楞伽阿跋多罗宝经注解卷第三(上) 宋求那跋多罗奉 诏译 大明天界善世禅寺住持(臣)僧(宗泐)演福讲寺住持(臣)僧(如玘)奉 诏同注 一切佛语心品第三 尔时,世尊告大慧菩萨摩诃萨言:「意生身分别通相,我今当说。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善哉世尊!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有三种意生身。云何为三?所谓三昧乐正受意生身、觉法自性性意生身、种类俱生无行作意生身。修行者了知初地上上增进相,得三种身。」 三种意生身,乃通教菩萨自行化他之道,为菩萨者不可不知,故如来不待问而告之。初列三名,而后征释。 「大慧!云何三昧乐正受意生身?谓第三、第四、第五地三昧乐正受故,种种自心寂静安住,心海起浪识相不生,知自心现境界性非性,是名三昧乐正受意生身。」 言三昧乐正受意生身者,此菩萨从三地至四地断见惑,从五地至七地断思惑,得真空三昧之乐。三昧翻正受,言三昧又言正受,华梵兼举耳。意生身者,谓作意成真空法性身也。种种自心等,谓菩萨证空,不同二乘,心生味着,为相风所动,故曰安住心海。又不同凡夫起六识波浪,盖了一切境界唯自心现,皆无自性。是为初意生身。此自行也。 「大慧!云何觉法自性性意生身?谓第八地观察觉了如幻等法悉无所有,身心转变,得如幻三昧及余三昧门,无量相、力、自在、明,如妙华庄严,迅疾如意,犹如幻梦水月镜像,非造非所造、如造所造,一切色种种支分具足庄严,随入一切佛刹大众,通达自性法故,是名觉法自性性意生身。」 此言菩萨入第八地,觉了诸法如幻皆无有相,身心转变无碍,住如幻诸三昧门,普入佛刹,神通自在,如妙华之庄严也。迅疾下言如意如幻等者,皆言化身速疾之无碍也。非造非所造者,谓化身色相不同四大实造。如造所造者,谓此色相与造相似,如此幻造色相具足福慧庄严,垂形刹土,达此诸法唯我自性之性,是为自性性意生身。此化他也。 「大慧!云何种类俱生无行作意生身?所谓觉一切佛法缘自得乐相,是名种类俱生无行作意生身。大慧!于彼三种身相观察觉了,应当修学。」 初则从生死假入涅盘空,次则从涅盘空入建立假,犹是二边。今入中道,所谓觉一切佛法等,言菩萨从八地已去,接入回向位中,了达诸佛自证法相即我自心,故云自得乐相也。言种类俱生者,《辅行》云:「了佛证法,即入中道,属佛种类。」或谓千种万类,非也。自既入中,所化之机亦成佛之种类,故云「俱生」。至此位中,智转行融,名无行作。未入证道,但名意生,是为第三意生相也。此三种身相乃约位次别明。第二卷中言:「譬如意去速疾。」约处、愿二义释者,是通释也。诫劝修学,如文可见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非我乘大乘,  非说亦非字, 非谛非解脱,  非无有境界。 然乘摩诃衍,  三摩提自在, 种种意生身,  自在华庄严。」 偈初四句约如来自证离相,故皆以非言之,谓虽是大乘,以离相故,是无乘可乘。盖离诸名相,无证无得,而亦非无境界可示。然乘摩诃衍者,乘即能乘,摩诃衍即所乘之法,乃指三种意生身,是大乘之法也。三摩提者,即初意生身也。种种意生者,超颂种类俱生身也。华庄严者,颂第二意生身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白佛言:「世尊!如世尊说:『若男子、女人行五无间业,不入无择地狱。』世尊!云何男子、女人行五无间业不入无择地狱?」佛告大慧:「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善哉世尊!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云何五无间业?所谓杀父、母及害罗汉、破坏众僧、恶心出佛身血。」 五无间业恶逆之极者,凡作是业,必受无间地狱之报。如来有时说言,亦有行五无间业不入无择狱者,无择即无间也。大慧未达,于是问佛。答中先据事列名,次约法征释。名虽从逆,法实惟顺,义见下文。 「大慧!云何众生母?谓爱更受生,贪喜俱,如缘母立,无明为父,生入处聚落,断二根本,名害父母。」 