楞伽阿跋多罗宝经注解卷第四(上) 宋求那跋多罗奉 诏译 大明天界善世禅寺住持(臣)僧(宗泐)演福讲寺住持(臣)僧(如玘)奉 诏同注 一切佛语心品第四 尔时,大慧菩萨白佛言:「世尊!惟愿为说三藐三佛陀,我及余菩萨摩诃萨善于如来自性自觉觉他。」佛告大慧:「咨所欲问,我当为汝随所问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世尊!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为作耶?为不作耶?为事耶?为因耶?为相耶?为所相耶?为说耶?为所说耶?为觉耶?为所觉耶?如是等辞句,为异为不异?」 涅盘是所证之法,如来是能证之人,大慧既领涅盘之旨,故又以如来为请。三藐三佛陀,此云正遍知,亦名正觉。正遍知者,谓正知遍知,正知于中、遍知于边。如来自性,谓法身也。佛既领请,故大慧具以三号为问。三号即是三德,如来即法身,中谛也;应供即解脱,俗谛也;正遍知即般若,真谛也。通号有十,而特问此三者,乃其要也。作谓修持造作,义该因果。事即果也,相谓身相,说谓言说,觉谓觉知,谓如来于此辞句为异为不异耶? 佛告大慧:「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于如是等辞句,非事非因。所以者何?俱有过故。大慧!若如来是事者,或作或无常,无常故,一切事应是如来,我及诸佛皆所不欲。若非所作者,无所得故方便则空,同于兔角、盘大之子,以无所有故。大慧!若无事无因者,则非有非无,若非有非无则出于四句,四句者是世间言说。若出四句者,则不堕四句,不堕四句故智者所取,一切如来句义亦如是,慧者当知。」 答中先酬所问。非事非因,即非因非果也,合云非作非不作。言俱有过者,不特言事因而已,正言如来若惟是事因,则堕有作之过;若非事因,则堕无所有过也。言如来是事等者,谓若如来定须用因果等事,则是无常,若是无常,则一切所作之法应是如来,然我及诸佛皆不欲同彼事也。若非所作等,即核上非事因句,谓非所作则无所得,无所得则智慧方便皆为徒设,同于兔角、石女儿也。又言无事无因者,谓法身既非有作,则离有无之过,离有无过则出于四句之外。四句者,即一异、俱不俱、有无非有非无、常无常等四句也,不堕此四句是为如来句义,为智者之所取也。 「如我所说,一切法无我,当知此义,无我性是无我。一切法有自性、无他性,如牛马。大慧!譬如非牛马性、非马牛性,其实非有非无,彼非无自性。如是大慧!一切诸法非无自相。有自相,但非无我愚夫之所能知,以妄想故。如是一切法空、无生、无自性,当如是知。」 上明如来句义不堕四句,恐未达者谓如来句义亦非实性,故引例以显。如我所说等,佛谓我常说一切法无我。无我者,谓无性执之性,非无性分之性,故云「有自性无他性。」他者对己之谓也,意谓如来句虽离诸句,非无法身常住自性。故又以喻显,如牛但有牛之性而无马性,马但有马之性而无牛性,故云「非有非无。」谓彼各有自性而无他性。《入楞伽》云:「一切诸法亦复如是,无有自相而非有即有。」谓非但有自性,亦有自相。但非无我者,无我即声闻,谓但非凡小之所能知,而不知者。由妄想分别之所蔽也。如是一切法空等,谓一切法无我,既然以例一切法空,如来之性不空;一切法无生,如来法身乃生;一切法无自性,而如来有常住之性,故云「当如是知」。 「如来如是与阴非异非不异,若不异阴者应是无常,若异者方便则空,若二者应有异。如牛角相似故不异、长短差别故有异,一切法亦如是。大慧!如牛右角异左角、左角异右角,如是长短种种色各各异。大慧!如来于阴、界、入非异非不异。」 如来如是下,谓法身与五阴对论,非异非不异。阴即苦道,苦道即法身,故非异;迷悟有殊,故非不异。若言法身不异五阴,则是无常生灭之法;若谓异者,则如来无全体起用方便益物之相,故云则空。所以法身与阴,非异非不异也。若不了阴即是法身,则二者有异,故又以牛角为喻。牛角相似则不异,长短差别则有异。一切诸法亦如是者,谓法身与一切法非异非不异亦如是也。又以牛角左右异为喻者,谓法身本一,而诸法有异,亦犹牛之左右角之不同耳。结文可知。 「如是如来、解脱非异非不异,如是如来以解脱名说。若如来异解脱者,应色相成,色相成故应无常;若不异者,修行者得相应无分别,而修行者见分别,是故非异非不异。」 此法身如来对解脱之德而论。言如来以解脱名说者,如来之所究显,盖由了结业即解脱故也,此如来与解脱非异非不异。若云异者,解脱应身色相则是无常;若不异者,则修行之人与解脱相应,无因果、人法之异,然有能所分别,故结云「非异非不异」也。 「如是智及尔焰非异非不异。大慧!智及尔焰非异非不异者,非常非无常、非作非所作、非有为非无为、非觉非所觉、非相非所相、非阴非异阴、非说非所说、非一非异、非俱非不俱。非一非异、非俱非不俱故,悉离一切量。」 此约般若与智障相对而论,智即般若,尔焰即智障,例前合云:「若异则离障无智,若不异则障岂是智。」但云非异非不异者,文之略耳。此般若与智障非异非不异者,则与法身、解脱无二无别,故复总结而例通之。曰「非常非无常」等,总不出非二边显中道、非能所显一相、非四句显忘言,故又云「离一切量」。量即数也。 「离一切量则无言说,无言说则无生,无生则无灭,无灭则寂灭,寂灭则自性涅盘,自性涅盘则无事无因,无事无因则无攀缘,无攀缘则出过一切虚伪,出过一切虚伪则是如来,如来则是三藐三佛陀。大慧!是名三藐三佛陀佛陀。大慧!三藐三佛陀佛陀者,离一切根量。」 夫离诸言量,则是无生、寂灭、自性涅盘而已,既彰本性乃复宗,结示曰「无事无因」等。惟一法身逈然独立,不见诸法为所攀缘,故出一切虚伪,名为如来三藐三佛陀。重言佛陀者,翻知觉之异,双结二名也。言至于此可谓极矣,而复叠云离一切根量者,总酬所问,指归法身自性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悉离诸根量,  无事亦无因, 已离觉所觉,  亦离相所相, 阴缘等正觉,  一异莫能见。 若无有见者,  云何而分别? 非作非不作,  非事亦非因, 非阴非在阴,  亦非有余杂, 亦非有诸性,  如彼妄想见, 当知亦非无,  此法法亦尔。」 悉离下四句,总颂佛陀离相。阴缘者,阴即五阴,缘即界、入等攀缘之缘,正觉即法身。一异莫能见者,谓正觉法身与生死苦道无一异之相可见。既无能见之人,岂有一异之法而可分别耶?非作等四句,正显法身中道。余杂者,诸法过咎也。亦非有下四句,离有无二见,言如来法体由彼凡夫妄想分别而见,虽离诸相而亦非无实相可见。此法法亦尔者,谓此法身亦不可言有、不可言无,法尔而然也。 「以有故有无,  以无故有有, 若无不应受,  若有不应想。 或于我非我,  言说量留连, 沈溺于二边,  自坏坏世间。 解脱一切过,  正观察我通, 是名为正观,  不毁大导师。」 以有故无、以无故有,此有无相待而立。有无既各无自体,岂应取着?故云不应受、不应想也。其或未了二我本空,滞于言说,此乃溺于有无二见,非独自坏亦且坏他,何由出于生死?若能了达法身解脱自在,离一切过,是为达观,不谤于佛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如世尊说『修多罗摄受不生不灭。』又世尊说『不生不灭是如来异名。』云何世尊为无性故说不生不灭,为是如来异名?」佛告大慧:「我说一切法不生不灭,有无品不现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世尊!若一切法不生者,则摄受法不可得,一切法不生故。若名字中有法者,惟愿为说。」佛告大慧:「善哉!善哉!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吾当为汝分别解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我说如来非无性,亦非不生不灭摄一切法,亦不待缘故不生不灭,亦非无义。」 经中言不生不灭者非一,其所诠之旨不无同异,如云「修多罗摄受不生不灭。」摄受者,谓舍摄其理。又云「此是如来异名。」大慧以为不生不灭是无性义,云何言是异名,岂如来亦无性耶?佛答以不生不灭是离有无,故曰「有无品不现」。此以一答酬其二请。大慧又以为不现是不生,若一切法不生,岂是如来异名?若是异名,于名字中岂亦有不生法义,故又致请。答中言非无性者,谓如来非是无法,亦非摄取不生不灭,亦不待生灭之缘而非不生不灭。言亦非无义者,起后正答也。 「大慧!我说意生法身如来名号,彼不生者,一切外道、声闻、缘觉、七住菩萨非其境界。大慧!彼不生即如来异名。大慧!譬如因陀罗、释迦、不兰陀罗,如是等诸物一一各有多名,亦非多名而有多性,亦非无自性。」 言我说意生身等,其文犹略,应云「我说不生不灭即不生义,不生而生,则一切法身异名皆从此出。」故曰「意生法身如来名号」。言彼不生者,叠上一切法不生义也。然此不生是如来究竟之趣,非外道偏乘之所造诣,故云非其境界。七住即七地,盖通教菩萨到八地方证无生故也。以此不生为如来异名,即不生不灭名偏义圆,斯之谓也。譬如因陀罗等,此引帝释异名,以况如来异名非一。盖帝释所住地及虚空乃至手足,随一一物各有异名,其名虽多,人只是一,故无多性,随物显义,非无自性也。 「如是大慧!我于此娑婆世界有三阿僧只百千名号,愚夫悉闻,各说我名,而不解我如来异名。大慧!或有众生知我如来者、有知一切智者、有知佛者、有知救世者、有知自觉者、有知导师者、有知广导者、有知一切导者、有知仙人者、有知梵者、有知毗纽者、有知自在者、有知胜者、有知迦毗罗者、有知真实边者、有知月者、有知日者、有知主者、有知无生者、有知无灭者、有知空者、有知如如者、有知谛者、有知实际者、有知法性者、有知涅盘者、有知常者、有知平等者、有知不二者、有知无相者、有知解脱者、有知道者、有知意生者。大慧!如是等三阿僧只百千名号不增不减,此及余世界皆悉知我如水中月不出不入。」 我于娑呵世界等,凡例三十三种异名,始言愚者悉闻,各说我名,谓名各有义也。而不解我如来异名,则不知其体一,本于不生不灭也。乃至云如是等三阿僧只百千名号。阿僧只,此云无数时,此乃如来果后施化之迹。言百千名号不增不减者,盖随举一名则摄诸法名,在多不增、在一不减,此方他界皆知佛名。言如水月不出不入者,月喻应身,水喻众生之心,众生心净,如来即应,如月在水。然月在空,影现于水,月不下降,故云不入,亦不离水,故云不出也。 「彼诸愚夫不能知我,堕二边故,然悉恭敬供养于我,而不善解知辞句义趣,不分别名、不解自通,计着种种言说章句,于不生不灭作无性想,不知如来名号差别,如因陀罗、释迦、不兰陀罗。不解自通,会归终极,于一切法随说计着。」 彼诸愚夫等,重释彼不知不生不灭中道应身之本,堕于有无二边,虽皆能敬事,而不能善解名字句义,故云「不分别名、不解自通」。由执着言教,昧于实理,谓不生不灭是无体性,故于如来异名差别而皆不知,如不知因陀罗等皆帝释之异名也。既不解自通之趣归于至极,故于一切诸法随语生见,故云「随说计着」也。 「大慧!彼诸痴人作如是言:『义如言说,义说无异。』所以者何?谓义无身故,言说之外更无余义,唯止言说。大慧!彼恶烧智,不知言说自性,不知言说生灭、义不生灭。