杂阿含经卷第三十八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罗译 (一〇六二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 时,有尊者善生,新剃须发,着袈裟衣,正信非家,出家学道,来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。 尔时,世尊告诸比丘:「诸比丘!当知此善生善男子有二处端严:一者剃除须发,着袈裟衣,正信非家,出家学道。二者尽诸有漏,无漏心解脱、慧解脱,现法自知作证:『我生已尽,梵行已立,所作已作,自知不受后有。』」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寂静尽诸漏,  比丘庄严好, 离欲断诸结,  涅盘不复生。 持此最后身,  摧伏魔怨敌。」 佛说此经已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(一〇六三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 时,有异比丘形色丑陋,难可观视,为诸比丘之所轻慢,来诣佛所。 尔时,世尊四众围遶,见彼比丘来,皆起轻想,更相谓言:「彼何等比丘?随路而来,形貌丑陋,难可观视,为人所慢。」 尔时,世尊知诸比丘心之所念,告诸比丘:「汝等见彼比丘来,形状甚丑,难可视见,令人起慢不?」 诸比丘白佛:「唯然,已见。」 佛告诸比丘:「汝等勿于彼比丘起于轻想。所以者何?彼比丘已尽诸漏,所作已作,离诸重担,断诸有结,正智,心善解脱。诸比丘!汝等莫妄量于人,唯有如来能量于人。」 彼比丘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。 尔时,世尊复告诸比丘:「汝等见此比丘稽首作礼,退坐一面不?」 比丘白佛:「唯然,已见。」 佛告诸比丘:「汝等勿于是比丘起于轻想;乃至汝等莫量于人,唯有如来能知人耳。」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飞鸟及走兽,  莫不畏师子, 唯师子兽王,  无有与等者。 如是智慧人,  虽小则为大, 莫取其身相,  而生轻慢心。 何用巨大身,  多肉而无慧, 此贤胜智慧,  则为上士夫。 离欲断诸结,  涅盘永不生, 持此最后身,  摧伏众魔军。」 佛说此经已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(一〇六四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王舍城迦兰陀竹园。 尔时,提婆达多有利养起,摩竭陀王阿闍世毗提希子日日侍从五百乘车,来诣提婆达多所,日日持五百釜食,供养提婆达多,提婆达多将五百人别众受其供养。 时,有众多比丘晨朝着衣持钵,入王舍城乞食,闻提婆达多有如是利养起,乃至五百人别众受其供养。乞食已,还精舍,举衣钵,洗足毕,往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,白佛言:「世尊!我等晨朝着衣持钵,入王舍城乞食,闻提婆达多有如是利养起,乃至五百人别众受其供养。」 佛告诸比丘:「汝等莫称是提婆达多所得利养。所以者何?彼提婆达多别受利养,今则自坏,他世亦坏。譬如芭蕉、竹、芦,生果即死,来年亦坏;提婆达多亦复如是,受其利养,今世则坏,他世亦坏。譬如駏驉,受胎必死;提婆达多亦复如是,受诸利养,今世亦坏。他世亦坏,彼愚痴提婆达多随几时受其利养,当得长夜不饶益苦。是故,诸比丘!当如是学:『我设有利养起,莫生染着。』」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芭蕉生果死,  竹芦实亦然, 駏驉坐妊死,  士以贪自丧。 常行非义行,  多知不免愚, 善法日损减,  茎枯根亦伤。」 