贪爱母、无明父,即十二因缘中现在之爱,更从受生,与未来贪喜俱,皆有生义,如母养育,立即生也。由无明贪爱,生六入、十二处等聚落。若断此贪爱无明根本,即害父母义也。 「彼诸使不现,如鼠毒发,诸法究竟断,彼名害罗汉。」 彼诸使不现者,谓罗汉已断正使,未断习气。如鼠啮人,疮虽愈,遇雷复发,喻罗汉习气虽则不现,忽遇相风摇动,如迦叶闻琴起舞是也。诸法即不染污无知之法,若能究竟断之,即害罗汉义也。 「云何破僧?谓异相诸阴和合积聚,究竟断彼,名为破僧。」 和合名僧故,以五阴和合言之。异相即色受想行识也,积聚即五阴积聚生死也。若能断之,即破僧义也。 「大慧!不觉外自共相自心现量七识身,以三解脱无漏恶想,究竟断彼七种识佛,名为恶心出佛身血。若男子、女人行此无间事者,名五无间,亦名无间等。」 不觉外自共相者,谓不知诸法自相、共相是自心现量,乃由迷于八识,唯存七识,指七识妄觉而为佛义,非三解脱无漏之行莫能断之。无漏本善,而言恶者,亦顺杀害义。能发此心,究竟断除七识之佛,即出佛身血义也。《入楞伽》云:「断彼八识身佛者,以九识为佛识,八识为菩萨识,以其体属无明,此内五无间也。」自若男子下,总结。 「复次大慧!有外无间,今当演说。汝及余菩萨摩诃萨闻是义已,于未来世不堕愚痴。云何五无间?谓先所说无间,若行此者,于三解脱一一不得无间等法。除此已,余化神力现无间等,谓声闻化神力、菩萨化神力、如来化神力,为余作无间罪者除疑悔过,为劝发故,神力变化现无间等。无有一向作无间事不得无间等,除觉自心现量,离身财妄想,离我我所摄受,或时遇善知识,解脱余趣相续妄想。」 外无间者,外以对内,盖指前五无间为内也,以实造无间之业为外也。上说行五无间得证圣智,恐人谓实造无间之因亦不受恶报,故又说此。若闻外五无间事业报不差,则不生疑惑,故云「不堕愚痴」。言先所说者,谓于余教中曾说无间,若作此无间业者必堕阿鼻,岂得三种解脱无间等法耶!除此已下,言权造者,权必引实,《入楞伽》云:「见其有造无间业者,为欲劝发令其改过,以神通力示同其事,寻即悔除,证于解脱,所谓行于非道、通达佛道。如调达、阿闍世王等是也。」无有下,言无有实造而不受无间报者。然实造者,未必永不得三解脱法,故曰除觉自心现量等。言若能了诸法唯心,内不见身、外不见财,离人法执,或于来世余趣受生,遇善知识离分别过,皆得解脱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贪爱名为母,  无明则为父, 觉境识为佛,  诸使为罗汉, 阴集名为僧。  无间次第断, 谓是五无间,  不入无择狱。」 此颂上内五无间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惟愿为说佛之知觉。世尊!何等是佛之知觉?」佛告大慧:「觉人法无我,了知二障,离二种死,断二烦恼,是名佛之知觉。声闻、缘觉得此法者,亦名为佛。以是因缘故,我说一乘。」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善知二无我,  二障烦恼断, 永离二种死,  是名佛知觉。」 向言一乘觉道,其说犹略,而未尝言所知所觉者何法。于是复申此请,佛乃告之。了二无我是为觉,了二障是为知,究论人法、生佛平等,本无二执。所谓真如界内绝生、佛之假名,此无人执也;平等性中无自、他之形相,此无法执也。众生迷之成二我执,如来觉了本性,二执皆空,故云无我也。二障者,惑障、智障也。即上二执为惑、二空为智,既以二空空其二执,是无惑障。能空之智亦泯,是无智障。二障乃生死之因,因灭故果灭,故云离二种死。二死者,分段、变易之死也。二烦恼者,谓通、别二惑也,此二惑累至于极果方能断尽。如是了达,名为佛之知觉。二乘虽小,若能回心向大,如佛觉知,是佛而已,故云「亦名为佛」。所以说一乘者,此也。重颂可见。 尔时,大慧菩萨白佛言:「世尊!何故世尊于大众中唱如是言:『我是过去一切佛,及种种受生。我尔时作曼陀转轮圣王、六牙大象及鹦鹉鸟、释提桓因、善眼仙人。』如是等百千生经说。」 三世诸佛道无不同,而觉知前后,不无有去来今之异。云何世尊言「我是过去一切佛。」又曰「种种受生则异其形。」