大慧!一切言说堕于文字,义则不堕,离性非性故,无受生亦无身。大慧!如来不说堕文字法,文字有无不可得故,除不堕文字。」 此段重示迷名失肯。义如言说等,夫义有能诠文字之义、有所诠道理之义,痴人迷于道理,言文字之义如所言说,谓义之所说无有异也。既又征释,谓义无身故,身即体也,言能诠文字之义更无有体,盖不知所诠道理之义出于言说之外,唯止于言说而已。由彼恶见烧灭正智,不解如来言教,言于生灭、义无生灭。然一切言说堕于文字,义则不堕。言离性非性者,是离有无之过,既离是过,则无受生亦无体相,是为言外之旨也。如来不说堕文字法者,谓文字性离,即是解脱,不可以有无求之,是则如来非不说法,若有离文字而解者,即为说之。 「大慧!若有说言如来说堕文字法者,此则妄说,法离文字故。是故大慧!我等诸佛及诸菩萨不说一字、不答一字。所以者何?法离文字故,非不饶益义说。言说者,众生妄想故。大慧!若不说一切法者,教法则坏。教法坏者,则无诸佛、菩萨、缘觉、声闻,若无者谁说为谁?」 若有不达如来说即无说,谓说堕文字法者,则为谤佛谤法,故云此则妄说。既又告大慧云「我及诸佛菩萨未尝说一字答一字。」盖离文字性故也。非不饶益义说者,谓非不随宜演说饶益众生。然说即无说,若谓有说者,凡愚之妄想分别耳。据理绝言,被缘可说,说即成教。若有缘不说,则教法不立。教若不立,则大小乘机无修证之分,如是则孰为能度、孰为所度而建立机教哉! 「是故大慧!菩萨摩诃萨莫着言说,随宜方便广说经法,以众生希望、烦恼不一故,我及诸佛为彼种种异解众生而说诸法,令离心、意、意识故,不为得自觉圣智处。」 法固不可不说,若着言说,则又成病,故告云「莫着言说」。然随宜方便而说者,盖众生机乐不同、烦恼非一,我及诸佛皆如是说。然所被机固未是欲得自觉圣智处者,凡可以离乎妄想心识者,则为说也。 「大慧!于一切法无所有,觉自心现量,离二妄想,诸菩萨摩诃萨依于义不依文字。若善男子、善女人依文字者,自坏第一义,亦不能觉他,堕恶见相续而为众说,不善了知一切法、一切地、一切相,亦不知章句。若善一切法、一切地、一切相,通达章句,具足性义,彼则能以正无相乐而自娱乐,平等大乘,建立众生。」 一切法无所有等,《入楞伽》云:「令知诸法自心所现,无外境界,离说、所说二种妄想。」既又诫学者言「当依于义、不依文字。」若依文字则害于义,岂能令他获益?言堕恶见相续等者,则于言说相续计着而为他说,此乃不善了知一切教法地、住、因果之相及章段句义。若善了知此等诸义,则能乐于无相,令诸众生安住平等大乘也。 「大慧!摄受大乘者,则摄受诸佛、菩萨、缘觉、声闻。摄受诸佛、菩萨、缘觉、声闻者,则摄受一切众生。摄受一切众生者,则摄受正法。摄受正法者,则佛种不断。佛种不断者,则能了知得殊胜入处。知得殊胜入处,菩萨摩诃萨常得化生,建立大乘,十自在力现众色像,通达众生形类、希望、烦恼诸相,如实说法。如实者不异,如实者不来不去相,一切虚伪息,是名如实。大慧!善男子、善女人不应摄受随说计着,真实者离文字故。」 此承上文而言,既摄受大乘之法,则一切凡圣无不摄者,如是则为正法、为佛种、为殊胜,入自觉圣处。既得入已,则能起用化他,建立大乘,十力、无畏随类现形,慰诸渴望,消诸烦恼,演说如实之法。此如实法无异别之称、绝去来之相,一切戏论悉皆息灭。然如实之法虽是大乘,不应随说计着,以离文字名为真实。 「大慧!如为愚夫以指指物,愚夫观指,不得实义。如是愚夫随言说指,摄受计着至竟不舍,终不能得离言说指第一实义。大慧!譬如婴儿,应食熟食,不应食生,若食生者则令发狂,不知次第方便熟故。大慧!如是不生不灭,不方便修则为不善。是故应当善修方便,莫随言说,如是指端。」 此以二喻示得失相。一以指指物喻者,喻言说实义。二婴儿熟食喻者,喻方便修法。然皆有得有失,其理晓然。滞于言说则失第一实义,如但观指而不观物。不善修方便,则不契不生不灭之理,如婴儿食生而不食熟,如是而不发狂者几希矣!故又戒云「善修方便,莫随言说」也。 「是故大慧!于真实义当方便修。真实义者微妙寂静,是涅盘因。言说者妄想合,妄想者集生死。大慧!真实义者从多闻者得。大慧!多闻者,谓善于义,非善言说。善义者,不随一切外道经论,身自不随,亦不令他随,是则名曰大德多闻。是故欲求义者,当亲近多闻,所谓善义。与此相违计着言说,应当远离。」 真义之义离言说相,故云「微妙寂静」。此理若显,即是涅盘之果,未显名因。若着言说不会实义,则与妄想和合,以成生死之因。然此真实之义必由闻慧而得。又言善于义者,非徒多闻而已,要在忘言得意,若随语生见,何异外道?盖善于义则自他不惑于外说,是为大德多闻。故学大乘者不可不亲近大德,否则不善于义,堕于言说,故复戒劝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承佛威神而白佛言:「世尊!世尊显示不生不灭,无有奇特。所以者何?一切外道因亦不生不灭;世尊亦说虚空、非数缘灭及涅盘界不生不灭。世尊!外道说因,生诸世间;世尊亦说无明、爱、业、妄想为缘,生诸世间。彼因、此缘名差别耳。外物因缘亦如是,世尊与外道论无有差别。微尘、胜妙、自在、众生主等,如是九物不生不灭;世尊亦说一切性不生不灭、有无不可得。外道亦说四大不坏、自性不生不灭,四大常,是四大乃至周流诸趣,不舍自性;世尊所说亦复如是。是故我言无有奇特。惟愿世尊为说差别,所以奇特胜诸外道。若无差别者,一切外道皆亦是佛,以不生不灭故。而世尊说一世界中多佛出世者无有是处,如向所说一世界中应有多佛,无差别故。」 上言不生不灭,直以正教言之,未辩所以异于外道者,是故大慧复有异同之问。凡有四难:一、以外道说生法之因与佛所说三无为法为难。虚空即虚空无为,非数缘灭即非择灭,无为涅盘即择灭无为。二、以彼生因与佛所说十二缘生为难。三、以微尘等生与佛所说一切性不生灭为难。九物者,一时、二方、三虚空、四微尘、五四大种、六大梵天、七胜妙天、八大自在天、九众生主即神我也。四、以彼说四大与世尊所说四大为难。此皆以外道之说比同佛说,如文可见。 佛告大慧:「我说不生不灭,不同外道不生不灭。所以者何?彼诸外道有性自性,得不生不变相;我不如是堕有无品。大慧!我者离有无品、离生灭,非性非无性,如种种幻梦现故非无性。云何无性?谓色无自性相摄受,现不现故、摄不摄故。以是故,一切性无性、非无性,但觉自心现量,妄想不生,安隐快乐,世事永息。」 答中先斥非而后显是。言外道有性自性等,谓彼所说性有自性,如云四大常,以坚湿暖动之性皆不坏不乱,以为得不生不变之相,然亦着心妄计,虽曰不生不灭,实有生灭,堕于有无。佛谓我不如是,我之所说不生不灭,离于有无、生灭及非有非无。如幻梦色现是非无,色性不可得是非有。言色无自性相摄受者,梦幻色相本非实有,愚人妄想故现,其实不现,妄心摄取,实不可取,故知一切诸法亦非有非无。但能觉了诸法唯心,心外无境,则妄想自灭,安于涅盘之乐,永息生死之事矣。 「愚痴凡夫妄想作事,非诸圣贤,不实妄想如干闼婆城及幻化人。大慧!如干闼婆城及幻化人,种种众生商贾出入,愚夫妄想谓真出入,而实无有出者入者,但彼妄想故。如是大慧!愚痴凡夫起不生不灭惑,彼亦无有有为无为,如幻人生,其实无有若生若灭,性无性无所有故。一切法亦如是,离于生灭,愚痴凡夫堕不如实,起生灭妄想,非诸圣贤。」 凡世间有为生灭之事起于妄心,此乃凡夫所迷,故曰「非诸圣贤」。干闼婆城,喻妄境不实,如文可见。言愚夫起不生不灭惑者,谓彼妄想本是生灭,妄谓不生不灭,则惑也。彼亦无有有为无为者,言彼不弃有为,是不知生灭之实;既无无为,是不知无生灭之实。如见幻人之生,其实无有生灭,一切诸法亦复如是。愚夫之所以起妄想者,由不见如实之理,堕于虚妄,圣贤则不尔也。 「不如实者不尔,如性自性妄想亦不异。若异妄想者,计着一切性自性,不见寂静。不见寂静者,终不离妄想。是故大慧!无相见胜,非相见。相见者,受生因故不胜。大慧!无相者,妄想不生,不起不灭,我说涅盘。大慧!涅盘者如真实义见,离先妄想心心数法,逮得如来自觉圣智,我说是涅盘。」 言不如实者,《入楞伽》云:「言虚妄者不如法性。」不尔者,谓不同圣贤也。圣贤之所以为圣贤者,由了妄想即是真实,非别有也。如彼凡夫性自性妄想与如实理亦本不异,若谓如实理与妄想有异,则执着诸法自性,不见本来寂静之体。不见此体,妄想执情终不能离。言无相见胜者,既云着相,不见寂静,则欲见寂静以无相为胜,非是相见。盖着相见者是生死之因,故不为胜。然则无相是离妄想,契乎不生不灭,是为佛说究竟涅盘。又云「涅盘者如真实义见」,则未见涅盘以前,妄想心数皆悉远离,至于佛地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灭除彼生论,  建立不生义, 我说如是法,  愚夫不能知。 一切法不生,  无性无所有, 干闼婆、幻梦,  有性者无因。 不生无自性,  何因空当说? 以离于和合,  觉知性不现, 是故空不生,  我说无自性。 谓一一和合,  性现而非有, 分析无和合,  非如外道见。」 灭除彼生论者,谓破彼外道妄计之论。外道虽有不生不灭之言,乃妄想分别是生死因,故云「生论」。佛说不生不灭是中道实理,对彼有生,故云「不生义」也。一切法下,颂非有非无,如干城、幻梦虽有而无因也。不生无自性等,是承上再征,谓不生者是无自性,无性是空,云何为我说也。以离于和合下是释,谓于根、尘离和合相,而觉知之性自然不现。不现是空,空则不生,是故佛说无自性也。谓一一下,重释上义,如文可见。 「梦幻及垂发,  野马、干闼婆, 世间种种事,  无因而相现, 折伏有因论,  申畅无生义。 申畅无生者,  法流永不断, 炽然无因论,  恐怖诸外道。」 梦幻等,喻世间之法无因而现,其相本虚,并显不生之义,其所破立则折伏外道有因之论,申畅无生之义。然外道本计无因而生,而言有因者,盖彼所言不生不灭乃是妄计,实为生死之因,故斥其为有因论也。外论既灭,则正法流行,无生之论炽然而说,使彼外道闻而恐怖也。 尔时,大慧以偈问曰: 「云何何所因,  彼亦何故生? 于何处和合,  而作无因论?」 尔时,世尊复以偈答: 「观察有为法,  非无因有因, 彼生灭论者,  所见从是灭。」 此颂问答核无因论义。问有四意:谓云何、何因、何故、何处而作是无因论耶?答亦有四:观察有为法是答处,有为即世间生灭之法也;非无因有因是答云何,谓佛法非有非无也;彼生灭论者,是答何所因,即因彼外道生灭论也;所见从是灭是答何故,谓灭彼邪见也。 尔时,大慧说偈问曰: 「云何为无生?  为是无性耶? 为顾视诸缘?  有法名无生? 名不应无义,  惟为分别说。」 此问无生义,为诸法无自性名无生耶?为顾待诸因缘名无生耶?为别有法名无生耶?即有无生之名,必有无生之义,愿佛为说。 尔时,世尊复以偈答: 「非无性无生,  亦非顾诸缘, 非有性而名,  名亦非无义。 一切诸外道,  声闻及缘觉, 七住非境界,  是名无生相。」 答中先遮所问,盖无生者不堕有无,故皆非之。名亦非无义,起后正答也。凡有三意:一、以所证位显,盖此无生忍位非诸凡小及偏教菩萨所住境界,七住即七地,以菩萨到第八地方破无明,故云「七住非境界」也。 「远离诸因缘,  亦离一切事, 唯有微心住,  想、所想俱离, 其身随转变,  我说是无生。」 二、以离诸缘故,则非顾待之缘。