益固。佛为说法,诸垢永尽,得阿罗汉道;其母闻法,得阿那含。
尔时阿难目见此事,叹未曾有,赞说如来若干德行,又复呰嗟:「母子三人宿有何庆,值遇世尊,得免重罪,获涅盘安?一身之中,特蒙利益,何其快哉!」
佛告阿难:「此三人者,非但今日蒙我得活,乃往过去亦蒙我恩而得济活。」
阿难白佛:「不审世尊过去世中济活三人,其事云何?」
佛告阿难:「乃往久远阿僧只劫,此阎浮提有大国王,名曰摩诃罗檀囊(秦言大宝),典领小国,凡有五千。王有三子,其第一者,名摩诃富那宁,次名摩诃提婆(秦言大天),次名摩诃萨埵——此小子者,少小行慈,矜愍一切,犹如赤子。
「尔时大王与诸群臣、夫人、太子出外游观,时王疲懈,小住休息。其王三子共游林间,见有一虎适乳二子,饥饿逼切,欲还食之。其王小子语二兄曰:『今此虎者酸苦极理,羸瘦垂死,加复初乳,我观其志欲自噉子。』二兄答言:『如汝所云。』弟复问兄:『此虎今者,当复何食?』二兄报曰:『若得新杀热血肉者,乃可其意。』又复问曰:『今颇有人能办斯事,救此生命,令得存不?』二兄答言:『是为难事。』
「时王小子内自思惟:『我于久远生死之中,捐身无数,唐舍躯命,或为贪欲,或为瞋恚,或为愚痴,未曾为法。今遭福田,此身何在?』设计已定,复共前行。前行未远,白二兄言:『兄等且去,我有私缘,比尔随后。』作是语已,疾从本径至于虎所,投身虎前。饿虎口噤,不能得食。尔时太子自取利木,刺身出血,虎得舐之,其口乃开,即噉身肉。
「二兄待之经久不还,寻迹推觅,忆其先心,必能至彼,餧于饿虎。追到岸边,见摩诃萨埵死在虎前,虎已食之,血肉涂漫。自扑堕地,气绝而死,经于久时,乃还稣活,啼哭宛转,迷愦闷绝,而复还稣。
「夫人眠睡,梦有三鸽共戏林野,鹰卒捉得其小者食。觉已惊怖,向王说之:『我闻谚言:「鸽,子孙者也。」今亡小鸽,我所爱儿必有不祥。』即时遣人四出求觅。
「未久之间,二儿已到。父母问言:『我所爱子今为所在?』二儿哽噎,隔塞断绝,不能出声,经于久时,乃复出言:『虎已食之。』父母闻此,躃地闷绝而无所觉,良久乃稣,即与二儿、夫人、婇女驰奔至彼死尸之处。尔时饿虎食肉已尽,唯有骸骨狼藉在地。母扶其头,父捉其手,哀号闷绝,绝而复稣,如是经久。
「时摩诃萨埵命终之后,生兜率天,即自生念:『我因何行来受此报?』天眼彻视,遍观五趣,见前死尸故在山间,父母悲悼,缠绵痛毒。怜其愚惑,啼泣过甚,『或能于此丧失身命,我今当往谏喻彼意。』即从天下,住于空中,种种言辞,解谏父母。
「父母仰问:『汝是何神?愿见告示!』天寻报曰:『我是王子摩诃萨埵,我由舍身济虎饿乏,生兜率天。大王!当知有法归无,生必有终;恶堕地狱,为善生天。生死常涂,今者何独没于忧愁烦恼之海,不自觉悟勤修众善?』父母报言:『汝行大慈,矜及一切,舍我取终;吾心念汝,荒塞寸绝,我苦难计。汝修大慈,那得如是?』于时天人复以种种妙善偈句报谢父母,父母于是小得惺悟,作七宝函,盛骨着中,葬埋毕讫,于上起塔。天即化去,王及大众还自归宫。」
佛告阿难:「尔时大王,摩诃罗檀那者,岂异人乎?今我父王阅头檀是;时王夫人,我母摩诃摩耶是;尔时摩诃富那宁者,今弥勒是;第二太子摩诃提婆者,今婆修蜜多罗是。尔时太子摩诃萨埵,岂异人乎?我身是也;尔时虎母,今此老母是;尔时二子,今二人是。我于久远济其急厄危顿之命,令得安全;吾今成佛,亦济彼厄,令其永离生死大苦。」