大慧持此两端,举以为问。《本生经》云:「如来过去曾种种受生,如作转轮王及作释提、善眼大象、鹦鹉等百千生。」 佛告大慧:「以四等故,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于大众中唱如是言:『我尔时作拘留孙、拘那含牟尼、迦叶佛。』云何四等?谓字等、语等、法等、身等,是名四等。以四种等故,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于大众中唱如是言。」 佛告以四等故,作拘留孙等佛,乃酬上我是过去诸佛之问。四等义见下文。 「云何字等?若字称我为佛,彼字亦称一切诸佛,彼字自性无有差别,是名字等。云何语等?谓我六十四种梵音言语相生,彼诸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亦如是,六十四种梵音言语相生,无增无减,无有差别,迦陵频伽梵音声性。云何身等?诸我与诸佛法身及色身相好无有差别,除为调伏彼彼诸趣差别众生故,示现种种差别色身,是名身等。云何法等?谓我及彼佛得三十七菩提分法,略说佛法无障碍智。是名四等。是故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于大众中唱如是言。」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迦叶、拘留孙、  拘那含是我, 以此四种等,  我为佛子说。」 四等者,字、语、身、法四皆平等也。字等者,谓我名佛,一切如来亦名为佛,佛名无别,是为字等也。语等者,谓我作六十四种梵音声语,一切诸佛亦然,是名语等。《密迹力士经》第二说佛声有八转,谓体、业、具、为、从、属、于、呼,是八转声各具八德,所谓调和声、柔软声、谛了声、易解声、无错谬声、无雌小声、广大声、深远声,八八即成六十四种。频伽即鸟名,其声清雅,超于众鸟,故引以喻也。身等者,谓我与诸佛法、报、应化之身等无差别,虽机不等,应迹或殊,会其归趣亦一而已。法等者,谓所得道品之法与诸佛无殊也。言无障碍智者,谓得是四等,则于一切佛法无所障碍,亦不迷于如来化迹同异也。 大慧复白佛言:「如世尊所说:『我从某夜得最正觉,乃至某夜入般涅盘,于其中间乃至不说一字,亦不已说、当说,不说是佛说。』世尊!如来、应供、等正觉何因说言不说是佛说?」佛告大慧:「我因二法故作如是说。云何二法?谓缘自得法及本住法,是名二法。因此二法故,我如是说。」 示四等犹涉言诠,故复以始终不说一字之义为问。佛答以我因二法故,谓无法可说,是佛之说也。自得即自证修德也,本住即本具性德也,修性一如,皆离言说,故云「我如是说」。 「云何缘自得法?若彼如来所得,我亦得之,无增无减,缘自得法究竟境界,离言说妄想,离字二趣。」 言自证境界与诸佛究竟无别,此自得之妙尚无增减,岂可得而言思?故曰「离言说」等。《入楞伽》云:「离言说相、离分别相、离名字相。」此云二趣,未详。 「云何本住法?谓古先圣道,如金银等性,法界常住。若如来出世、若不出世,法界常住,如趣彼城道。譬如士夫行旷野中,见向古城平坦正道,即随入城,受如意乐。大慧!于意云何?彼作是道及城中种种乐邪?」答言:「不也。」佛告大慧:「我及过去一切诸佛,法界常住亦复如是。是故说言『我于某夜得最正觉,乃至某夜入般涅盘,于其中间不说一字,亦不已说、当说。』」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我某夜成道,  至某夜涅盘, 于此二中间,  我都无所说。 缘自得法住,  故我作是说。 彼佛及与我,  悉无有差别。」 谓古先圣道者,即先佛所证性德之法也。如金银等性者,喻本住法性如金之坚刚,非锻炼所得。法界常住亦复如是,所谓有佛无佛性相常住。又言法界常住者,结本住法也。又曰「如趣彼城道」等,此兼喻自得、本住二法归乎一致。所谓平坦正道者,本住法也;士夫入城受乐者,自得法也。以其本有正道,故得随之而入,入已安之,皆非外物。言此二法本有之性非言思所及,所以五十年中一大藏教不说一字者,非曰不说,盖以言遣言,三世诸佛其归一揆也。