既离诸缘,亦离一切生死之事,惟有微妙寂静之心。如是而住,所以能想、所想分别俱离,妄心既为妙心,而身亦转胜,是为无生,佛所说也。 「无外性无性,  亦无心摄受, 断除一切见,  我说是无生。 如是无自性,  空等应分别, 非空故说空,  无生故说空。」 三、以有无二性不可得故,内外俱忘。无外性者是忘外也,无心摄受者是忘内也。内外既忘,则断一异等见,如是无生即无自性,无性故空,空亦叵得,故曰「非空说空」。空即无生,故又云「无生说空」也。 「因缘数和合,  则有生有灭, 离诸因缘数,  无别有生灭。 舍离因缘数,  更无有异性, 若言一异者,  是外道妄想。 有无性不生,  非有亦非无, 除其数转变,  是悉不可得。」 此于缘生示无生义,准后文,即十二因缘数法和合而有生灭。然十二惑业因缘亦从根尘因缘而起,若离能生因缘,而所生之法何有?故曰「无别有生灭」也。若离生灭因缘,岂复有一异之见同于外道?若离一异,亦离有无非有非无等四句,惟除其为因缘之所转者。凡能了达无生,是有无诸句皆不可得。 「但有诸俗数,  展转为钩锁, 离彼因缘锁,  生义不可得。 无生性不起,  离诸外道过, 但说缘钩锁,  凡愚不能了。 若离缘钩锁,  别有生性者, 是则无因论,  破坏钩锁义。 如灯显众像,  钩锁现若然, 是则离钩锁,  别更有诸性。」 诸俗数,即生死俗假因缘,谓凡夫从本以来,惟逐妄缘,流转生死,如钩锁连环之不可断。若能了达妄缘生即无生,故云「生义不可得」也。言生无性不起等,谓了生无生,性执不起,则离外道邪见。但我说因缘钩锁之义,令了生即无生,凡愚所不能了。若离能生因缘之外别有所生法者,则我说无因之论,而反自破钩锁之义。如灯显众像等者,佛谓我说钩锁之义正欲令人了达生则无生,否则离此生法之外别求无生,如众物由灯而显,非即物是明,故云「钩锁现若然」。谓钩锁之现若是,则因缘之外别有诸法也。 「无性无有生,  如虚空自性, 若离于钩锁,  慧无所分别。 复有余无生,  贤圣所得法, 彼生无生者,  是则无生忍。」 了达因缘生法性相叵得,是为无生,则其体性如虚空无碍。若离缘生别求无生,是智慧无观察之用,故曰「慧无所分别」也。余无生者,指上贤圣所得,由了生即无生,是为无生法忍。 「若使诸世间,  观察钩锁者, 一切离钩锁,  从是得三昧。 痴爱诸业等,  是则内钩锁, 钻燧、泥团轮、  种子等名外。 若使有他性,  而从因缘生, 彼非钩锁义,  是则不成就。 若生无自性,  彼为谁钩锁? 展转相生故,  当知因缘义。」 此言世间众生,若能进修观察因缘所生之法当体即空,乃得无生三昧,离于钩锁。然所观因缘有内有外,内则无明等十二因缘,外则钻燧、泥轮等事。钻燧得火、泥团成瓶、种子生芽,此三者名外因缘。此外因缘以喻于内,乃显离因缘外别无生法。若谓别有法从他缘而生,是非善观因缘之义,则不能成就无生法忍。若达生即无生,即缚成脱,故云「彼为谁钩锁」。否则流转生死,是因缘义。 「坚湿暖动法,  凡愚生妄想, 离数无异法,  是则说无性。」 此四句是言外道妄计四大之性不坏,以为不生不灭。离数等者,谓离因缘而说无生法也。 「如医疗众病,  无有若干论, 以病差别故,  为设种种治。 我为彼众生,  破坏诸烦恼, 知其根优劣,  为彼说度门。 非烦恼根异,  而有种种法, 唯说一乘法,  是则为大乘。」 此喻如来立教之意。若论出世本意,惟说一乘以度群生,如大医王但以阿伽陀药遍治众病,故云「无有若千论。」然机器不齐,未免曲垂方便,为说三乘,渐次调伏,如随病差别设种种药。然非根异而法有殊,权机若熟,咸归一实,所谓十方佛土中,唯有一乘法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一切外道皆起无常妄想,世尊亦说一切行无常是生灭法,此义云何为邪为正?为有几种无常?」 常与无常之名无异外道,不以义定,邪正曷分?上明不生不灭是真常之义,已破外计,未辩无常邪正之殊,所以再请决也。问辞可见。 佛告大慧:「一切外道有七种无常,非我法也。何等为七?彼有说言:作已而舍是名无常。有说:形处坏是名无常。有说:即色是无常。有说:色转变中间是名无常,无间自之散坏,如乳酪等转变,中间不可见,无常毁坏,一切性转。有说:性无常。有说:性无性无常。有说:一切法不生无常,入一切法。」 七种无常皆是外计,先列、次释。列中,唯色转变无常消涉释义。色言四大造色,转变谓生住异灭。无间自之散坏等者,谓相续不断,能令变异,自然归灭也。如乳酪之转变,虽不可见,然在法中自然变坏一切法也。余皆下文具释。释中或兼破计,或但释义,仍不次第,不出色性也。 「大慧!性无性无常者,谓四大及所造自相坏,四大自性不可得,不生。」 性无性者,谓四大之性皆无自性,能造及所造相皆归变坏,故曰无常。四大自性下,是破彼计,意谓大种自性本来不生,不生尚无,何生可灭言无常耶? 「彼不生无常者,非常无常,一切法有无不生,分析乃至微尘不可见,是不生义,非生,是名不生无常相。若不觉此者,堕一切外道生无常义。」 先出正义,而后斥非。言非常等者,佛谓常与无常一切有无诸相对法体本不生,乃至分析至于微尘亦无所见,以是义故说名无生,此为如来所说不生无常之相。若不了此义,则堕外道所计生无常义,以外道不达无生之旨,虽说无生,实为有生,故斥云生无常也。 「大慧!性无常者,是自心妄想,非常无常性。所以者何?谓无常自性不坏。大慧!此是一切性无性无常事。除无常,无有能令一切法性无性者,如杖瓦石破坏诸物。」 言自心妄想等者,谓彼于非常非无常中自生分别,以为无常能坏诸法而自性不坏,此即是前性无性无常之事,意谓事可坏而性不可坏。世间诸法有坏者,因无常故,无常遍于诸法之中,如杖瓦石能破坏诸物,而自体不坏也。 「现见各各不异,是性无常事,非作所作有差别。此是无常、此是事。作所作无异者,一切性常,无因性。大慧!一切性无性有因,非凡愚所知。」 此破外计。佛谓现前所见诸法与无常无异,安有性与事不同耶?故云「非作所作有差别」。故知无常即事、事即无常,此能所不异应是常义。无因性者,《入楞伽》云「不见有因」,言无常无破坏诸法之因。一切性下,佛言诸法灭坏实亦有因,但此意微隐,非凡愚之所能了。 「非因不相似事生。若生者,一切性悉皆无常。是不相似事,作所作无有别异,而悉见有异。若性无常者,堕作因性相。若堕者,一切性不究竟。一切性作因相堕者,自无常应无常,无常无常故,一切性不无常,应是常。」 非因不相似事生等者,谓无常若非有因,则无差别事生。若其生矣,一切法则与之偕生悉皆无常,岂非差别事以验无常之有因必矣。如彼所计,则此法彼法、能作所作应无差别,而现见差别之异,云何妄计无因生差别法耶?若性无常等者,凡言性必究竟无作,无作则常。既云无常,则堕于有作诸法,非究竟义。以是为因,则堕作因性相,失本性义。言自无常应无常者,谓能作之性若是无常,应同所作之法皆是无常。自性既是无常,则所作无常之法反应是常。一切性即一切法也。 「若无常入一切性者,应堕三世,彼过去色与坏俱;未来不生,色不生故;现在色与坏相俱。色者,四大积集差别,四大及造色自性不坏,离异不异故,一切外道一切四大不坏。一切三有四大及造色在所知有生灭,离四大造色,一切外道于何所思惟性无常?四大不生,自性相不坏故。」 若无常性遍诸法中,乃属三世变迁,过去色已坏、未来色未生、现在色俱坏。色即四大差别之色,能造四大及所造色其性不坏,离异不异。此一切外道谓四大体性不坏如此。一切三有下,《入楞伽》云:「三有之中,能造所造莫不皆是生住灭相,岂更别有无常之性,能生于物而不灭耶?」此如来结斥外道之过。 「离始造无常者非四大,复有异四大。各各异相自相故,非差别可得。彼无差别,斯等不更造,二方便不作,当知是无常。」 《入楞伽》云:「始造即舍无常者,非大种互造大种,以各别故;非自相造,以无异故;非复共造,以乖离故。当知是非始造无常。」二方便,谓同异更造之方便也。 「彼形处坏无常者,谓四大及造色不坏,至竟不坏。大慧!竟者,分析乃至微尘观察坏。四大及造色形处异见长短不可得,非四大。四大不坏,形处坏现,堕在数论。」 形处即形状,乃四大造色不坏者,外道计此能造所造至竟不坏。至竟犹极也、尽也,谓分析造色至于微尘犹不可坏。但观察灭坏形状长短等见,不坏能造所造色体,此乃俗数言语,故云「堕在数论」也。 「色即无常者,谓色即是无常,彼则形处无常,非四大。若四大无常者,非俗数言说。世俗言说非性者,则堕世论,见一切性但有言说不见自相生。」 色即无常,谓此即是形处无常。非四大,谓非四大种性。若是大种亦无常者,于俗数言说有违有堕,违则非俗、堕则乖真,进退俱失,皆非正论。又言世俗言说非性者,是结前过。世论,即彼外道卢伽耶见,以彼妄见诸法但有言说,无自性相也。 「转变无常者,谓色异性现,非四大。如金作庄严具,转变现,非金性坏,但庄严具处所坏。如是余性转变等亦如是。」 色异性现者,色即四大所造之色,谓色体变异故,无常性现,以现处为坏,非四大种坏。如金作具,具有变坏而金性不改。言无常事坏性不坏,亦如是也。 「如是等种种外道无常见妄想,火烧四大时自相不烧,各各自相相坏者,四大造色应断。」 此总结斥外道七种无常。凡彼诸见皆约四大为言,既非正见,故云妄想。《入楞伽》云:「彼作是说,火不能烧诸大自相,但各分散。若能烧者,能造所造则皆断灭。」谓四大种不坏是常见、四大分散是断见,彼种种妄计不出此二见也。 「大慧!我法起非常非无常。所以者何?谓外性不决定,故唯说三有微心,不说种种相有生有灭,四大合会差别,四大及造色故,妄想二种事摄所摄,知二种妄想,离外性无性二种见。」 此如来的示正教,对外拣异。言我说诸法起于非常非无常,而能常能无常,即全体起用。外道昧此,堕于有无二见,如上所示。今对邪显正,故曰「非常非无常」。所以下,征释。以外法不决定有故,但说三界诸法唯心所现。言微心者,现前刹那妄心。或谓微妙心者,非也。既了诸法唯心,则心外无法,不同彼说诸相有生有灭。诸相者何?即四大合会差别之相,及四大能造所造之色。盖彼谓能造大种不坏,所造诸色有坏,佛说非常非无常,则皆不生不灭也。妄想二种事摄所摄者,《入楞伽》云:「能取所取二种体性,一切皆从分别起故。」能如实了知能取所取二种体性起于妄想,即知诸法唯心,离于有无二见。 「觉自心现量,妄想者,思想作行生,非不作行。离心性无性妄想,世间、出世间、出世间上上一切法,非常非无常。不觉自心现量,堕二边恶见相续,一切外道不觉自妄想。此凡夫无有根本,谓世间、出世间、出世间上上从说妄想生,非凡愚所觉。」 此示能觉不觉之相。觉即能觉之智。自心现量下,皆所觉之境。众生无始昧于唯心非常非无常之体,起于妄想。今觉知妄想由思想作行生,非不作行,无非妄想。既了妄想,则离自心有无分别之见。离此见已,则世、出世间、出世间上上诸法非常非无常之体,复本一如矣。其不觉者,堕于有无二边,恶见相续,此外道所以常在妄想,不知自心现量。言凡夫无有根本者,谓不知诸法所起根本,但谓世、出世间诸法生于言说妄想。然此三种之法,所有言语分别境界,非诸凡愚之所能知见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远离于所造,  及与形处异, 性与色无常,  外道愚妄想。 