佛说此经已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(一〇六五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 尔时,舍卫国有手比丘是释氏子,在舍卫国命终。 时,有众多比丘,晨朝着衣持钵,入舍卫城乞食,闻手比丘释子于舍卫国命终。闻已,入舍卫城,乞食还,举衣钵,洗足毕,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,白佛言:「世尊!今日晨朝,众多比丘着衣持钵,入舍卫城乞食,闻释氏子手比丘于舍卫国命终。云何?世尊!手比丘命终,当生何处?云何受生?后世云何?」 佛告诸比丘:「是手比丘成就三不善法,彼命终当生恶趣泥犁中。何等三不善法?谓贪欲、瞋恚、愚痴。此三不善法结缚于心,释种子手比丘生恶趣泥犁中。」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贪欲瞋恚痴,  结缚士夫心, 内发还自伤,  犹如竹芦实。 无贪恚痴心,  是说为黠慧, 内发不自伤,  是名为胜出。 是故当离贪,  瞋恚痴冥心, 比丘智慧明,  苦尽般涅盘。」 佛说此经已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(一〇六六) 如手比丘,难陀修多罗亦如是说。 (一〇六七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 尔时,尊者难陀是佛姨母子,好着好衣,染色,捣治光泽,执持好钵,好作嬉戏调笑而行。 时,有众多比丘来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,白佛言:「世尊!尊者难陀是佛姨母子,好着好衣,捣治光泽,执持好钵,好作嬉戏调笑而行。」 尔时,世尊告一比丘:「汝往诣难陀比丘所,语言:『难陀!大师语汝。』」 时,彼比丘受世尊教,往语难陀言:「世尊语汝。」 难陀闻已,即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住一面。 佛告难陀:「汝实好着好衣,捣治光泽,好作嬉戏调笑而行不?」 难陀白佛:「实尔。世尊!」 佛告难陀:「汝佛姨母子,贵姓出家,不应着好衣服,捣令光泽,执持好钵,好作嬉戏调笑而行。汝应作是念:『我是佛姨母子,贵姓出家,应作阿练若,乞食,着粪扫衣,常应赞叹着粪扫衣,常处山泽,不顾五欲。』」 尔时,难陀受佛教已,修阿兰若行,乞食,着粪扫衣,亦常赞叹着粪扫衣者,乐处山泽,不顾爱欲。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难陀何见汝,  修习阿兰若, 家家行乞食,  身着粪扫衣, 乐处于山泽,  不顾于五欲。」 佛说此经已,尊者难陀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(一〇六八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 尔时,尊者低沙自念,我是世尊姑子兄弟故,不修恭敬,无所顾录,亦不畏惧,不堪谏止。 时,有众多比丘往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,白佛言:「世尊!尊者低沙自念是世尊姑子兄弟故,不修恭敬,无所顾录,亦不畏惧,不堪谏止。」 尔时,世尊告一比丘:「汝往诣低沙比丘所,语言:『低沙!大师语汝!』」 时,彼比丘受世尊教,往语低沙比丘言:「世尊语汝!」 低沙比丘即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住一面。 佛告低沙:「汝实作是念:『我是世尊姑子兄弟,不修恭敬,无所顾录,亦不畏惧,不堪忍谏。』不?」 低沙白佛:「实尔。世尊!」 佛告低沙:「汝不应尔!汝应念言:『我是世尊姑子兄弟故,应修恭敬畏惧,堪忍谏止。』」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善哉汝低沙,  离瞋恚为善, 莫生瞋恚心,  瞋恚者非善。 