偈颂文显,不释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请:「世尊!惟愿为说一切法有无有相,令我及余菩萨摩诃萨离有无有相,疾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」佛告大慧:「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善哉世尊!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此世间依有二种:谓依有及无堕性非性,欲见,不离离相。」 至理寂绝,非有非无,众生昧此,堕于二边,不能复本,故大慧为众发问。佛先顺问而答,而后征释其义。依二种等者,谓世间众生依有无之境起有无见。堕性非性,即有无见也。欲见,谓乐着此见。非出离法妄谓出离,故云不离离相也。 「大慧!云何世间依有?谓有世间因缘生,非不有;从有生,非无有生。大慧!彼如是说者,是说世间无因。大慧!云何世间依无?谓受贪恚痴性已,然后妄想计着贪恚痴性非性。大慧!若不取有性者,性相寂静故,谓诸如来、声闻、缘觉不取贪恚痴性为有为无。」 依有下是释有相,谓实有世间因缘而生诸法,非不实有,实从有生。言非无有生者,谓能生因缘是有,此计无为有,故复告云:彼如是说者是外道无因论也。依无下是释无相,谓先受三毒性已,而后妄计其性非性,非性即妄计为无。若不妄受三毒为有性者,则无所取。无取则性相本来寂静,如佛与二乘不取三毒性,乃离有无之见也。 「大慧!此中何等为坏者?」大慧白佛言:「世尊!若彼取贪恚痴性,后不复取。」佛告大慧:「善哉!善哉!汝如是解。大慧!非但贪恚痴性非性为坏者,于声闻、缘觉及佛亦是坏者。所以者何?谓内外不可得故、烦恼性异不异故。」 如来既释有无之相以酬大慧之请,因问此二者之问,何等是破坏佛法者。大慧乃答以彼先取三毒性为有,后计为无者,是破坏义。佛可其说,乃云非但计无为坏,亦坏二乘及佛。盖彼谓佛与二乘亦本取三毒为有,后除三毒为无,得成圣果,故云亦是坏者。所以者何下,谓圣人了达内外诸法皆不可得,亦了烦恼之性本离一异等四句,何坏之有? 「大慧!贪恚痴若内若外不可得,贪恚痴性无身故、无取故,非佛、声闻、缘觉是坏者。佛、声闻、缘觉自性解脱故,缚与缚因非性故。大慧!若有缚者,应有缚,是缚因故。大慧!如是说坏者,是名无有相。」 贪恚痴下,复释不坏所以。言若内若外者,谓三毒之性于内、外、中间求之皆不可得。既不可得,岂有体性而可取乎?故结云「非佛声闻缘觉是坏者」。盖佛与二乘本性解脱,非缚非脱故也。又言若有缚者,谓先受而后不取,则已有缚,缚是其果,果必有因,因即贪等。有缚则有坏,如是说坏者,即堕断灭空见,故云「无有相」也。 「大慧!因是故我说宁取人见如须弥山,不起无所有增上慢空见。大慧!无所有增上慢者,是名为坏,堕自共相见希望,不知自心现量,见外性无常,刹那展转坏,阴界入相续流注变灭,离文字相妄想,是名为坏者。」 宁取人见下,以大况小,明空见之失也,人见即我见。言增上慢者,谓自己之法增上,成乎见慢。经云:「未得谓得,未证谓证。」即此人也。人见之恶有限,增上慢空见则无法不弃,是名为坏。故云「宁起人见如须弥山,不起空见」也。堕自共见等,言起空见之由,良以无始起自生共生之见,于中乐欲,不了诸法唯心,见有外法念念生灭、展转变坏,所谓阴界入相续流注变灭,计此实法灭已归无,是其空见。至于虚妄分别离文字相亦成坏义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有无是二边,  乃至心境界, 净除彼境界,  平等心寂灭。 无取境界性,  灭非无所有, 有事悉如如,  如贤圣境界。 无种而有生,  生已而复灭, 因缘有非有,  不住我教法。 非外道非佛,  非我亦非余, 因缘所集起,  云何而得无? 谁集因缘有,  而复说言无, 邪见论生灭,  妄想计有无。 若知无所生,  亦复无所灭, 观此悉空寂,  有无二俱离。」 前八句颂内教正义。无种而有生下,颂妄计生灭有无非我教法也。非外道等四句,佛谓凡我所说生法者,非佛非外道所作,亦非神我及异因所造,乃由正因缘和合所集而起,然以所起言之不得谓无。