诸性无有坏,  大大自性住, 外道无常想,  没在种种见。 彼诸外道等,  无若生若灭, 大大性自常,  何谓无常想? 一切唯心量,  二种心流转, 摄受及所摄,  无有我我所。 梵天为树根,  枝条普周遍, 如是我所说,  唯是彼心量。」 初四句总颂离诸见。诸性无有坏等,颂上总破诸见,谓彼虽妄想无常,而四大自性不坏,故曰大大自性住。又曰「彼诸外道等」者,重示诸外道,谓彼所计本无生灭之实,四大性常固自若也,何得定谓作无常想乎?复从要而示之,曰「一切唯心量」等,《入楞伽》云:「能取及所取,一切唯是心,二种从心现,无有我我所。」外道计自在天初造众生为有情本,如树木而生枝叶,周遍一切。佛言我所说外道如是计着,皆是彼妄想心量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唯愿为说一切菩萨、声闻、缘觉灭正受次第相续。若善于灭正受次第相续相者,我及余菩萨终不妄舍灭正受乐门,不堕一切声闻、缘觉、外道愚痴。」 灭正受者,正受即三昧,谓灭尽定也。此定三乘同入而位次浅深不同,善知此已,于大灭定不舍,于凡小正受不堕。问辞可见。 佛告大慧:「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世尊!惟愿为说。」佛告大慧:「六地菩萨摩诃萨及声闻、缘觉入灭正受。第七地菩萨摩诃萨念念正受,离一切性自性相正受,非声闻、缘觉。诸声闻、缘觉堕有行觉摄所摄相灭正受。是故七地非念正受,得一切法无差别相,非分得种种相性,觉一切法善不善相正受,是故七地无善念正受。大慧!八地菩萨及声闻、缘觉心、意、意识妄想相灭。」 答中位相进否多途,皆约通教三乘共行十地而说。凡有四义:初、以六地、七地对明浅深,则六地是三乘同入灭尽定,此位最浅,故菩萨所得之定未异二乘也。七地菩萨念念正受等者,念念则出入无间,离一切性自性相正受,则不取摄所摄一切相,故不同二乘堕有行觉。有行觉者,有为行也,必灭诸相然后得定。是故七地为非念正受,谓非彼住念之正受也。又曰「得一切法无差别相」者,乃觉一切法性相无有差别。非分得者,非彼二乘于其定中分得诸相性也。善不善者,谓菩萨至七地,尚不住于善,况不善念乎?是为无善念正受。二约七地、八地以辩异相,即是意识妄想相有灭、未灭高下不同,至八地,三乘妄想悉灭,异乎七地也。 「初地乃至七地菩萨摩诃萨,观三界心、意、意识量,离我我所,自妄想修,堕外性种种相。愚夫二种自心摄所摄向无知,不觉无始过恶虚伪习气所熏。」 次明三乘从初地至七地,观三界诸法唯心意识,然虽同观而妄想有灭不灭、得失之异。离我我所等,得也;堕外性种种相等,失也。二种自心者,谓外道堕于有无,妄计能取所取,一向无知,不觉无始过恶熏习也。 「大慧!八地菩萨摩诃萨,声闻、缘觉涅盘。菩萨者,三昧觉所持,是故三昧门乐不般涅盘。若不持者,如来地不满足,弃舍一切有为众生事故,佛种则应断。诸佛世尊为示如来不可思议无量功德,声闻、缘觉三昧门得乐所牵故,作涅盘想。」 三、明八地三乘同一涅盘,而有住不住之异。菩萨者等,言菩萨以诸佛三昧觉力所加持故,为化众生,于三昧门不般涅盘。若不加持,则不能功行满足,到于如来之地,是弃舍众生而不化度,亦断如来种性,是故诸佛为说不思议功德,劝进令其究竟。二乘自调自度,着三昧乐,生涅盘想,所以失也。 「大慧!我分部七地,善修心、意、意识相,善修我我所摄受人法无我生灭自共相,善四无碍、决定力三昧门,地次第相续,入道品法。」 分部者,谓分别部类,有善不善、灭不灭等异。意令七地菩萨善修心、意、识相,了达识性本空,以除妄想。善修我我所等者,谓了人法二执摄受二无我性,不堕生灭自相共相,善无碍辩才及决定三昧力,则定慧均等,由是渐入诸地,得菩提分也。 「不令菩萨摩诃萨不觉自共相,不善七地,堕外道邪径,故立地次第。大慧!彼实无有若生若灭,除自心现量,所谓地次第相续及三界种种行,愚夫所不觉。愚夫所不觉者,谓我及诸佛说地次第相续,及说三界种种行。」 不令菩萨等者,佛正恐菩萨不善了知自相共相,不知诸地次第,堕于外道邪径,故如是以说地位次第也。又告云彼实无有生灭,诸地次第、三界往还,一切皆是自心所现,但诸凡愚不能了知。以不知故,我及诸佛为如是说。 「复次大慧!声闻、缘觉、第八菩萨地灭三昧门乐所醉,不善自心现量,自共相习气所障,堕人、法无我法摄受见,妄想涅盘想,非寂灭智慧觉。」 四、示二乘至菩萨地为三昧乐之所昏醉。灭即灭尽定,所醉即三昧乐。以其醉故,不能善了唯心所现。自相共相习气所覆,着二无我摄受见者,谓着法之见,妄想不除,生涅盘想,非寂灭正慧也。 「大慧!菩萨者,见灭三昧门乐,本愿哀愍,大悲成就,知分别十无尽句,不妄想涅盘想。彼已涅盘妄想不生故,离摄所摄妄想,觉了自心现量,一切诸法妄想不生,不堕心、意、意识,外性自性相计着妄想,非佛法因不生,随智慧生,得如来自觉地。」 见灭三昧等者,言通教菩萨见真空涅盘之理,不同二乘乐着,忆念度生悲愿,修行十无尽句,不起涅盘之想。既不住空,则离能取所取,了达唯心诸法不生分别,不堕心识外法性相执着。既妄想不生,无复受生之因,成就佛法之因,能至如来之地也。 「如人梦中方便度水,未度而觉,觉已思惟:为正为邪?非正非邪。余无始见闻觉识因想,种种习气、种种形处堕有无想,心、意、意识梦现。」 此喻菩萨自行化他之法,意谓梦时非无,觉已非有,而乃非实非虚。正喻八地菩萨始见实理,终于度生,一以如幻三昧建立故,如梦时作用。及得无生法忍,显无功用道,如觉已无得。言未度而觉者,位未极故,未到彼岸。为正为邪者,审其虚实也。非正非邪者,极言其理也。言余无始见闻觉识因想等者,为余在迷众生,但由无始以来堕于见闻觉知妄想熏习,而有种种形状,着于有无,故有心识梦事之所现耳。 「大慧!如是菩萨摩诃萨于第八菩萨地,见妄想生,从初地转进至第七地,见一切法如幻等方便,度摄所摄心妄想行已,作佛法方便,未得者令得。大慧!此是菩萨涅盘方便不坏,离心、意、意识,得无生法忍。大慧!于第一义无次第相续,说无所有妄想寂灭法。」 此合上喻,谓此菩萨见妄想生,即所梦生死大河之喻。从初地转进至七地,见诸法如幻等方便,即能度方便义也。度摄所摄妄想行已者,即是自行度根境等一切妄想义也。作佛法方便未得者令得,即以自度而复度他,亦犹未度者令度义也。言涅盘方便不坏者,谓菩萨虽得涅盘,而不坏方便度生事也。离心意者,言菩萨至八地,得无功用道,如觉已无得之喻,亦是结示忍名,故曰「得无生法忍」。于第一义下,结示,言于第一义无次第中说有次第、无相续中说有相续、无所有妄想中说有妄想、无寂灭法中说寂灭法。良以第一义谛中一法不可得,况次第相续乎?然皆依众生心量方便化门,于本无中分别说尔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心量无所有,  此住及佛地, 去来及现在,  三世诸佛说, 心量地第七,  无所有第八, 二地名为住,  佛地名最胜。 自觉智及净,  此则是我地, 自在最胜处,  清净妙庄严。 照耀如盛火,  光明悉遍至, 炽焰不坏目,  周轮化三有。 化现在三有,  或有先时化, 于彼演说乘,  皆是如来地。 十地则为初,  初则为八地, 第九则为七,  七亦复为八, 第二为第三,  第四为第五, 第三为第六,  无所有何次?」 初八句先总、次别。别者,为七地犹存心量,八地则无所有,故约此二地对明分齐,偏得住名。住者谓依止也。八地虽无所有,犹有定住,唯佛地为最胜也。自觉智及净下诸偈,皆颂如来地。不坏目者,言如来光明虽复炽盛,不同日、电等光集坏人目。周轮,周流也,谓如来周流三界,设化无穷,化通三世。先时,指过去也。乘,即大小乘也。言十地为初地等,乃以不次显其圆融,究竟而言,寂灭真如有何位次?故云「无所有何次」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为常?为无常?」佛告大慧:「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非常非无常。谓二俱有过,若常者有作主过。常者,一切外道说作者;无所作,是故如来常非常,非作常有过故。若如来无常者,有作无常过,阴所相相无性,阴坏则应断,而如来不断。」 前言常无常者多矣,而独未明如来所证之法为常为无常,以理言之,前所说者岂外于此?苟不别明,惑者昧焉,故复为未了者请。答中先言所证非常非无常,盖其所证理绝百非,圆离众过,异彼外计,故言双非。若谓常、无常,则二俱有过也。若如来是常者,则同外道计神我为能作之常。主,即神我也。而如来言常者无所作,故常而非常,非彼有作之常而有过也。若如来无常者,是有所作,同于五阴,为有相之所相,其相无性,故阴坏应断,而如来之常则不断也。 「大慧!一切所作皆无常,如瓶、衣等一切皆无常过。一切智众具方便应无义,以所作故;一切所作皆应是如来,无差别因性故。是故大慧!如来非常非无常。」 言一切所作如瓶衣等皆归无常,则显如来所修福智皆空无益。若同所作,则一切有作皆应是佛。众具者,福德庄严之具。无差别因性者,谓佛与诸法所作是同,则非别有因性也,故结之云云。 「复次大慧!如来非如虚空常。如虚空常者,自觉圣智众具无义过。大慧!譬如虚空非常非无常,离常无常、一异、俱不俱,常无常过故不可说,是故如来非常。复次大慧!若如来无生常者,如兔马等角,以无生常故方便无义;以无生常过故,如来非常。复次大慧!更有余事知如来常。所以者何?谛无间所得智常,故如来常。」 言如来非如虚空常等者,《入楞伽》云:「若是常者,应如虚空,不待因成。然自觉圣智乃如来修德究显,则无是过。」又言譬如虚空,乃显双非,离于诸句,故不可言常也。又复若是常者,则是无生,如免马等角本来无生,则无方便益物之义,故曰「如来非常」。又复更有余事知如来常者,上云非常非无常,乃据性德圆离。然如来称性圆证,亦得言常。言无间所得智者,谓究竟始觉无碍智也。 「大慧!若如来出世、若不出世,法毕定住。声闻、缘觉、诸佛如来无间住,不住虚空,亦非愚夫之所觉知。大慧!如来所得智是般若所熏,非心、意、意识彼诸阴界入处所熏。大慧!一切三有皆是不实妄想所生,如来不从不实虚妄想生。大慧!以二法故有常、无常,非不二,不二者寂静,一切法无二生相故。」 若如来出世等,此言如来所证法性,有佛无佛性相常住,此理周遍,无间凡圣,故云「无间住」。言不住虚空者,显常住也,但愚夫迷而不知也。言如来所得智等者,谓修德之智,全性得般若之所熏发,不同众生心识为阴界人等所熏。又言如来不同三界从妄想生,则唯从真实功德所生。言二法者,谓虚妄生、真实生二法也。然虚妄法中虽说常无常,未会实理,总属无常。如来究竟实理,理本非常、非无常。但言常者,言偏意圆,然如来所证之常即无常。是不达斯旨,言说分别有常、无常,故云「非不二」也。然不二者,即一寂静之理,究论一切诸法皆具不二之理,故云「无二生相」也。 「是故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非常非无常。大慧!乃至言说分别生,则有常无常过。分别觉灭者,则离愚夫常无常见不寂静,慧者永离常无常,非常无常熏。」 此言如来所证实理本离有无言想,才涉言说分别,则堕二边之过。分别觉灭者,即言语道断、心行处灭也。到此乃离诸过,故云「永离常无常」。