尔时阿难、一切众会,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
(三)二梵志受斋品第三
如是我闻:
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尔时初夜有二天来诣于佛所,天人身光照曜只桓,皆如金色,佛便随宜演畅妙法。心意开悟,俱得道迹,头面礼佛,还归天上。
明日清朝,阿难白佛:「昨夜二天来觐世尊,威相昞着,净光赫奕。昔种何德,获斯妙果?」
佛告阿难:「迦叶如来灭度之后,遗法垂末,有二婆罗门受持八斋,其一人者求愿生天,其第二人求作国王。其第一人还归其家,妇呼共食。夫答妇言:『向受佛斋,过中不食。』妇复语曰:『君是梵志,自有戒法,何缘乃受异道之斋?今若相违不共我饭,当以斯事语诸梵志,使驱摈汝,不与会同。』闻此语已,深怀恐怖,便与其妇非时而食。二人随寿长短,各取命终。愿作王者,持斋完具,得生王家;愿生天者,由破斋故,乃生龙中。
「时有一人为王守园,日日奉送种种果蓏。此人后时于泉水中得一异㮈,色香甚美,便作是念:『我每出入,常为门监所见前却,当以与之。』如念即与。门监受已,复自思惟:『我通事时,每为黄门之所曳缩,当以与之。』便用斯㮈奉贡黄门。黄门纳竟,转上夫人。夫人得㮈,复用献王。王食此㮈,甚觉甘美,便问夫人:『从何处得?』夫人即时如实而对;展转相推,到于园监。王复召唤而问之曰:『吾园之中有此美果,何不见奉,乃与他人?』园监于是本末自陈,王复告言:『自今已后,常送斯㮈,莫令断绝。』园监启曰:『此㮈无种,从泉中得;勅使常送,无由可办。』王复告言:『若不能得,当斩汝身!』园监还出,至彼园中,忧愁懊恼,举声大哭。
「时有一龙闻其哭音,变身为人,来问之言:『汝有何事,悲哭乃尔?』是时园监具自宣说。龙还入水,以多美果着金盘上,用与此人,因告之言:『可持此果以奉汝王,并腾吾意云:「吾及王本是亲友,乃昔在世俱为梵志,共受八斋,各求所愿。汝戒完具,得为人王;吾戒不全,生于龙中。今欲奉修斋法,求舍此身,愿索八关斋法,用遗于我;若其相违,吾覆汝国,用作大海。」』园监于是奉果于王,因复说龙所嘱之变。
「王闻此已,甚用不乐。所以者何?时世无佛,法又灭尽,八关斋文今不可得。若不称之,恐见危害。惟念此理,是故愁悒。王有大臣,最所敬重,王告臣曰:『神龙从我求索斋法,仰卿得之,当用寄与。』大臣对言:『今世无法,云何可得?』王又告曰:『汝今不获,吾当杀卿。』
「大臣闻此,甚怀惆怅,往至自舍。此臣有父,年老耆旧。每从外来,和颜悦色,以慰父意。当于是时,父见其子面色改常,即便问之:『何由乃尔?』于时大臣便向其父委曲自说,其父答曰:『吾家堂柱每现光明,试破看之,傥有异物。』奉父言教,令他拕伐,取而斩析,得经二卷,一是《十二因缘经》,二是〈八关斋文〉,大臣即持,奉上于王。王得欢喜,不能自胜,便以此经着金盘上,自送与龙。
「龙获此经,大用欣庆,便用好宝赠遗于王;受持八斋,勤而奉行,命终之后,生于天宫。人王亦复修奉斋法,寿尽生天,共同一处。昨夜俱来,谘禀法化,应时寻得须陀洹果,永息三涂,游人天道,从是已往,毕得涅盘。」
佛说是时,一切众会欢喜奉行。