谁集因缘等者,言正因缘所生法非我叵得,孰为有、孰为无也。若夫邪见所论,是妄计有无生灭。若知生本无生、灭亦非灭,自然妙契空寂,不堕有无二见,故云「有无二俱离」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惟愿为我及诸菩萨说宗通相。若善分别宗通相者,我及诸菩萨通达是相。通达是相已,速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,不随觉想及众魔外道。」佛告大慧:「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一切声闻、缘觉、菩萨有二种通相,谓宗通及说通。」 欲善化导,必宗说俱通,方能诱物而底于道。盖宗者道之本,说者教之迹。宗以明趣,趣不明则失其所归;教以诠理,理或昧则迷其所入。故宗通而说不通,理虽精而不显;说通而宗不通,言虽辩而非要。而二者实相须为用,不可偏废也。大慧请说宗通相而不及说者,举其要耳,宗通则说在其中矣。答中兼言者,必二而后备也。 「大慧!宗通者,谓缘自得胜进相,远离言说文字妄想,趣无漏界自觉地自相,远离一切虚妄觉想,降伏一切外道众魔。缘自觉趣光明辉发,是名宗通相。」 宗通者,即自证殊胜之相也,谓依教思修,得意忘言,离于文字分别,趣入地住,悟无生忍,度越三乘证智,自然降伏魔外,至于佛地,究竟觉智朗然独耀,此宗通至极之相也。 「云何说通相?谓说九部种种教法,离异不异、有无等相,以巧方便随顺众生,如应说法,令得度脱,是名说通相。大慧!汝及余菩萨应当修学。」 说通相者,说法逗机之相也。九部者,十二部中之九部也,然有大小不同,若小乘九部,无方广、无无问自说、无授记之三部。如经云:「我此九部法,随顺众生说」是也。若大乘九部,无因缘、譬喻、论议之三部,如妙玄所云。此从别说答,通论皆有十二部,亦云十二分教。此中言九部,既云以巧方便随众生说,乃从小入大也。言离异不异、有无者,谓离四句已,无妨四说。又云「如应说法」者,应即当也,言当以何法说者,即为说之,令其得度。此如来果后说通之相,为菩萨者不可不学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宗及说通相,  缘自与教法, 善见善分别,  不随诸觉想。」 上三句颂二通之相。善见者,宗通也。分别者,说通也。不随诸觉想者,谓得二通相,则不随外道强觉妄想也。 「非有真实性,  如愚夫妄想, 云何起妄想?  非性为解脱。」 若未得真如实性而起分别,如愚夫妄想无异。妄想者何?即妄计诸法非性为解脱者是也。非性即无也。 「观察诸有为,  生灭等相续, 增长于二见,  颠倒无所知。 一是为真谛,  无罪为涅盘。 观察世妄想,  如幻梦芭蕉。」 如来以正智眼观察世间诸有为法,皆是虚幻生灭,妄计为实,增长有无二见,凡愚颠倒无所知觉,除一真如涅盘妙心之外,余皆虚妄,故喻云「如幻梦芭蕉」也。无罪者,谓了罪性本空,即是涅盘也。 「虽有贪恚痴,  而实无有人, 从爱生诸阴,  有皆如幻梦。」 此重释如幻等义。言虽有三毒,而无能起之人,盖二我本空,何三毒之有?是则能生爱欲与所生五阴皆如梦幻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白佛言:「世尊!惟愿为说不实妄想相。不实妄想云何而生?说何等法名不实妄想?于何等法中不实妄想?」佛告大慧:「善哉!善哉!能问如来如是之义,多所饶益、多所安乐,哀悯世间一切天人。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善哉世尊!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种种义、种种不实妄想计着,妄想生。大慧!摄所摄计着,不知自心现量,及堕有无见,增长外道见。妄想习气计着外种种义,心心数妄想计着我我所生。」 穷妄想者必极其致,示真性者必尽其源。尽其源则真性自明,极其致则妄想何有。故大慧请问不实妄想相,凡致三问:一问妄想云何生?二问何法名妄想?三问于何而起妄想?佛依次答释。