言非常无常熏者,盖分别双非亦是恶见,若离分别,所熏亦离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众具无义者,  生常无常过, 若无分别觉,  永虽常无常。 从其所立宗,  则有众杂义, 等观自心量,  言说不可得。」 众具无义等,谓凡在迷、修德未显者,皆堕常无常之过。若无分别,则离二边,趣乎寂静。从其所立宗者,谓外道所计之常及七种无常,无非邪见,故云「则有众杂义」。若以佛智等观自心现量契乎实理,则一切分别言说皆不可得也。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注解卷第四(上)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注解卷第四(下) 宋求那跋多罗奉 诏译 大明天界善世禅寺住持(臣)僧(宗泐)演福讲寺住持(臣)僧(如玘)奉 诏同注 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惟愿世尊更为我说阴、界、入生灭,彼无有我,谁生谁灭?愚夫者依于生灭,不觉苦尽,不识涅盘。」佛言:「善哉!谛听!当为汝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唯然受教。」 阴、界、入生灭,前文固言之矣,而大慧复有请者,意谓阴、界、入法有迷有解,以解则彼无有我,谁为生灭?以迷则愚夫依于生灭,不觉若尽,不识涅盘,何由出离生死耶? 佛告大慧:「如来之藏是善不善因,能遍兴造一切趣生。譬如伎儿变现诸趣,离我我所,不觉彼故,三缘和合方便而生。外道不觉,计着作者,为无始虚伪恶习所熏,名为识藏。生无明住地,与七识俱,如海浪身常生不断。离无常过、离于我论,自性无垢,毕竟清净。」 答中言如来藏为善不善因者,如来谓理性如来,现前一念所具名之为藏。根尘一念心起,随染净缘,染即无明,随无明染缘则为九界生死;净即教行,随教行净缘则为四种道灭。四种者,即生灭、无生、无量、无作也,故曰「是善不善因」。因则感果,言一切趣生者,即十界善恶果报。譬如下,喻上随缘所造之法本离二我,如伎儿依呪术故变现种种形像,岂有二我之执?言三缘者?根、尘、识也,根尘和合,一念心起,由不觉故,随逐染缘,惟造惑业,而成九界生死。彼外道以不觉故,妄计执着造作,由无始恶习所熏,名为识藏。转生七识,无明住地。言无明,起之始也,从此根本乃生枝末无明,故喻之曰「如海浪身常生不断」。此随染缘从细至粗也。若能一念回光,能随净缘,则离无常之过、二我之执,自性清净,所谓性德如来则究显矣。 「其余诸识有生有灭,意、意识等念念有七。因不实妄想,取诸境界,种种形处计着名相,不觉自心所现色相,不觉苦乐,不至解脱。名相诸缠贪生生贪,若因若攀缘。彼诸受根灭,次第不生,余自心妄想,不知苦乐,入灭受想正受、第四禅。」 此言诸识有生有灭。诸识者,谓意识及意意识,并前五意识,是为七识,非第七二乘识也。由念念而起,起必同时。因不实妄想等者,谓六识取境也。种种形处者,六尘也,根尘既形,遂着名相。由不了色等自心所现,生苦乐受,展转生死,无由解脱。名相缠缚,从贪起贪,因及所缘互相由藉,皆所谓生相也。彼诸受下,是名灭相,谓受根及想、行等次第不生,惟余自心妄想,不觉苦乐。言入灭受想者,谓受想心灭,即灭尽定,或得四禅也。 「善真谛解脱修行者,作解脱想。不离不转,名如来藏识,七识流转不灭。所以者何?彼因攀缘,诸识生故。非声闻、缘觉修行境界,不觉无我,自共相摄受,生阴界入。见如来藏,五法、自性、人法无我则灭。」 善真谛解脱等,即声闻所修,于此灭定作解脱想,非究竟灭也。不离不转等,《入楞伽》云:「而实未舍未转如来藏中藏识之名,若无藏识,七识则灭。」由不转不灭,所以七识与六识为因及攀缘而生。然非二乘诸修行者所知境界,以彼唯了人无我性,于蕴、界、处取于自相及共相故。若见如来藏,则五法、三自性皆无我相,岂阴界入而不灭耶! 「地次第相续转进。余外道见不能倾动,是名住菩萨不动地,得十三昧道门乐。三昧觉所持,观察不思议佛法,自愿不受三昧门乐及实际,向自觉圣趣,不共一切声闻、缘觉及诸外道所修行道。得十贤圣种性道及身智意生,离三昧行。是故大慧!菩萨摩诃萨欲求胜进者,当净如来藏及识藏名。」 由前悟入得预初地,次第增进,位深德着,不为外道邪见所动,至第八不动地。于此得十种三昧乐门,为诸佛三昧力所持。觉即佛也。即能观察诸佛之法及本愿力,不同小乘着三昧乐及不住实际,则起化利物也。获自证智,岂与凡小所修行同?得十贤圣种性道者,即十地圣种性也。十地皆圣,兼言贤者,对极位而言也。及身智意生者,谓由十地至于佛地,身即法身、智即报身、意生即化身。既得三身,离于三昧因行,故戒劝云:欲胜进至如来地者,当净如来藏识藏之名。如来之藏本无可净,净其垢者耳。识藏以名言者,由迷如来藏转成妄识,无有别体,故但有名。若无识藏之名,则转妄识为如来藏也。 「大慧!若无识藏名如来藏者,则无生灭。大慧!然诸凡圣悉有生灭,修行者自觉圣趣,现法乐住,不舍方便。大慧!此如来藏识藏,一切声闻、缘觉心想所见虽自性清净,客尘所覆故,犹见不净,非诸如来。大慧!如来者现前境界,犹如掌中视阿摩勒果。」 如来藏本无生灭,今既复本,而生灭何有?然诸凡圣悉有生灭者,凡谓外凡、内凡。外凡即十信;内凡即住、行、向,亦名为贤;圣谓十地。圣亦有生灭者,虽能修行得自觉圣趣,犹居因位,未离变易生死。言不舍方便者,一者自行增道方便,二者化他益物方便,皆有生灭义也。此如来藏等,《入楞伽》云:「此如来藏识藏本性清净,客尘所染而为不净。一切二乘及诸外道臆度起见,不能现证。如来于此分明现见,如观掌中庵摩勒果。」 「大慧!我于此义以神力建立,令胜鬘夫人及利智满足诸菩萨等,宣扬演说如来藏及识藏,名七识俱生,声闻计着,见人法无我。故胜鬘夫人承佛威神,说如来境界,非声闻、缘觉及外道境界。如来藏识藏,唯佛及余利智依义菩萨智慧境界,是故汝及余菩萨摩诃萨于如来藏识藏当勤修学,莫但闻觉作知足想。」 我于此下,指往昔所说经为证。如来之说本不假证,但于彼经已曾广明,故兹略说得以指之。《入楞伽》云:「我与胜鬘夫人及余深妙净智菩萨说如来藏名识藏,与七识俱起,令诸声闻见法无我。」故胜鬘下,文显可见。言莫但闻觉作知足想者,言如来藏识藏是佛境界,非三慧具足,莫能造诣,戒劝修学良在此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甚深如来藏,  而与七识俱, 二种摄受生,  智者则远离。 如镜像现心,  无始习所熏, 如实观察者,  诸事悉无事。 如愚见指月,  观指不观月, 计着名字者,  不见我真实。 心为工伎儿,  意如和伎者, 五识为伴侣,  妄想观伎众。」 颂上如来藏与七识俱,乃至由自相共相二种摄取,则有阴、界、入生,此乃随妄缘者。若能反妄见如来藏,则远离生死矣。如镜像等,喻上说也,谓八识体性本来无物,由无始恶习所熏,转生诸识等法,如镜现像。称性而观,像虚事亡。复以指月以喻假名实法有得有失,苟不能忘言契理,政如观指而不观月也。心谓如来藏心,随缘变造,如伎儿之化现。意即意根,复起意识,识起善恶,如和伎者。五识取尘意识同起,是为伴侣。妄想分别如观伎人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白佛言:「世尊!唯愿为说五法、自性、识、二种无我究竟分别相。我及余菩萨摩诃萨于一切地次第相续,分别此法,入一切佛法。入一切佛法者,乃至如来自觉地。」佛告大慧:「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五法、自性、识、二种无我分别趣相者,谓名、相、妄想、正智、如如。若修行者修行入如来自觉圣趣,离于断常、有无等见,现法乐正受住现在前。大慧!不觉彼五法、自性、识、二无我,自心现外性,凡夫妄想,非诸圣贤。」 五法等上虽已明,而未曾约诸地分别,示其所以入一切佛法至如来地者,故复请之。答中先通示五法迷悟相,谓修行者趣入,则五法通是悟相,故曰若修行者等。若反是不觉,则五法通是迷相,故云不觉彼五法等。是知法无自性,迷悟在人。此且总示,所以趣入等相备见后文。 大慧白佛言:「世尊!云何愚夫妄想生,非诸圣贤?」佛告大慧:「愚夫计着俗数名相,随心流散。流散已,种种相像貌堕我、我所见,希望计着妙色。计着已,无知覆障,故生染着。染着已,贪恚痴所生业积集。积集已,妄想自缠,如蚕作茧,堕生死海诸趣旷野,如汲井轮。以愚痴故不能知如幻、野马、水月自性,离我、我所,起于一切不实妄想。离相、所相及生住灭,从自心妄想生,非自在、时节、微尘、胜妙生。愚痴凡夫堕,名相流。」 此征释中,别约名相妄想,就凡夫法以示迷相,谓依六尘等俗数名相起诸分别,其心流散妄返,堕我、我所见,希望计着于色,覆障圣智,起贪恚痴,造作诸业,如蚕作茧,妄想自缠,堕于诸趣生死大海。已上迷相,无出三道,文显可见。如蚕作茧者,喻自缠缚也。如汲井轮者,喻生死轮回也。如幻、野马等,喻不知幻性离我、我所也。起于一切不实等,谓名相起诸妄想,妄本不实,起于幻相。幻相本虚,离相所相,亦无生住灭可得,则归于自心而已。实非自在等邪因所生,凡愚不知,妄取外境,随诸名相流散耳。 「大慧!彼相者,眼识所照名为色,耳鼻舌身意意识所照,名为声香味触法,是名为相。大慧!彼妄想者,施设众名,显示诸相,如此不异象马车步男女等名,是名妄想。大慧!正智者,彼名、相不可得,犹如过客,诸识不生,不断不常,不堕一切外道、声闻、缘觉之地。」 彼相者等,追释名、相二法不出六识,取彼六尘。名之者名也,所取者相也,显示施设诸名、相者,妄想也。象马等名,以此名即显其相,名、相既立,谓此事如是决定不异,是名妄想分别。已上三法属凡夫。正智者下,就圣贤法以明悟相。言名、相不可得者,谓欲求正智,但悟名、相不实,犹如过客,识心不起,离乎断常,不堕凡小境界,是为正智。 「复次大慧!菩萨摩诃萨以此正智不立名、相,非不立名、相,舍离二见建立及诽谤,知名、相不生,是名如如。大慧!菩萨摩诃萨住如如者,得无所有境界,故得菩萨欢喜地。得菩萨欢喜地已,永离一切外道恶趣,正住出世间趣,法相成熟,分别幻等一切法,自觉法趣相,离诸妄想见性异相,次第乃至法云地。于其中间三昧、力、自在、神通开敷,得如来地已,种种变化圆照示现,成熟众生如水中月,究竟满足十无尽句,为种种意解众生分别说法。法身离意所作,是名菩萨入如如所得。」 此段正明如如。由前正智观察名、相非有非无,故言不立非不立也。舍离有无二边,不堕损益二谤,一切名、相不生,是为如如义也。菩萨住如如下,正示如如所得之相。既曰如如,岂有得乎?乃以无得而得,得自他因果之法。言无所有境界者,离空有二边之相,由此登欢喜地,则别教初地也。不离而离,离一切外道恶趣;无住而住,住出世间正趣;无分别而分别,了一切法皆悉如幻;无证而证,证自觉法趣。亦离诸妄想见性异相,即能见所见,前文所谓相见俱离是也。如是次第至法云地,以至三昧、力等种种功德,由之开法至如来地,为众生故普现色身,如水中月。具足成满十无尽愿,随其意解而为说法,其身清净,离心意识,是为如如所得之相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白佛言:「世尊!