若能离瞋慢,  修行软下心, 然后于我所,  修行于梵行。」 佛说此经已,低沙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 (一〇六九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 时,有尊者毗舍佉般闍梨子,集供养堂,为众多比丘说法,言辞满足,妙音清彻,句味辩正,随智慧说,听者乐闻,无所依说,显现深义,令诸比丘一心专听。 尔时,世尊入昼正受,以净天耳过于人耳,闻说法声,从三昧起,往诣讲堂,于大众前坐,告毗舍佉般闍梨子:「善哉!善哉!毗舍佉!汝能为诸比丘于此供养堂,为众多比丘说法,言辞满足,乃至显现深义,令诸比丘专精敬重,一心乐听,汝当数数为诸比丘如是说法,令诸比丘专精敬重,一心乐听,当得长夜以义饶益,安隐乐住。」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若不说法者,  愚智杂难分, 此愚此智慧,  无由自显现, 善说清凉法,  因说智乃彰, 说法为明照,  光显大仙幢, 善说为仙幢,  法为罗汉幢。」 佛说此经已,尊者毗舍佉般闍梨子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 (一〇七〇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 时,有众多比丘集供养堂,悉共作衣。时,有一年少比丘!出家未久,初入法、律,不欲营助诸比丘作衣。 时,众多比丘诣世尊所,稽首礼足,退坐一面,白佛言:「世尊!时,有众多比丘集供养堂,为作衣故。有一年少比丘,出家未久,始入法、律,不欲营助诸比丘作衣。」 尔时,世尊问彼比丘:「汝实不欲营助诸比丘作衣耶?」 彼比丘白佛言:「世尊!随我所能,当力营助。」 尔时,世尊知彼比丘心之所念,告诸比丘:「汝等莫与是年少比丘语。所以者何?是比丘得四增心法,正受现法安乐住,不勤而得。若彼本心所为,剃须发,着袈裟衣,出家学道,增进修学,现法自知作证:『我生已尽,梵行已立,所作已作,自知不受后有。』」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非下劣方便,  薄德少智慧, 正向于涅盘,  免脱烦恼鏁。 此贤年少者,  逮得上士处, 离欲心解脱,  涅盘不复生。 持此最后身,  摧伏众魔军。」 佛说此经已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(一〇七一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 时,有比丘名曰上坐,独住一处,亦常赞叹独一住者,独行乞食,食已,独还,独坐禅思。 时,有众多比丘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,白佛言:「世尊!有尊者名曰上坐,乐一独处,亦常赞叹独一住者,独入聚落乞食,独出聚落,还至住处,独坐禅思。」 尔时,世尊语一比丘:「汝往诣彼上坐比丘所,语上坐比丘言:『大师告汝!』」 比丘受教,诣上坐比丘所,白言:「尊者!大师告汝!」 时,上坐比丘即时奉命,诣世尊所,稽首礼足,退住一面。 尔时,世尊告上坐比丘:「汝实独一静处,赞叹独处者,独行乞食,独出聚落,独坐禅思耶?」 上坐比丘白佛:「实尔,世尊!」 佛告上坐比丘:「汝云何独一处,赞叹独住者,独行乞食,独还住处,独坐禅思?」 上坐比丘白佛:「我唯独一静处,赞叹独住者,独行乞食,独出聚落,独坐禅思。」 佛告上坐比丘:「汝是一住者,我不言非一住,然更有胜妙一住。何等为胜妙一住?谓比丘前者枯干,后者灭尽,中无贪喜,是婆罗门心不犹豫,已舍忧悔,离诸有爱,群聚使断,是名一住,无有胜住过于此者!」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悉映于一切,  悉知诸世间, 不着一切法,  悉离一切爱, 如是乐住者,  我说为一住。」 