(四)波罗㮈人身贫供养品第四
如是我闻:
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是时国中有大长者,生一男儿,面首端政,既生数日,复能言语,问其父母:「世尊在不?」答曰:「故在。」复更问曰:「尊者舍利弗、阿难等,悉为在不?」答言:「悉在。」
父母见子生便能言,谓其非人,深怪所以,便往问佛。佛言:「此儿有福,不足疑也。」父母欢喜,还归其家。
儿又启曰:「唯愿二亲为我请佛及比丘僧!」父母告曰:「请佛及僧,当须供具,非卒可办。」儿又启曰:「但扫洒堂舍,庄严床席,施三高座,百味饮食当自然至。又我先身之母今犹存在,居波罗㮈国,为我唤之。」父母随语,使人乘象驰奔召来。
所以作三高座者,一为如来,二为本生母,三为今身母。
佛与众僧既入其舍,次第坐定,甘饍美味,自在丰足。佛为说法,父及二母、合家大小闻法欢喜,尽得初果。此儿转长,便辞出家,精勤正业,获致罗汉。
阿难白佛:「此沙门者,宿种何德,生于豪贵,小而能言,又复学道,逮得神通?」
佛告阿难:「此人前身生波罗㮈,为长者子。父亡没后,家业衰耗,渐致贫穷。虽值佛世,无以供养,念此不悦,情不自释,便舍豪姓,求为客作。终竟一岁,索金千两,豪姓问曰:『卿欲娶妻耶?』答曰:『不也。』豪姓又问:『用金何为?』答曰:『欲用饭佛及于圣僧。』豪姓告曰:『若欲请佛,吾当与金,并为经营会于我舍。』贫者唯诺,便设肴饍请佛及僧。由此因缘,命终之后,生在长者家,今复请佛,闻法得道。」佛告阿难:「往昔贫人者,今长者子沙门是也。」
佛说此时,一切众会莫不欢喜,顶戴奉行。
(五)海神难问船人品第五
如是我闻:
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尔时此国有五百贾客入海采宝,自共议言:「当求明人用作导师。」便请一五戒优婆塞共入大海。
既到海中,海神变身作一夜叉,形体丑恶,其色青黑,口出长牙,头上火燃,来牵其船。问估客曰:「世间可畏,有过我者无?」贤者对曰:「更有可畏,剧汝数倍。」海神复问:「何者是耶?」答曰:「世有愚人,作诸不善——杀生、盗窃、淫妷无度、妄言、两舌、恶口、绮语;贪欲、瞋恚,没在邪见。死入地狱,受苦万端,狱卒阿傍取诸罪人,种种治之——或以刀斫,或以车裂,分坏其身,作数千段;或复臼捣,或复磨之;刀山、剑树、火车、镬汤、寒氷、沸屎,一切备受,荷如此苦,经数千万岁。此之可畏,剧汝甚多。」海神放之,隐形而去。
船进数里,海神复更化作一人,形体痟瘦,筋骨相连,复来牵船。问诸人曰:「世间羸瘦,有剧我者无?」贤者答言:「更有羸瘦甚剧于汝。」海神复问:「谁复剧耶?」贤者答曰:「有愚痴人,心性弊恶,悭贪嫉妬,不知布施,死堕饿鬼。身大如山,咽如针鼻,头发长乱,形体黑瘦,数千万岁不识水谷。如是之形,复剧于汝。」海神放船,没而不现。