云何世尊为三种自性入于五法,为各有自相宗?」佛告大慧:「三种自性及八识、二种无我悉入五法。大慧!彼名及相是妄想自性。大慧!若依彼妄想生心、心法,名俱时生,如日光俱,种种相各别分别持,是名缘起自性。大慧!正智、如如者不可坏,故名成自性。」 上既明五法,则三自性义在其中。今前后会摄,故复问其摄入之外亦各有自相宗耶?答中先答总入,可知。次别配法相,初以名、相对妄想者,从所因言也。以彼妄想反属缘起者,从所起说也。若依妄想生心、心法者,言心王、心所依分别起,起乃同时,如日与光不相舍离。分别诸相自持其名,各各无差,是为缘起自性。正智、如如皆非有作,故不可坏,是名圆成自性,是为三自性入五法也。 「复次大慧!自心现妄想八种分别,谓识藏、意、意识及五识身相者,不实相,妄想故。我、我所二摄受灭,二无我生。是故大慧!此五法者,声闻、缘觉、菩萨、如来自觉圣智诸地相续次第,一切佛法悉入其中。」 此明五法摄于八识。于自心现而起妄想,有八种分别,皆是虚妄不实之相。若能舍离二种我执,则能、所摄受俱灭,二无我智由是而生,即正智、如如。是知识等虽异,同归五法,无别自相,宗明矣。然此五法,而三乘与佛及一切诸法皆入其中也。 「复次大慧!五法者,相、名、妄想、如如、正智。大慧!相者,若处所、形相、色像等现,是名为相。若彼有如是相,名为瓶等,即此非余,是说为名。施设众名显示诸相,瓶等心、心法是名妄想。彼名彼相毕竟不可得,始终无觉。于诸法无展转,离不实妄想,是名如如。真实决定究竟自性不可得,彼是如相,我及诸佛随顺入处,普为众生如实演说,施设显示,于彼随入正觉,不断不常,妄想不起,随顺自觉圣趣,一切外道、声闻、缘觉所不得相,是名正智。大慧!是名五法。三种自性、八识、二种无我,一切佛法悉入其中。是故大慧!当自方便学,亦教他人,勿随于他。」 此段重列名释义,复自一途,大同小异,不无所以。先相后名,不出名实,互有前后。余二不同者,前约自行,故前智后如。此兼化他,则反其次,故云「我及诸佛随顺入处」者,如如也。普为众生如实演说等,正智也。故知此文兼自化他。此中言相者,谓所见色等形状各别也。名者,依彼诸相立瓶等名。因此名相,则有心、心数法种种攀缘,是名妄想。了达名相毕竟无有,但是迷心展转分别,如是观察,离诸妄想,是名如如也。真实决定等者,重指如相,示诸佛入处,依于自证如实演说,不断不常,非凡小偏邪所得,故名正智。又曰一切佛法悉入其中者,约互摄义通结四种,故与上异。戒云自学教他、又言勿随于他者,谓莫随名相所转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五法、三自性,  及与八种识, 二种无有我,  悉摄摩诃衍。 名相虚妄想,  自性二种相, 正智及如如,  是则为成相。」 悉摄摩诃衍者,谓上四法普摄一切大乘之法。反而言之,一切佛法亦遍摄此之四法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如世尊所说句,过去诸佛如恒河沙,未来、现在亦复如是。云何世尊为如说而受?为更有余义?惟愿如来哀愍解说。」 三世诸佛如恒河沙,经教言之多矣,诸佛之数为果如所说而受耶?为别有义耶?故复请云云。 佛告大慧:「莫如说受,三世诸佛量非如恒河沙。所以者何?过世间望,非譬所譬,以凡愚计常、外道妄想,长养恶见,生死无穷,欲令厌离生死趣轮,精勤胜进,故为彼说言『诸佛易见,非如优昙钵华难得见。』故息方便求。有时复观诸受化者作是说言『佛难值遇,如优昙钵华。』优昙钵华无已见、今见、当见。如来者世间悉见,不以建立自通,故说言『如来出世如优昙钵华。』大慧!自建立自通者,过世间望,彼诸凡愚所不能信,自觉圣智境界无以为譬,真实如来过心、意、意识所见之相,不可为譬。大慧!然我说譬佛如恒河沙,无有过咎。」 答中先指其非。盖诸佛数量过于恒沙,亦过世间心量所望,故非喻所喻,岂特恒沙而已?盖凡设喻,义非一揆,如彼凡愚未受化者,生死无穷,佛则为说诸佛易见,非如昙华,令其不生退想,息其方便妄求,进求佛道,以难显易,所以进之也。有时观已受化者,为说佛之难值犹如昙华,令其欣慕向道,所以策之也。又云昙华之难见者,无已、今、当见之说,而如来于世人皆见之,故知说如来如昙华者,实起人难遭之想耳。然此二喻言难言易者,皆如来化用边事,非如来自证境界。故云「不以建立自通」。若论自证,世间无等,非喻所及,一切凡愚莫能信受,亦非心、意、识所能知见。然有时而为建立化他,何咎之有? 「大慧!譬如恒沙,一切鱼、鼈、输收摩罗、师子、象、马、人、兽践踏,沙不念言:『彼恼乱我。』而生妄想,自性清净,无诸垢污。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自觉圣智恒河,大力神通自在等沙,一切外道诸人兽等一切恼乱,如来不念而生妄想。如来寂然,无有念想。如来本愿以三昧乐安众生,故无有恼乱,犹如恒沙等无有异,又断贪恚故。」 恒沙世间无情之物,虽为鱼鼈人兽等践踏,不生恼乱之念,以喻如来圣智,神通自在,受诸外道人兽恼乱不起念想。盖以本愿力利安众生,无有爱憎分别。输收摩罗,翻杀子鱼。 「譬如恒沙是地自性,劫尽烧时烧一切地,而彼地大不舍自性,与火大俱生故。其余愚夫作地烧想,而地不烧,以火因故。如是大慧!如来法身如恒沙不坏。」 此言沙性不坏,喻如来法身常住。言是地自性者,有事有理。以事则同一坚性,故为沙为石;以理则与彼坚、湿、暖、动均一真性。故劫尽烧时而地性自若,盖地与火大俱是生故。愚夫不知见,谓烧尔。火因者,以地无火而不烧,火无地而不续,故地不得而烧。如来法身不迁不变亦复然也。 「大慧!譬如恒沙无有限量,如来光明亦复如是,无有限量,为成熟众生故,普照一切诸佛大众。大慧!譬如恒沙,别求异沙永不可得。如是大慧!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无生死、生灭,有因缘断故。」 此一节言恒沙无有限量者,喻如来光明无量,普照一切。言无异沙者,喻如来离分段、变易二种生死,以有漏、无漏因缘皆断故也。 「大慧!譬如恒沙,增减不可得知。如是大慧!如来智慧成熟众生,不增不减,非身法故。身法者有坏,如来法身非是身法。」 此喻如来以方便智成熟众生,而于法身体无增减,不同色身有生有灭。身法者,色身也。 「如压恒沙,油不可得。如是一切极苦众生逼迫如来,乃至众生未得涅盘,不舍法界,自三昧愿乐,以大悲故。」 尘沙无油,喻如来虽为众生众苦所逼,乃至蠢动未尽涅盘,欲舍深心愿乐亦不可得,以大悲心具足成就众生故也。 「大慧!譬如恒沙随水而流,非无水也。如是大慧!如来所说一切诸法随涅盘流,是故说言如恒河沙。如来不随诸去流转,去是坏义故。大慧!生死本际不可知,不知故,云何说去?大慧!去者断义,而愚夫不知。」 恒沙随流,愚人但见沙流而不见水,以智观之,非无水也。此喻如来说一切法随顺涅盘,有如顺流而非去义,故曰「如来不随诸去流转」。谓于法悟性,不随相转,故不同去流,以去是生死坏灭之义故也。生死本际等,《入楞伽》云:「生死本际不可得知,既不可知,云何说趣?大慧!趣义是断,凡愚莫知。」趣即去也。 大慧白佛言:「世尊!若众生生死本际不可知者,云何解脱可知?」佛告大慧:「无始虚伪过恶妄想习气因灭,自心现知外义,妄想身转,解脱不灭。是故无边,非都无所有,为彼妄想作无边等异名。观察内外,离于妄想,无异众生,智及尔焰一切诸法悉皆寂静。不识自心现妄想故,妄想生,若识则灭。」 生死、解脱本际理等,云何一可知、一不可知?答中言无始虚伪等,乃是解脱之由,言以自心现知于外境,则妄想身转,即是解脱。既妄想转即是解脱,实不灭也。不灭则遍一切处,故曰无边。体既无边,故云「非都无所有」。为彼妄想等,言彼妄想转处作解脱、无边等名,名转体不转,故云异名。观察内外者,前以自心现知外义,则外无外相,还以此理而照内心,则内外一如,离于妄相,惟一真如,更无别法,故云「无异众生」。智及尔焰了无待对,所以诸法悉皆寂静。不识自心现者,重结示释成,此妄想生灭皆由自心识与不识而已矣,苟识自心,妄无不灭。然有言识而妄不灭者,是未为真识故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观察诸导师,  犹如恒河沙, 不坏亦不去,  亦复不究竟, 是则为平等,  观察诸如来。 犹如恒沙等,  悉离一切过, 随流而性常,  是则佛正觉。」 不坏,颂上喻法身常住。不去,颂如来说法不随诸去流转。亦复不究竟者,谓以不坏不去观察如来,则未为究竟。当观诸佛犹如恒沙,平等无异,离诸过患。又言随流性常者,谓随顺究竟涅盘之流,是为真常正觉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唯愿为说一切诸法刹那坏相。世尊!云何一切法刹那?」佛告大慧:「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」佛告大慧:「一切法者,谓善不善无记、有为无为、世间出世间、有罪无罪、有漏无漏、受不受。」 刹那者,时之最促,念之极微者也。如云「壮士一弹指顷,六十一刹那。」故以心念起灭不停为刹那。又物之无常变坏者为刹那,是皆众生虚妄识相。上说妄想身转,是说阴等无常,故举诸法刹那坏相为问。答中先列一切法名,然后为释。 「大慧!略说心、意、意识及习气是五受阴因,是心、意、意识、习气长养凡愚善、不善妄想。」 略说者,对下广说而言。心、识、习气乃生死之因,五阴乃生死之果。由不了心、识、习气长养,故有三界六凡有漏妄想刹那。善不善,即三善三恶也。 「大慧!修三昧乐,三昧正受现法乐住,名为贤圣善无漏。」 修三昧等,即无漏因果。三昧,因也;法乐住,果也。此三乘贤圣无漏之法,无漏则离刹那念也。 「大慧!善不善者,谓八识。何等为八?谓如来藏名识藏。心、意、意识及五识身,非外道所说。大慧!五识身者,心、意、意识俱,善不善相,展转变坏,相续流注。不坏身生,亦生亦灭。不觉自心现,次第灭,余识生,形相差别。摄受意识、五识俱相应生,刹那时不住,名为刹那。」 善不善下,广明刹那相、非刹那相,名虽重出,义则通示。如来藏名识藏者,即第八识,此识乃至五识名相出于正教,故云「非外道所说」。言五识身者,正明刹那相也。心、意、意识俱者,即上眼等五识与心、意、识同时取境,有善不善相,或次等起、或间杂起,故云「展转变坏相续流注」。根境之间未始间断,不坏者,不断也,身生者,五识身生也,生则有灭,故云「亦生亦灭」。由不觉诸境自心所现,着于差别形相,念念起灭,故云「次第灭余识生」。摄受意识者,以五根揽五尘,识归意识,起善起恶,亦由意识同时取境而起分别,故曰「相应生」。刹那时不住者,言诸识起灭不停,不于此则于彼,无时暂息,是为刹那之相也。 「大慧!刹那者,名识藏如来藏,意俱生识习气刹那,无漏习气非刹那,非凡愚所觉。计着刹那论,故不觉一切法刹那非刹那,以断见坏无为法。」 刹那者下,重结前起后。此二种相虽通依诸识生起,而所从则别,故曰「名识藏」等。是则以诸识从识习气者,刹那也;从无漏习气者,非刹那也。既是无漏,犹名习气者,谓其体是第七识,执想犹在,虽非刹那,未为究竟真常无漏,乃是三乘贤圣境界,故非凡愚所觉。