佛说此经已,尊者上坐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 (一〇七二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 时,有尊者僧迦蓝于拘萨罗人间游行,至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彼僧迦蓝比丘有本二,在舍卫国中,闻僧迦蓝比丘于拘萨罗人间游行,至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闻已,着好衣服,庄严华璎,抱其儿来诣只洹,至僧迦蓝比丘房前。 尔时,尊者僧迦蓝出房露地经行。时,彼本二来到其前,作是言:「此儿幼小,汝舍出家,谁当养活?」 时,僧迦蓝比丘不共语。如是再三,亦不共语。 时,彼本二作如是言:「我再三告,不与我语,不见顾视,我今置儿。」着经行道头而去,言:「沙门!此是汝子,汝自养活,我今舍去。」 尊者僧迦蓝亦不顾视其子。 彼本二复言:「是沙门今于此儿都不顾视,彼必得仙人难得之处。善哉!沙门!必得解脱。」情愿不遂,抱子而去。 尔时,世尊入昼正受,以天耳过人之耳,闻尊者僧迦蓝本二所说,即说偈言: 「来者不欢喜,  去亦不忧戚。 于世间和合,  解脱不染着。 我说彼比丘,  为真婆罗门。 来者不欢喜,  去亦不忧戚。 不染亦无忧,  二心俱寂静, 我说是比丘,  是真婆罗门。」 佛说此经已,尊者僧迦蓝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 (一〇七三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 尔时,尊者阿难独一静处,作是思惟:「有三种香,顺风而熏,不能逆风。何等为三?谓根香、茎香、华香。或复有香,顺风熏,亦逆风熏,亦顺风逆风熏耶?」作是念已,晡时从禅觉,往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住一面,白佛言:「世尊!我独一静处,作是思惟:『有三种香,顺风而熏,不能逆风。何等为三?谓根香、茎香、华香。或复有香,顺风熏、逆风熏,亦顺风逆风熏耶?』」 佛告阿难:「如是!如是!有三种香,顺风熏,不能逆风,谓根香、茎香、华香。阿难!亦有香,顺风熏、逆风熏、顺风逆风熏。阿难!顺风熏、逆风熏、顺风逆风熏者。阿难!有善男子、善女人,在所城邑、聚落,成就真实法,尽形寿不杀生、不偷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饮酒。如是善男子、善女人,八方上下,崇善士夫,无不称叹言:『某方某聚落善男子、善女人,持戒清净,成真实法,尽形寿不杀,乃至不饮酒。』阿难!是名有香顺风熏、逆风熏、顺风逆风熏。」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非根茎华香,  能逆风而熏, 唯有善士女,  持戒清净香。 逆顺满诸方,  无不普闻知, 多迦罗栴檀,  优钵罗末利。 如是比诸香,  戒香最为上, 栴檀等诸香,  所熏少分限。 唯有戒德香,  流熏上升天, 斯等净戒香,  不放逸正受。 正智等解脱,  魔道莫能入, 是名安隐道,  是道则清净。 正向妙禅定,  断诸魔结缚。」 佛说此经已,尊者阿难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 (一〇七四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在摩竭提国人间游行。与千比丘俱,皆是古昔萦发出家,皆得阿罗汉,诸漏已尽,所作已作,舍诸重担,逮得己利,尽诸有结,正智,善解脱,到善建立支提杖林中住。 摩竭提王瓶沙闻世尊摩竭提国人间游行,至善建立支提杖林中住,与诸小王群臣羽从,车万二千、乘马万八千、步逐众无数,摩竭提婆罗门长者悉皆从。 王出王舍城,诣世尊所,恭敬供养。