船行数里,海神复化更作一人,极为端政,复来牵船。问诸商客:「人之美妙,有与我等者无?」贤者答曰:「乃有胜汝百千万倍。」海神复问:「谁为胜者?」贤者答曰:「世有智人,奉行诸善,身口意业恒令清净,信敬三宝,随时供养。其人命终生于天上,形貌皎洁,端政无双,殊胜于汝数千万倍。以汝方之,如瞎猕猴比彼妙女。」海神取水一掬,而问之曰:「掬中水多?海水多耶?」贤者答曰:「掬中水多,非海水也。」海神重问:「汝今所说为至诚不?」贤者答曰:「此言真谛,不虚妄也。何以明之?海水虽多,必有枯竭——劫欲尽时,两日竝出,泉源池流悉皆旱涸;三日出时,诸小河水悉皆枯干;四日出时,诸大江海悉皆枯竭;五日出时,大海稍减;六日出时,三分减二;七日出时,海水都尽,须弥崩坏,下至金刚地际皆悉燋燃。若复有人能以信心、以一掬水供养于佛,或用施僧,或奉父母,或匃贫穷、给与禽兽,此之功德,历劫不尽。以此言之,知海为少,掬水为多。」海神欢喜,即以珍宝用赠贤者,兼寄妙宝施佛及僧。
时诸贾客即与贤者采宝已足,还归本国。是时贤者、五百贾客咸诣佛所,稽首佛足。作礼毕已,各持宝物并海神所寄奉佛及僧。悉皆长跪,叉手白佛:「愿为弟子,禀受清化!」佛寻可之:「善来比丘!」须发自落,法衣在身。佛为说法,应适其情,即时开悟,诸欲都净,得阿罗汉。
时诸会者闻佛所说,皆大欢喜,顶戴奉行。
(六)恒伽达品第六
如是我闻:
一时佛在罗阅只竹园精舍。是时国中有一辅相,其家大富,然无儿子。时恒河边有摩尼跋罗天祠,合土人民皆悉敬奉。时此辅相往诣祠所而祷之言:「我无子息,承闻天神功德无量,救护群生,能与其愿,今故自归。若蒙所愿,愿赐一子,当以金银校饰天身,及以名香涂治神室;如其无验,当坏汝庙,屎涂汝身!」
天神闻已,自思惟言:「此人豪富,力势强盛,非是凡品,得为其子。我德尠少,不能与愿;愿若不果,必见毁辱。」庙神便复往白摩尼跋罗,摩尼跋罗其力不办,自诣毗沙门王启白此事。毗沙门言:「亦非我力能使有子,当诣天帝从求斯愿。」
毗沙门王即时上天,启帝释曰:「我有一臣摩尼跋罗,近日见语云:『王舍城有一辅相,从其求子,结立重誓,若愿得遂,倍加供养,所愿若违,当破我庙而毁辱之。』彼人豪凶,必能如是,幸望天王令其有子。」帝释答曰:「斯事至难,当觅因缘。」
时有一天,五德离身,临命欲尽。帝释告曰:「卿命垂终,可愿生彼辅相之家?」天子答言:「意欲出家,奉修正行。若生尊荣,离俗则难,欲在中流,冀遂所志。」帝释复曰:「但往生彼,若欲学道,吾当相佐。」
天子命终,降神受胎辅相之家。即生出外,形貌端政。即召相师,为其立字。相师问曰:「本于何处求得此儿?」辅相答言:「昔从恒河天神求之。」因为作字为恒伽达。
年渐长大,志在道法,便启父母,求索出家。父母告曰:「吾今富贵,产业弘广,唯汝一子,当嗣门户。遣吾存活,终不相听。」儿不从志,深自惆怅,便欲舍身,更求凡处,于中求出,必极易也。于是密去,自坠高岩,既堕在地,无所伤损;复至河边,投身水中,水还漂出,亦无所苦;复取毒药而吞噉之,毒气不行,无由致死。复作是念:「当犯官法,为王所杀。」
值王夫人及诸婇女出宫,到园池中洗浴,皆脱衣服,置林树间。时恒伽达密入林中,取其服饰,抱持而出。门监见之,将往白阿闍世王。
王闻此事,瞋恚隆盛,便取弓箭,自手射之,而箭还反,正向王身;如是至三,不能使中。王怖投弓,问彼人言:「卿是天龙鬼神乎?」恒伽达言:「赐我一愿,乃敢自陈。」王曰:「当与。」恒伽达言:「我非是天,亦非龙鬼,是王舍国辅相之儿。我欲出家,父母不听,故欲自杀,更生余处。投岩、赴河、饮毒不死,故犯王法,望得危命。王今加害,复不能伤,事情如是,何酷之甚!愿见顾愍,听我为道!」王寻告曰:「听汝出家修学圣道。」因复将之共到佛所,启白世尊如向之事。于时如来听为沙门,法衣在体,便成比丘。佛为说法,心意开畅,成罗汉道,三明六通,具八解脱。