凡愚计着作刹那论,非但不觉非刹那,亦不自知其为刹那也。以断见者,谓凡外苦行,妄取涅盘,斯乃堕于断见,非无漏涅盘,故曰「坏无为法」。 「大慧!七识不流转,不受苦乐,非涅盘因。大慧!如来藏者,受苦乐,与因俱,若生若灭,四住地、无明住地所醉,凡愚不觉,刹那见妄想熏心。」 七识不流转者,承上无漏之义,对六识、八识辩异。盖此二乘之识,已断见思,不流转三界,不受生死苦乐,故异于六识。非涅盘因,故异八识,以八识受熏能成涅盘之因故也。如来藏者,正明八识,以能含藏善恶,随缘流转生死,苦乐因果。四住地者,枝末无明也。无明住地者,根本无明也。由此无明昏醉,故受二种生死。凡愚妄想熏心,不能了知,起刹那见。 「复次大慧!如金、金刚、佛舍利,得奇特性,终不损坏。大慧!若得无间有刹那者,圣应非圣,而圣未曾不圣,如金、金刚,虽经劫数称量不灭。云何凡愚不善于我隐覆之说,于内外一切法作刹那想?」 如来本答刹那之问,刹那则有损坏,而直以不可损坏言者,盖迷则是刹那、悟则非刹那也。喻如金刚等,金中精刚,以百炼故,鑛璞全消,惟一精刚,物不能坏,此世间之奇特性也。又喻佛舍利,以万行熏修,垢染都尽,惟一精真,无能坏者,此出世间奇特性也。如来所得真常亦复如是,故曰「若得无间有刹那」等。佛谓我以无间三昧所证真常,岂有刹那?言圣应非圣者,夫圣未有不圣之理,则知既悟不迷,其无刹那明矣。故云「金刚虽经劫数称量不减」。云何凡愚不解祕密之说,于一切法作刹那想。隐覆,祕密也。 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如世尊说『六波罗蜜满足,得成正觉。』何等为六?」 刹那生灭者,生死此岸之事也。真常不坏者,涅盘彼岸之理也。然则自此岸而达彼岸,由刹那而究竟真常者,其六度之功乎!大慧所以承是而请问也。 佛告大慧:「波罗蜜有三种分别,谓世间、出世间、出世间上上。大慧!世间波罗蜜者,我、我所摄受计着,摄受二边,为种种受生处,乐色声香味触故,满足檀波罗蜜。戒、忍、精进、禅定、智慧亦如是,凡夫神通及生梵天。」 答中言六度有三:初世间六度,言我我所摄受计着等者,谓凡夫所修其过为四:所谓计我、我所,则无度生之念,一也;着于二边,则不能达中道彼岸,二也;为求胜报,则不免于生死,三也;乐着六尘,则非无住相施,四也。外道之得五神通及生梵天,亦由修无漏事六度而得也。 「大慧!出世间波罗蜜者,声闻、缘觉堕摄受涅盘故,行六波罗蜜,乐自己涅盘乐。」 此是二乘所修,虽依四谛、十二因缘行此六度,言「堕摄受涅盘」者,但为自度,而乐真空之乐,故与菩萨所修不同也。 「出世间上上波罗蜜者,觉自心现妄想量摄受,及自心二故,不生妄想,于诸趣摄受非分,自心色相不计着,为安乐一切众生故,生檀波罗蜜,起上上方便。即于彼缘妄想不生戒,是尸波罗蜜。即彼妄想不生,忍知摄所摄,是羼提波罗蜜。初中后夜精勤方便,随顺修行方便,妄想不生,是毗黎耶波罗蜜。妄想悉灭,不堕声闻涅盘摄受,是禅波罗蜜。自心妄想非性,智慧观察,不堕二边,先身转胜而不可坏,得自觉圣趣,是般若波罗蜜。」 此圆顿菩萨所修。摄受者,谓六根摄受六尘。自心二者,言修檀度治悭贪,能治、所治之二也。大乘菩萨既觉了诸法惟心所现,所谓不住色声香味触法而行布施,则能治、所治二无二也。二无二故则三轮体空,故曰「不生妄想」。能施,空也;不摄受,能受空也;不计着色相,所施之物空也。菩萨如是行施,是为利乐一切众生,故曰「上上方便」也。即于彼缘等,谓即以善修檀度之心,于持戒等缘亦妄想不生,一一称性而持者戒也。如是而持戒,则非持非犯;如是而安忍,则不违不顺;如是而精进,则何进何怠;如是而修禅,则无定无乱;如是而行般若,则非愚非慧。自然不即二边、不离二边,安于中道,直济彼岸,是为上上波罗蜜相。忍中言知摄所摄者,即能取、所取自性皆空。精进中凡两言方便者,一则别相,谓诵经等;二则通相,谓兼五度皆须精进而行。禅度中言不堕声闻摄受者,谓声闻定力偏多,及乐着涅盘,菩萨则不如是也。而六度皆言妄想不生、或言悉灭、或言非性,是则六度虽异,而以离妄为本。若能离妄,何行不成哉!先身转胜而不可坏者,谓六度增进,乃至般若,所得慧身转胜前五,不可破坏,得自觉圣趣,则又般若之至者。于是三品虽通中下,意实在乎上上,修者择焉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空、无常、刹那,  愚夫妄想作, 如河、灯、种子,  而作刹那想。 刹那息烦乱,  寂静离所作, 一切法不生,  我说刹那义。」 如来常以如河流、如种子、如灯等喻,破彼妄想有为作法,皆是空、无常、刹那。凡愚不善此隐密之说,而起刹那妄想。刹那息烦乱等,正颂上隐覆义,谓能了刹那,可以息烦乱、体寂静,则自然离所作,故一切法无生,所以为说刹那之义也。 「物生则有灭,  不为愚者说, 无间相续性,  妄想之所熏, 无明为其因,  心则从彼生。 乃至色未生,  中间有何分?」 物生则有灭,固是生灭常理。若为愚者说,则滋名相,于是破生灭法。先示生相为所破,谓无间相续性,即刹那生灭,由妄想所熏、无明为因,故刹那妄心从彼而生。次明能破中,初破生相,言乃至色未生等,承上心虽生而色未生时,中间自无所依之分,是心无色而不生也。「有何分」,《入楞伽》作「何所住」。 「相续次第灭,  余心随彼生, 不住于色时,  何所缘而生? 以从彼生故,  不如实因生。 云何无所成,  而知刹那坏?」 此明相续灭相,谓色虽已生而心续灭,是色心不相待。纵有余心随彼色生,苟心不住于色,复何所缘而生?为其念念不住而亦不取故。是心虽有色,亦无生性,抑若从彼生,则自无生性可得,故曰「不如实因生」。次破灭相者,由上求刹那成相尚不可得,况有刹那灭相乎?坏即灭也。既破生灭,则复本真常矣。 「修行者正受,  金刚、佛舍利, 光音天宫殿,  世间不坏事。 住于正法得,  如来智具足, 比丘得平等,  云何见刹那? 揵闼婆幻等,  色无有刹那, 于不实色等,  视之若真实。」 此颂不坏法有四:谓修行者正受,一也;金刚,二也;佛舍利,三也;光音天宫殿,四也,此天三灾不坏,复为后劫生成之始。此天与金刚是世间不坏事,正受与佛舍利是出世间不坏事。次示能得不坏之人,言住于正法得者,谓如来以正智具足庄严,比丘以平等正受,皆以正法而得。然金刚与光音虽曰不坏,总是无常。云何见刹那者,颂上结斥,谓若不如上作刹那见,当以何理见刹那耶?故以揵城喻之。然幻色固非刹那,而众生于虚妄法中计为实有,是犹视揵城幻色为实,非刹那而何?若了刹那,妄即真实矣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世尊记阿罗汉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,与诸菩萨等无差别?一切众生法不涅盘,谁至佛道?从初得佛至般涅盘,于其中间不说一字,亦无所答?如来常定故,亦无虑、亦无察?化佛化作佛事,何故说识刹那展转坏相?金刚力士常随侍卫?何不施设本际?现魔魔业,恶业果报,旃遮摩纳、孙陀利女、空钵而出,恶业障现,云何如来得一切种智而不离诸过?」 此文有七问:一、问授声闻记;二、自一切众生下至无所答,问佛何故言不说法;三、如来常下,问何待思惟说法;四、化佛下,问说刹那坏相;五、问何故金刚侍卫;六问本际;七问九恼,九恼者,如天魔之兴兵、旃遮婆罗门女以木盂系腹、孙陀利杀女、入婆黎那村乞食空钵而出、食马麦、头背俱痛、刺伤足、设火坑、毒饭,是为九也。 佛告大慧:「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善哉世尊!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为无余涅盘故说,诱进行菩萨行者故,此及余世界修菩萨行者乐声闻乘涅盘,为令离声闻乘、进向大乘。化佛授声闻记,非是法佛。大慧!因是故,记诸声闻与菩萨不异。大慧!不异者,声闻、缘觉、诸佛如来烦恼障断,解脱一味,非智障断。大慧!智障者,见法无我,殊胜清净;烦恼障者,先习见人无我断。七识灭,法障解脱,识藏习灭,究竟清净。」 此答初问。言为无余涅盘故说等者,子、果缚尽,故曰无余,然非究竟,虽为授记,仍须行菩萨行,此乃诱进小乘。又曰「此及余世界」等,言菩萨有始修大行,复乐小果,为其说授记事以策进之,故云「进向大乘」。此则斯经言记声闻之意。授声闻记正在《法华》,今乃化佛权记,故云「非是法佛」。言与菩萨不异等,据同断惑障、解脱一味云尔,非为智障断也。智障断则见法无我,得如来殊胜清净境界,非声闻也。声闻但断见思烦恼,见人无我,未破无明、见法无我,故与菩萨异也。又曰「七识灭」者,乃以七、八识而论二障有脱未脱,二乘但灭七识而法障未脱,所谓但离虚妄名为解脱是也。若法障等灭,方为究竟清净,是知同异未易轻议也。 「因本住法故,前后非性。」 此答第二问也。谓本住法无增无减,故前无佛道可得,后无涅盘可入,中间亦无法可说,故曰「前后非性。」非性者,离自性也。 「无尽本愿故,如来无虑无察而演说法,正智所化故、念不妄故,无虑无察。四住地、无明住地习气断故,二烦恼断,离二种死。觉人、法无我及二障断。」 此答第三问也。如来度生誓愿无尽,无谋而应,非说而说,故曰「无虑无察」。良以究穷正智圆鉴法界,如镜现像,何待思虑然后说法耶!又曰「四住地」等,谓究竟果尽。所断者二障、所离者二死、所证者无二我法门,岂化佛之所为乎? 「大慧!心、意、意识、眼识等七,刹那习气因,善无漏品离,不复轮转。大慧!如来藏者,轮转涅盘、苦乐因,空乱意慧愚痴凡夫所不能觉。」 此答第四问也。心、意等名七识身,即一第六事识。而刹那有坏不坏者,所从言异耳。若以诸识从刹那习气因则有坏,从善无漏品则不坏,以其性离,非刹那,故不复轮转,即不坏义。然刹那习气者,六识之分也。善无漏品者,七识之分也。此乃六、七对明坏不坏义。若约七、八相望,则七识执我,想心未忘,故有可坏,惟八识不坏,故特言眼识等七,意存八识,不坏故也。如来藏者,别显藏识,谓此识在轮转谓之轮转、在涅盘谓之涅盘,与之为苦乐而未如不净,是则不即不离、非坏不坏,故非凡愚所能觉知。空乱者,小乘着空,乃为空所乱也。 「大慧!金刚力士所随护者,是化佛耳,非真如来。大慧!真如来者,离一切根量,一切凡夫、声闻、缘觉及外道根量悉灭,得现法乐,住无间法智忍,故非金刚力士所护。一切化佛不从业生,化佛者,非佛不离佛,因陶家轮等众生所作相而说法,非自通处说自觉境界。」 此答第五问也。问中有对论、别论。对论则佛有真、化,故曰力士所护者化佛也。离一切根量等,言真佛不堕自他阴、界、入法,得现法乐,住无间法智忍故,则究竟住于智断,功德法身常与定俱,故不须护。别论者,虽化亦不护,凡二意故:盖化谓化现,亦应也,又无而歘有曰化,皆随机应现,不同凡夫随实业生,则不待护,一也;又曰化佛者,非佛不离佛,乃从真起化,故非一非异,亦不待护,二也。但化用必因众生,众生有作须众缘具,故佛亦以缘具说法,故曰「因陶家轮」等,正取缘具义也。是则不护而护,如金刚力士,岂得非化乎?非自通处者,不同真佛惟说自觉境界也。 「复次大慧!愚夫依七识身灭,起断见;不觉识藏故,起常见。