到于道口,下车步进,及于内门,除去五饰,脱冠却盖,除扇去剑刀,脱革屣,到于佛前,整衣服,偏露右肩,为佛作礼,右遶三匝,自称姓名,白佛言:「世尊!我是摩竭提王瓶沙。」 佛告瓶沙:「如是,大王!汝是瓶沙,可就此坐,随其所安。」 时,瓶沙王重礼佛足,退坐一面。诸王大臣、婆罗门居士悉礼佛足,次第而坐。 时,欝鞞罗迦叶亦在座中。 时,摩竭提婆罗门长者作是念:「为大沙门从欝鞞罗迦叶所修梵行耶?为欝鞞罗迦叶于大沙门所修梵行耶?」 尔时,世尊知摩竭提婆罗门长者心之所念,即说偈而问言: 「欝鞞罗迦叶,  于此见何利, 弃汝先所奉,  事火等众事。 今可说其义,  舍事火之由。」 欝鞞迦叶说偈白佛: 「钱财等滋味,  女色五欲果, 观察未来受,  斯皆大垢秽, 是故悉弃舍,  先诸奉火事。」 尔时,世尊复说偈问言: 「汝不着世间,  钱财五色味, 复何舍天人,  迦叶随义说。」 迦叶复以偈答世尊言: 「见道离有余,  寂灭无余迹, 无所有不着,  无异趣异道。 是故悉弃舍,  先修奉火事, 大会等受持,  奉事于水火。 愚痴没于中,  志求解脱道, 盲无智慧目,  向生老病死。 不见于正路,  永离生死道, 今始因世尊,  得见无为道。 大龙所说力,  得度于彼岸, 牟尼广济度,  安慰无量众。 今始知瞿昙,  真谛超出者。」 佛复说偈叹迦叶言: 「善哉汝迦叶,  先非恶思量, 次第分别求,  遂至于胜处。 「汝今,迦叶!当安慰汝徒众之心。」 时,欝鞞罗迦叶即入正受,以神足力向于东方,上升虚空,作四种神变,行、住、坐、卧,入火三昧,举身洞然,青、黄、赤、白、颇梨红色。身上出水,身下出火,还烧其身,身上出水以灌其身,或身上出火,以烧其身,身下出水,以灌其身。如是种种现化神通息已,稽首佛足,白佛言:「世尊!佛是我师,我是弟子。」 佛告迦叶:「我是汝师,汝是弟子,随汝所安,复座而坐。」 时,欝鞞罗迦叶还复故坐。 尔时,摩竭提婆罗门长者作是念:「欝鞞罗迦叶定于大沙门所修行梵行。」 佛说此经已,摩竭提王瓶沙及诸婆罗门长者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 (一〇七五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王舍城迦兰陀竹园。 时,有陀骠摩罗子,旧住王舍城,典知众僧饮食,床座随次差请,不令越次。 时,有慈地比丘,频三过次得麤食处,食时辛苦,作是念:「怪哉!大苦!陀骠摩罗子比丘有情故,以麤食恼我,令我食时极苦,我当云何为其作不饶益事?」 时,慈地比丘有姊妹比丘尼,名蜜多罗,住王舍城王园比丘尼众中。蜜多罗比丘尼来诣慈地比丘,稽首礼足,于一面住。慈地比丘不顾眄,不与语。蜜多罗比丘尼语慈地比丘:「阿梨!何故不见顾眄,不共言语?」 慈地比丘言:「陀骠摩罗子比丘数以麤食恼我,令我食时极苦,汝复弃我。」 比丘尼言:「当如何?」 慈地比丘言:「汝可至世尊所,白言:『世尊!陀骠摩罗子比丘非法不类,共我作非梵行波罗夷罪。』我当证言:『如是。世尊!如妹所说。』」 比丘尼言:「阿梨!我当云何于梵行比丘所,以波罗夷谤?」 慈地比丘言:「汝若不如是者,我与汝绝,不复来往言语、共相瞻视。」 时,比丘尼须臾默念,而作是言:「阿梨!欲令我尔,当从其教。」 慈地比丘言:「汝且待我先至世尊所,汝随后来。」 时,慈地比丘即往稽首,礼世尊足,退住一面。蜜多罗比丘尼即随后至,稽首佛足,退住一面,白佛言:「世尊!一何不善不类陀骠摩罗子!于我所作非梵行波罗夷罪。」 慈地比丘复白佛言:「如妹所说,我先亦知。」 尔时,陀骠摩罗子比丘即在彼大众中。 尔时,世尊告陀骠摩罗子比丘:「汝闻此语不?」 陀骠摩罗子比丘言:「已闻,世尊!」 佛告陀骠摩罗子比丘:「汝今云何?」 陀骠摩罗子白佛:「如世尊所知,如善逝所知。」 佛告陀骠摩罗子:「汝言如世尊所知,今非是时,汝今忆念,当言忆念;不忆念,当言不忆念。」 陀骠摩罗子言:「我不自忆念。」 尔时,尊者罗睺罗住于佛后,执扇扇佛,白佛言:「世尊!不善不类是比丘尼言:『尊者陀骠摩罗子共我作非梵行。』慈地比丘言:『如是,世尊!我先已知,如妹所说。』」 佛告罗睺罗:「我今问汝,随意答我。若蜜多罗比丘尼来语我言:『世尊!