阿闍世王寻白佛言:「此恒伽达者,先世之时,种何善根,投山不死,堕水不溺,食毒无苦,箭射无伤,加遇圣尊,得度生死?」
佛告王曰:「乃往过去无数世时,有一大国,名波罗㮈,其王名梵摩达,将诸宫人林中游戏,诸婇女辈激声而歌,外有一人高声和之,王闻其声,便生瞋妬,遣人捕来,勅使杀之。
「时有大臣从外边来,见此一人而被囚执,便问左右:『何缘乃尔?』其傍诸人具列事状。臣曰:『且停!待我见王。』大臣进入,启白王言:『彼人之罪不至深重,何以杀之?虽和其音,而不见形,既无交通奸淫之事,幸愿垂矜,匃其生命!』王不能违,赦不刑戮。
「其人得脱,奉事大臣勤谨无替,如是承给经历多年,便自思惟:『淫欲伤人利于刀剑,我今困厄,皆由欲故。』即语大臣:『听我出家,遵修道业。』大臣答曰:『不敢相违。学若成道,还来相见。』即诣山泽,专思妙理,精神开悟,成辟支佛;还来城邑,造大臣家。大臣欢喜,请供养之,甘饍妙服,四事无乏。
「时辟支佛于虚空中现神变化,身出水火,放大光明。大臣见之,欣然无量,便立誓愿:『由吾恩故,命得全济,使我世世富贵长寿,殊胜奇特数千万倍,令我智德相与共等。』」
佛告王曰:「时彼大臣救活一人,令得道者,今恒伽达是。由是因缘,所生之处命不中夭,今值我时,逮致应真。」
佛说此已,诸在会者信敬欢喜,顶受奉行。
(七)须闍提品第七
如是我闻:
一时佛在罗阅只竹园精舍。尔时世尊而与阿难着衣持钵入城乞食。时有老翁、老母,两目既盲,贫穷孤苦,无止住处,止宿门下。唯有一子,年始七岁,常行乞匃以养父母。得好果菜,其美好者,供养父母;余残、酸澁、臭秽、恶者,便自食之。
尔时阿难见此小儿虽为年小,恭敬孝顺,心怀爱念。佛乞食已,还到精舍。尔时世尊为诸大众演说经法,阿难于时长跪叉手,前白佛言:「向与世尊入城分卫,见一小儿慈心孝顺,共盲父母住城门下,东西乞匃,所得之物——饭食、菜果,其美好者,先以供养其老父母;破败、臭秽,极不好者,便自食之。日日如是,甚可爱敬。」
佛语阿难:「出家、在家,慈心孝顺,供养父母,计其功德,殊胜难量。所以者何?我自忆念过去世时,慈心孝顺,供养父母,乃至身肉济活父母危急之厄,以是功德,上为天帝,下为圣主,乃至成佛三界特尊,皆由斯福。」
阿难白言:「不审世尊过去世时,慈孝父母,不惜身命,能以身肉济救父母危嶮之命,其事云何?」
佛告阿难:「谛听!善念!我当说之。」
阿难:「唯然,当善听之!」
佛告阿难:「乃往过去无量无数阿僧只劫,此阎浮提有一大国,名特叉尸利,尔时有王,名曰提婆。时彼国王有十太子,各领诸国,最小太子,字修婆罗提致(晋言善住),所领国土、人民,观望最为丰乐。时父王边有一大臣,名曰罗睺,每怀凶逆,反杀大王。大王已死,摄正为王,即遣兵众往诣诸国杀诸太子。此最小者,鬼神所敬,时入园中,欲行观看。有一夜叉从地而出,长跪白言:『罗睺大臣反杀父王,遣诸兵众杀汝诸兄,今复遣人欲来杀汝。王可思计,避其祸难。』时王闻之,心崩惶怖,到于其夜,便思计校,而欲突去。