自妄想故,不知本际;自妄想慧灭,故解脱。」 此答第六问也。本际非不可施设,但为众生未能出自妄想外故,于本际有所不知。极其妄想,不出断、常二见,故曰「愚夫依七识身灭」等。据彼所知,极于七识之外无所知故,因起断见。而不觉识藏无尽,见其念念相续故,起常见。由其自妄想内而不及外,故不能知,必待妄想转灭方是解脱。慧灭者,示妄不自灭,必由慧而灭也。 「四住地、无明住地习气断故,一切过断。」 此答第七问也。如来五住烦恼正习俱尽、二死永忘,岂复有魔业等事?然皆为众生故,方便示现耳。此之七问七答,依经分节,或分为十、或节为六,读者宜自详之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三乘亦非乘,  如来不磨灭, 一切佛所记,  说离诸过恶。 为诸无间智,  及无余涅盘, 诱进诸下劣,  是故隐覆说。 诸佛所起智,  即分别说道, 诸乘非为乘,  彼则非涅盘。 欲色有及见,  说是四住地, 意识之所起,  识宅意所住。 意及眼识等,  断灭说无常, 或作涅盘见,  而为说常住。」 非乘者,非佛乘也。不磨灭者,谓真佛也。以其非乘故,为授一乘记;以其是真佛故,说离诸过恶。此间颂初、后二答,亦兼颂第五问答也。为诸无间智等,覆颂初答,意可知。诸佛所起智者,颂答第二问也,谓从初起道树所得智,后即分别说道,此以其说而显无说,非曰不说,以非性言之,故三乘而非佛乘,真空涅盘而非究竟涅盘,云不说尔。欲色有及见等者,颂四住地也,谓三界见思分为四住。意识下,颂答第六问,谓意由八识而起,而八识意之所住,故谓之为宅。以是言之,自不容以七识身灭而起断见。彼又于意及眼识等断灭处说无常,或作涅盘见者,此皆凡外自妄想见故,不知本际,如来为是说常住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以偈问曰: 「彼诸菩萨等,  志求佛道者, 酒肉及与葱,  饮食为云何? 惟愿无上尊,  哀愍为演说。 愚夫所贪着,  臭秽无名称, 虎狼所甘嗜,  云何而可食? 食者生诸过,  不食为福善, 惟愿为我说,  食不食罪福。」 如来在鬼王宫中说法,诸夜叉等念食时将至,非肉不食。大慧欲令诸鬼生慈心故,因请如来说食肉、不食肉罪福。 大慧菩萨说偈问已,复白佛言:「惟愿世尊为我等说食、不食肉功德过恶。我及诸菩萨于现在、未来当为种种希望食肉众生分别说法,令彼众生慈心相向。得慈心已,各于住地清净明了,疾得究竟无上菩提。声闻、缘觉自地止息已,亦得速成无上菩提。恶邪论法诸外道辈邪见、断常颠倒计着,尚有遮法不听食肉,况复如来世间救护正法成就而食肉耶?」 《入楞伽》云:「路伽耶等诸外道辈起有无见、执着断常,尚有遮禁,不听食肉,何况如来正等觉大悲含育,世所依怙,而许自他俱食肉耶?」 佛告大慧:「善哉!善哉!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有无量因缘不应食肉,然我今当为汝略说。谓一切众生从本以来展转因缘,常为六亲,以亲想故,不应食肉。」 《入楞伽》云:「一切众生从无始来,在生死中轮回不息,靡不曾作父母、兄弟、男女眷属,乃至朋友亲爱侍使,易生而受鸟兽等身,云何于中取而食之。」 「驴骡骆驼狐狗牛马人兽等肉,屠者杂卖故,不应食肉。不净气分所生长故,不应食肉。众生闻气悉生恐怖,如旃陀罗及谭婆等,狗见憎恶惊怖群吠故,不应食肉。」 梵音旃陀罗,此云屠者。谭婆,此云食狗肉人,又猎师也。 「又令修行者慈心不生故,不应食肉。凡愚所嗜臭秽不净,无善名称故,不应食肉。令诸呪术不成就故,不应食肉。以杀生者见形起识,深味着故,不应食肉。彼食肉者,诸天所弃故,不应食肉。令口气臭故,不应食肉。多恶梦故,不应食肉。空闲林中虎狼闻香故,不应食肉。令饮食无节故,不应食肉。令修行者不生厌离故,不应食肉。我甞说言『凡所饮食,作食子肉想、作服药想故,不应食肉。』听食肉者,无有是处。复次大慧!过去有王名师子苏陀婆,食种种肉,遂至食人,臣民不堪,即便谋反,断其奉禄。以食肉者有如是过故,不应食肉。复次大慧!凡诸杀者,为财利故杀生屠贩,彼诸愚痴食肉众生以钱为网而捕诸肉。彼杀生者若以财物、若以钩网,取彼空行、水、陆众生,种种杀害,屠贩求利。大慧!亦无不教、不求、不想而有鱼肉。以是义故,不应食肉。大慧!我有时说遮五种肉,或制十种,今于此经一切种一切时开除方便,一切悉断。大慧!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尚无所食,况食鱼肉?亦不教人。以大悲前行故,视一切众生犹如一子,是故不应令食子肉。」 文中言亦无不教、不求、不想而有鱼肉者,应具二义:一谓屠贩者非惟自杀,亦教人杀者,教也;为财利故以钩网等取彼众生者,求也;见形起识,身生味着者,想也。次谓愚痴食肉众生虽不自杀,以食肉故兴彼屠贩,即教杀义;以钱为网而捕诸肉,即求义;想义同上。然儒之五常以仁为首,若曰「钓而不纲,弋不射宿。」「不杀胎,不殁夭。」「君子远庖厨。」皆仁之端,而不禁于食肉。我佛直以不杀众生为第一戒,视昆虫肖翘无异己子,谓此而不戒,则断慈悲种子,其为仁岂不博哉!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曾悉为亲属,  鄙秽不净杂, 不净所生长,  闻气悉恐怖。 一切肉与葱,  及诸韮、蒜等, 种种放逸酒,  修行常远离。 亦常离麻油,  及诸穿孔床, 以彼诸细虫,  于中极恐怖。」 言离麻油者,外国风俗,捣麻使生虫合压之规,多汁益肥,如何可食?孔隙诸状多有虫聚,皆不可坐卧,以诸虫于坐卧之时生惊怖故。 「饮食生放逸,  放逸生诸觉, 从觉生贪欲,  是故不应食。 由食生贪欲,  贪令心迷醉, 迷醉长爱欲,  生死不解脱。 为利杀众生,  以财网诸肉, 二俱是恶业,  死堕叫呼狱。 若无教想求,  则无三净肉, 彼非无因有,  是故不应食。 彼诸修行者,  由是悉远离, 十方佛世尊,  一切咸诃责。 展转更相食,  死堕虎狼类, 臭秽可厌恶,  所生常愚痴。 多生旃陀罗,  猎师谭婆种, 或生陀夷尼,  及诸食肉性, 罗刹、猫、狸等,  遍于是中生。 《缚象》与《大云》,  《央掘利魔罗》,」 陀夷尼,此云罗刹女。缚象、大云、央掘摩罗,皆经名也。 「及此《楞伽经》,  我悉制断肉。 诸佛及菩萨,  声闻所诃责, 食已无惭愧,  生生常痴冥。 先说见闻疑,  已断一切肉, 妄想不觉知,  故生食肉处。 如彼贪欲过,  障碍圣解脱, 酒、肉、葱、韮、蒜,  悉为圣道障。 未来世众生,  于肉愚痴说, 言此净无罪,  佛听我等食。 食如服药想,  亦如食子肉, 知足生厌离,  修行行乞食。 安住慈心者,  我说常厌离, 虎狼诸恶兽,  恒可同游止。 若食诸血肉,  众生悉恐怖, 是故修行者,  慈心不食肉。 食肉无慈慧,  永背正解脱, 及违圣表相,  是故不应食。 得生梵志种,  及诸修行处, 智慧富贵家,  斯由不食肉。」 佛说心品将末,大慧复请垂诫酒、肉等以终之。盖吾佛设化,以一性平等为本,以慈悲同体为心,以为人入道为宗故,莫先于清净离过,以济物度生为事故,莫上于罪福因果。是以《楞严》正宗之后,具明四种明诲、三种渐次,而于此经诫之弥笃,亦可以之拟流通焉。文先请通诫,次请别诫。佛答中备列不应食肉者凡十七缘,云云。次示遮制通局中,初言小教方便,或开五种,谓见、闻、疑、杀等。自余宜若开食或制十种,谓人、蛇、象等。而不及余类,似应通许者。然尤谨言之,但曰遮制而已,曾无开许之言。纵有一时方便,亦不得已尔。次言此经,开除方便,一切悉断,其言可谓深切矣。而论者犹以听制食肉,为一疑难。盖记者有言曰,此经菩萨不应食肉,故知仍存小教中开,遂谓此经但制菩萨。仍存小教开许者,或谓记者之误。今谓非也,正言《楞伽》当四《阿含》之后,故存渐教之说,异乎《梵网》顿制,以见此经部当方等,如是而已。所谓存者,特其文耳,何谓犹存其事,且以为误耶?不然经云「一切悉断」,斯言何谓乎?呜呼!大为之防、严为之制,而世犹或违之,况不为之诫乎!有以见业习之深也,至有不复赞叹梵行,亦令他人入不律仪者,吾知斯人自贻厥咎。然此经言,一切法唯自心现,苟知善恶唯心,柰何顺妄想而违圣教哉!戒之,勉之。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第四终四终 今经四卷,凡四品,总名为佛语心,而无别品之目。魏本十卷,分十八品。唐本七卷,分十品。后东都沙门宝臣注唐本,则取魏之余八品如次间入,亦成十八品。夫《楞伽》一经,乃诸佛所说心法。佛说此法,令一切菩萨入自心境,则知云〈佛语心品〉者,据一经大意而言之。其魏、唐二本别分品目者,据经之节段而分之,使学者易晓知。文有总别,理无二致也。昔姚秦命僧讲此经,而不分节段,讲无伦序,故主有云:「吾佛经宾主问答,皆有起尽,此僧讲经如何独无伦序?」时道安在洛阳,闻此说乃叹曰:「何以吾侪例受斯耻?」自此经无大小,例分三分。后亲光论传至中华,果符其说,所谓分经雅合于亲光者是也。今四卷仍存〈佛语心品〉,后依魏、唐二本所列之,品标于其上,遮使讲学之人不迷于章段。然十八品之中,但缺〈陀罗尼〉、〈偈颂〉二品。初〈劝请品〉中文亦不足,止有六行偈文,以为别序分。断食肉即流通分。故知文略而义不略也。 (臣)僧(如玘)谨识。 新刻楞伽经后题 皇帝既御宝历,丕弘儒典,参用佛乘,以化成天下。且以《般若心经》及《金刚》、《楞伽》二经发明心学,寔为迷涂之日月,苦海之舟航。乃洪武十年冬十月,诏天界禅师(臣宗泐)、演福法师(臣如玘),重加笺释。明年春正月,《心经》、《金刚经》新注成,甞彻睿览,已刊行矣。秋七月,《楞伽》注又成,上御西华楼,(宗泐如玘)同侍从之臣投进。上览已悦曰:「此经之注,诚为精确,可流布海内,使学者讲习焉。」 (宗泐)即奉诏,锲梓于京师天界禅林。(如玘)还杭之演福,私念与(宗泐)同被上旨,岂宜以天界为拘,合刊斯经于演福。独其卷帙浩繁,未遂厥志,蚤夜以为忧。净慈禅师(臣夷简)乃为撰疏,劝诸同袍暨乐善者助成之。起手于又明年夏五月,至冬十一月讫,功费钞五百六十四緍云。 惟《楞伽》一经,具藏、通、别、圆四教大旨,所以斥小乘之偏,破邪见之惑,无非欲显圆宗自觉正智而已。第其文辞古奥,读者殊未易晓。东都沙门宝臣甞为之训诂,援据虽若该博,而于经意多邈然不相入。胥台雷庵受公,徒袭宝臣之绪论,自不能伸一啄。二者咸无取焉。惟柏庭法师善月,依天台教旨着为《通义》,敻然绝出常伦,苟以经文显白者证之,亦未免有遗憾,他尚何望哉!(如玘)以辩博无碍之智,游戏毗卢藏海,台衡之书无不融摄,故其论着虽有征于柏庭,反复参验,务不失如来说经本意。(宗泐)又能裁度旨趣,约繁辞而归精当,遂使数百载疑文奥义焕然明畅,诚可谓灵承皇上嘉惠烝民之意,弘昭大觉立教度人之方者矣!呜呼!佛之大法惟帝王能兴之,宗师能传之。今一旦遭逢如此之盛,读是经者,小则思远恶而迁善,大则思明心而见性,庶不负圣天子之大德哉! 是年冬十二月四日,前翰林学士承 旨嘉议大夫知 制诰兼修国史兼 太子赞善大夫(臣) 金华宋濂载拜谨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