不善不类罗睺罗,共我作非梵行波罗夷罪。』慈地比丘复白我言:『如是,世尊!如妹所说,我先亦知』者,汝当云何?」 罗睺罗白佛:「世尊!我若忆念,当言忆念;不忆念,当言不忆念。」 佛言:「罗睺罗!愚痴人汝尚得作此语,陀骠摩罗子清净比丘何以不得作如是语?」 尔时,世尊告诸比丘:「于陀骠摩罗子比丘当忆念,蜜多罗比丘尼当以自言灭,慈地比丘僧当极善呵谏教诫:『汝云何见?何处见?汝何因往见?』」世尊如是教已,从座起,入室坐禅。 尔时,诸比丘于陀骠摩罗子比丘忆念,蜜多罗比丘尼与自言灭,慈地比丘极善呵谏教诫言:「汝云何见?何处见?何因往见?」 如是谏时,彼作是言:「彼陀骠摩罗子不作非梵行,不犯波罗夷,然陀骠摩罗子比丘三以麤恶食恐怖,令我食时辛苦。我于陀骠摩罗子比丘爱恚痴怖,故作是说,然陀骠摩罗子清净无罪。」 尔时,世尊晡时从禅觉,至大众前敷座而坐。诸比丘白佛言:「世尊!我等于陀骠摩罗子比丘所忆念持,蜜多罗比丘尼与自言灭,慈地比丘极善呵谏,乃至彼言:『陀骠摩罗子清净无罪。』」 尔时,世尊告诸比丘:「云何愚痴?以因饮食故,知而妄语。」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若能舍一法,  知而故妄语, 不计于后世,  无恶而不为。 宁食热铁丸,  如炽然炭火, 不以犯禁戒,  而食僧信施。」 佛说此经已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(一〇七六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王舍城迦兰陀竹园。 尔时,尊者陀骠摩罗子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住一面,白佛言:「世尊!我愿于佛前取般涅盘。」 世尊默然。如是三启,佛告陀骠摩罗子:「此有为诸行,法应如是!」 尔时,尊者陀骠摩罗子即于佛前,入于三昧,如其正受,向于东方,升虚空行,现四威仪,行、住、坐、卧,入火三昧,身下出火,举身洞然,光焰四布,青、黄、赤、白、颇梨红色。身下出火,还烧其身,身上出水,以洒其身,或身上出火,下烧其身,身下出水,上洒其身。周向十方,种种现化已,即于空中,内身出火,还自焚其身,取无余涅盘,消尽寂灭,令无遗尘。譬如空中然灯,油炷俱尽,陀骠摩罗子空中涅盘,身心俱尽,亦复如是。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譬如烧铁丸,  其焰洞炽然, 热势渐息灭,  莫知其所归。 如是等解脱,  度烦恼淤泥, 诸流永已断,  莫知其所之。 逮得不动迹,  入无余涅盘。」 佛说此经已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(一〇七七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在央瞿多罗国人间游行。经陀婆闍梨迦林中,见有牧牛者、牧羊者、采柴草者,及余种种作人,见世尊行路,见已,皆白佛言:「世尊!莫从此道去!前有央瞿利摩罗贼,脱恐怖人。」 佛告诸人:「我不畏惧!」作此语已,从道而去。彼再三告,世尊犹去。遥见央瞿利摩罗手执刀楯走向,世尊以神力现身徐行,令央瞿利摩罗駃走不及。走极疲乏已,遥语世尊:「住!住!勿去!」 世尊竝行而答:「我常住耳,汝自不住!」 尔时,央瞿利摩罗即说偈言: 「沙门尚駃行,  而言我常住, 我今疲勌住,  说言汝不住, 沙门说云何,  我住汝不住?」 尔时,世尊以偈答言: 「央瞿利摩罗,  我说常住者, 于一切众生,  谓息于刀杖。 汝恐怖众生,  恶业不休息, 我于一切虫,  止息于刀杖。 汝于一切虫,  常逼迫恐怖, 造作凶恶业,  终无休息时。 我于一切神,  止息于刀杖, 汝于一切神,  长夜苦逼迫。 造作黑恶业,  于今不止息, 我住于息法,  一切不放逸。 汝不见四谛,  故不息放逸。」 央瞿利摩罗说偈白佛: 「久乃见牟尼,  故随路而逐, 今闻真妙说,  当舍久远恶。 