「时有一儿,字须闍提(晋言善生),至年七岁,端正聪黠,甚为可爱。其王爱念,出复来还,而抱此儿,悲泣叹息。其妇见王入出惶怖,即而问之:『何以怱怱如恐怖状?』其夫答曰:『非卿所知。』妇复牵之,『我今与汝身命共并,危嶮相随,莫见捐舍。今有何事,当以告示!』其王答言:『我近入园,有夜叉鬼从地而出,长跪白我:「罗睺大臣今兴恶逆,已杀父王,遣诸兵众杀汝诸兄,今亦遣兵当来杀王,宜可避之。」我闻是语,心怀恐怖,但恐兵众如是来到,是故急疾欲得去耳。』其妇长跪,即白王言:『愿得随侍,莫见孤弃!』时王即便将妇抱儿,相将而去,欲至他国。
「时有二道——一道七日,一道十四日。初发惶懅,唯作七日粮调,规俟一人而已;既已出城,其心愦乱,乃涉十四日道。已经数日,粮食乏尽,饥饿迷荒,无余方计。怜爱其子,欲杀其妇,而欲自济,并用活儿。令妇在前担儿而行,于后拔刀,欲杀其妇。时儿回顾,见父拔刀欲杀其母,儿便叉手晓父王言:『唯愿大王宁杀我身,勿害我母!』殷勤谏父,救其母命,而语父言:『莫绝杀我,稍割食之,可经数日。若断我命,肉便臭烂,不可经久。』于是父母欲割儿肉,啼哭懊恼,而割食之。
「日日割食,其肉稍尽,唯有骨在。未至他国,饥荒遂甚,父复捉刀于其节解,次第剥之,而得少肉,于是父母临当弃去。儿自思惟:『我命少在,唯愿父母向所有肉可以少许还用见施!』父母不违,即作三分——二分自食,余有一分,并残肌肉、眼、舌之等,悉以施之,于是别去。
「儿便立愿:『我今身肉供养父母,持是功德用求佛道,普济十方一切众生,使离众苦,至涅盘乐。』发是愿时,三千世界六反震动,色欲诸天而皆愕然,不知何故宫殿动摇,即以天眼观于世间,而见菩萨以身之肉供养父母,愿成佛道,誓度众生,以是之故,天地大动。于是诸天皆悉来下,侧塞虚空,悲泣堕泪,犹如盛雨。
「时天帝释来欲试之,化作乞儿,来从其乞。持手中肉,复用施之。即复化作师子、虎、狼,来欲噉之。其儿自念:『此诸禽兽欲食我者,我身余残骨肉髓脑,悉以施之。』心生欢喜,无有悔恨。尔时天帝见其执志心不移转,还复释身,住其儿前,而语之曰:『如汝慈孝,能以身肉供养父母,以是功德,用求何等?天帝、魔王、梵天王耶?』儿即答言:『我不愿求三界快乐,持此功德用求佛道,愿度一切无量众生。』天帝复言:『汝能以身供养父母,得无悔恨于父母耶?』其儿答言:『我今至诚供养父母,无有悔恨大如毛发。』天帝复言:『我今视汝身肉已尽,言不悔恨,是事难信。』其儿答言:『若无悔恨,我愿当成佛者,使我身体平复如故。』言誓已竟,身即平复。时天帝释及余诸天异口同音赞言:『善哉!』其儿父母及国中人皆到儿所,叹未曾有。
「时彼国王见其太子所作奇特,倍加恭敬,欢喜无量,将其父母及其太子入宫供养,极为恭敬,哀此太子。时彼国王躬将军马,共善住王及须闍提太子还至本国,诛灭罗睺,立作本王,父子相继,其国丰乐,遂致太平。」
佛语阿难:「尔时善住王者,今现我父白净王是;尔时母者,今现我母摩诃摩耶是;尔时须闍提太子者,今我身是。」佛语阿难:「由过去世慈心孝顺,供养父母,以持身肉济父母厄,缘是功德,天上人中常生豪尊,受福无量,缘是功德,自致作佛。」
尔时众会,闻佛自说宿世本缘,尔时会者皆各悲叹,感佛奇特慈孝之行,其中有得须陀洹者、斯陀含者、阿那含者、阿罗汉者,有发无上正真道者,有住不退地者,一切众会皆大欢喜,顶戴奉行。
贤愚经卷第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