作如是说已,  即放舍刀楯, 投身世尊足,  愿听我出家。 佛以慈悲心,  大仙多哀愍, 告比丘善来,  出家受具足。」 尔时,央瞿利摩罗出家已,独一静处,专精思惟:「所以族姓子剃除须发,着袈裟衣,正信非家,出家学道,增修梵行,现法自知作证:『我生已尽,梵行已立,所作已作,自知不受后有。』」 时,央瞿利摩罗得阿罗汉,觉解脱喜乐。即说偈言: 「本受不害名,  而中多杀害, 今得见谛名,  永离于伤杀。 身行不杀害,  口意俱亦然, 当知真不杀,  不迫于众生。 洗手常血色,  名央瞿摩罗, 浚流之所漂,  三归制令息。 归依三宝已,  出家得具足, 成就于三明,  佛教作已作。 调牛以捶杖,  伏象以铁鈎, 不以刀捶杖,  正度调天人。 利刀以水石,  直箭以熅火, 治材以斧斤,  自调以黠慧。 人前行放逸,  随后能自敛, 是则照世间,  如云解月现。 人前放逸行,  随后能自敛, 于世恩爱流,  正念而超出。 少壮年出家,  精勤修佛教, 是则照世间,  如云解月现。 少壮年出家,  精勤修佛教, 于世恩爱流,  正念以超出。 若度诸恶业,  正善能令灭, 是则照世间,  如云解月现。 人前造恶业,  正善能令灭, 于世恩爱流,  正念能超出。 我已作恶业,  必向于恶趣, 已受于恶报,  宿责食已食。 若彼我怨憎,  闻此正法者, 得清净法眼,  于我修行忍。 不复兴鬪讼,  蒙佛恩力故, 我怨行忍辱,  亦常赞叹忍。 随时闻正法,  闻已随修行。」 佛说此经已,央瞿利摩罗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(一〇七八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王舍城迦兰陀竹园。 时,有异比丘,于夜明相出时,出打补河边,脱衣着岸边,入水洗浴。浴已上岸,被一衣,待身干。 时,有一天子放身光明,普照打补河侧,语比丘言:「汝少出家,鲜白发黑,年始盛美,应习五欲,庄严璎珞,涂香华鬘,五乐自娱,而于是时,违亲背俗,悲泣别离,剃除须发,着袈裟衣,正信非家,出家学道。如何舍现前乐,而求非时之利?」 比丘答言:「我不舍现前乐求非时乐,我今乃是舍非时乐得现前乐。」 天问比丘:「云何舍非时乐得现前乐?」 比丘答言:「如世尊说,非时之欲,少味多苦,少利多难。我今于现法中,已离炽然,不待时节,能自通达,现前观察,缘自知觉。如是,天子!是名舍非时乐得现前乐。」 天复问比丘:「云何复是如来所说,非时之欲,少乐多苦?云何复是如来所说,现法利乐,乃至缘自觉知?」 比丘答言:「我年少出家,不能广宣如来所说正法、律仪。世尊近在迦兰陀竹园。汝可往诣如来,问其所疑,如世尊说,随忆受持。」 天子复言:「比丘!于如来所,有诸力天众多围遶,我先无问,未易可诣。比丘!汝若能为先白世尊者,我可随往。」 比丘答言:「当为汝去!」 天白比丘:「唯然,尊者!我随后来。」 时,彼比丘往诣佛所,稽首礼足,退住一面,以向天子往反问答具白世尊:「今者,世尊!彼天子诚实言者须臾应至,不诚实者自当不来。」 时,彼天子遥语比丘:「我已在此,我已在此。」 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 「众生随爱想,  以爱想而住, 以不知爱故,  则为死方便。」 佛告天子:「汝解此偈者,便可发问。」 天子白佛:「不解,世尊!不解,善逝!」佛复说偈而告天子曰: 「若知所爱者,  不于彼生爱, 彼此无所有,  他人莫能说。」 佛告天子:「汝解此义者,便可发问。」 天子白佛:「不解,世尊!不解,善逝!」 佛复说偈言: 「见等胜劣者,  则有言论生, 三事不倾动,  则无软中上。」 佛告天子:「解此义者,则可发问。」 天子白佛:「不解,世尊!不解,善逝!」 佛复说偈言: 「断爱及名色,  除慢无所系, 寂灭息瞋恚,  离结绝悕望, 不见于人天,  此世及他世。」 佛告天子:「解此义者,乃可发问。」 天子白佛:「已解,世尊!已解,善逝!」 佛说此经已,彼天子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即没不现。 (一〇七九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在王舍城迦兰陀竹园。 时,有异比丘于后夜时至打补河边,脱衣置岸边,入水洗浴。浴已,还上岸,着一衣,待身干。 时,有一天子放身光明,普照打补河侧,问比丘言:「比丘!比丘!此是丘冢,夜则起烟,昼则火然。彼婆罗门见已而作是言:『坏此丘冢!』发掘者智,持以刀剑,又见大龟。婆罗门见已,作是言:『除此大龟!』发掘者智,持以刀剑,见有氍氀。婆罗门见已,作此言:『却此氍氀!』发掘者智,持以刀剑,见有肉段。彼婆罗门见已,作是言:『除此肉段!』发掘者智,持以刀剑,见有屠杀。婆罗门见已,作是言:『坏是屠杀处!』发掘者智,持以刀剑,见有楞耆。彼婆罗门见已,作是言:『却此楞耆!』发掘者智,持以刀剑,见有二道。彼婆罗门见已,作是言:『除此二道!』发掘者智,持以刀剑,见有门扇。婆罗门见已,作是言:『却此门扇!』发掘者智,持以刀剑,见有大龙。婆罗门见已,作是言:『止!勿却大龙,应当恭敬。』比丘!汝来受此论,往问世尊。如佛所说,汝随受持。所以者何?除如来,我不见世间诸天、魔、梵、沙门、婆罗门于此论心悦乐者,若诸弟子从我所闻,然后能说。」 尔时,比丘从彼天所闻此论已,往诣世尊,稽首礼足,退坐一面,以彼天子所问诸论广问世尊:「云何为丘冢?云何为『夜则起烟』?云何为『昼则火然』?云何是婆罗门?云何发掘?云何智者?云何刀剑?云何为大龟?云何氍氀?云何为肉段?云何为屠杀处?云何为楞耆?云何为二道?云何为门扇?云何为大龙?」 佛告比丘:「丘冢者,谓众生身——麤四大色,父母遗体,抟食、衣服、覆盖、澡浴、摩饰、长养,皆是变坏磨灭之法。夜起烟者,谓有人于夜时起,随觉、随观。昼行其教,身业、口业。婆罗门者,谓如来、应、等正觉。发掘者,谓精勤方便。智士者,谓多闻圣弟子。刀剑者,谓智慧刀剑。大龟者,谓五盖。氍氀者,谓忿恨。肉段者,谓悭愱。屠杀者,谓五欲功德。楞耆者,谓无明。二道,谓疑惑。门扇者,谓我慢。大龙者,谓漏尽罗汉。如是,比丘!若大师为声闻所作,哀愍悲念,以义安慰;于汝已作,汝等当作所作,当于曝露、林中、空舍、山泽、岩窟,敷草树叶,思惟禅思,不起放逸,莫令后悔——是则为我随顺之教。」即说偈言: 「说身为丘冢,  觉观夜起烟, 昼业为火然,  婆罗门正觉。 精进勤发掘,  黠慧明智士, 以智慧利剑,  厌离胜进者。 五盖为巨龟,  忿恨为氍氀, 悭愱为肉段,  五欲屠杀处。 无明为楞耆,  疑惑于二道, 门扇现我慢,  漏尽罗汉龙。 究竟断诸论,  故我如是说。」 佛说此经已,彼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(一〇八〇) 如是我闻: 一时,佛住波罗㮈国仙人住处鹿野苑中。 尔时,世尊晨朝着衣持钵,入波罗㮈城乞食。 时,有异比丘以不住心,其心惑乱,不摄诸根,晨朝着衣持钵,入波罗㮈城乞食。是比丘遥见世尊,见已,摄持诸根,端视而行。世尊见是比丘摄持诸根,端视而行,见已入城。乞食毕,还精舍,举衣钵,洗足已,入室坐禅。晡时从禅觉,入僧中,敷坐具,于大众前坐,告诸比丘:「我今晨朝着衣持钵,入波罗㮈城乞食,见有比丘!以不住心、惑乱心,诸根放散,亦持衣钵入城乞食,彼遥见我,即自敛摄竟,为是谁?」 时,彼比丘从座起,整衣服,到于佛前,偏袒右肩,合掌白佛:「世尊!我于晨朝入城乞食,其心惑乱,不摄诸根行,遥见世尊,即自敛心,摄持诸根。」 佛告比丘:「善哉!善哉!汝见我已,能自敛心,摄持诸根。比丘!是法应当如是。若见比丘,亦应自摄持。若复见比丘尼、优婆塞、优婆夷,亦当如是摄持诸根,当得长夜以义饶益,安隐快乐。」 尔时,众中复有异比丘说偈叹曰: 「以其心迷乱,  不专系念住, 晨朝持衣钵,  入城邑乞食。 中路见大师,  威德容仪备, 欣悦生惭愧,  即摄持诸根。」 佛说此经已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 杂阿含经卷第三十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