初答言种种义者,凡外法有种种相,义皆虚妄,因之而生,故有种种不实妄想计着生也。次答言摄所摄计着者,谓于根尘计着,不知唯心所现,及于心外堕有无见,依是增长诸外道见,皆妄想法,知其法则知所以妄也。后答言妄想习气等者,即上所依处也。又曰「心心数妄想计着我我所生」者,即人法二我是其处也,知其处则知所以起妄之源,源既不实,妄即灭矣。 大慧白佛言:「世尊!若种种义、种种不实妄想计着妄想生。摄所摄计着,不知自心现量及堕有无见,增长外道见。妄想习气计着外种种义,心心数妄想我我所计着生。世尊!若如是外种种义相,堕有无相,离性非性,离见相。世尊!第一义亦如是,离量、根、分、譬、因相。世尊!何故一处妄想不实义,种种性计着妄想生,非计着第一义处相妄想生?将无世尊说邪因论耶?说一生一不生。」 大慧白佛言下,叠领上意以生后问。意谓佛如是说者,则于外种种义堕有无相者,亦是性离有无及离诸见之相。然第一义亦是离诸根、量、宗、因、喻相,意以外种种义与第一义无异,何故言种种义生分别、第一义不生分别?岂非世尊所言乖理,有生有不生耶? 佛告大慧:「非妄想一生一不生。所以者何?谓有无妄想不生故,外现性非性,觉自心现量,妄想不生。大慧!我说余愚夫自心种种妄想相故,事业在前,种种妄想性相计着生。云何愚夫得离我我所计着见,离作所作因缘过,觉自妄想心量,身心转变,究竟明解一切地如来自觉境界,离五法、自性事见妄想。以是因缘故,我说妄想从种种不实义计着生,知如实义,得解脱自心种种妄想。」 佛答以我非虚妄分别世谛有生、第一义有不生。所以下征释。所以生不生者,谓了有无妄想,所见外法离性,觉了唯心所现,而妄想不生,非别有第一义谛也。但愚夫不了自心所现故,见所作有为事业在前,于中起诸分别妄计耳,非别有世谛也。既而佛又念诸愚夫在迷,云何能离人法二我,及离能作所作因缘之过。又念云何能觉妄想皆自心量,而得身心转变,究竟明解一切智地,到如来自证境界,离五法、三自性事见妄想。事即名相,见即妄想。既作是念,所以我说妄想从种种虚妄计着而生。知如实义者,谓能如是了知如实之义,即得解脱,息诸妄想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诸因及与缘,  从此生世间, 妄想着四句,  不知我所通。 世间非有生,  亦复非无生, 不从有无生,  亦非非有无。 诸因及与缘,  云何愚妄想, 非有亦非无,  亦复非有无。 如来观世间,  心转得无我, 一切性不生,  以从缘生故。 一切缘所作,  所作非自有, 事不自生事,  有二事过故。 无二事过故,  非有性可得。」 偈从初至非有性可得,颂上所作因缘之过。诸因及与缘等,谓凡诸世间法,莫不从因缘生,而妄想者于因缘法着有、无等四句之见,不知如来所通之理。世间非有生下,离性执四句,谓诸法本无四性。又曰「诸因及与缘」等,仍责前过,谓诸法本空,云何愚夫于中而生妄想,非但本无有无四句性执,亦无非有非无四句相执,具如《大论》性相二空也。若能如是观察,转彼性相二执而得人法二无我智。然性实不生,从缘故有,此诸法既从缘生,则法无自体。又曰「事不自生事」者,事即果也,凡所生之法有因则必有果,如业因招生死之果,原其因既不生,果岂自生果耶!若无果生果二事之过,则任运离乎有无性执,故云「非有性可得」也。 「观诸有为法,  离攀缘所缘, 无心之心量,  我说为心量。 量者自性处,  缘、性二俱离, 性究竟妙净,  我说名心量。」 自此至末,颂上觉自妄想心量,显如来自觉境界,此八句略颂心量。不了诸法唯心,则有所缘之境。以正智观之,离乎能缘之心、所缘之境,既离能所,则无分别之心,是为唯心,故云「我说为心量」。虽了诸法唯心,犹存性执对境,未能忘能缘之念,直须缘性俱离,始为究竟如来藏心之心量也。缘性者,缘即能缘,性即所缘之法也。 「施设世谛我,  彼则无实事, 诸阴阴施设,  无事亦复然。 有四种平等,  相及因性生, 第三无我等,  第四修修者。」 此下广示心量也。世谛我者,人执也。诸阴阴者,法执也。然此二执以自共相求之,无实事可得,则法皆平等,故有四种平等见:相即五阴,则相与非相平等;相必有因,因性与果性平等;因果具故有我,则我与无我平等;能了无我者是修,则有修与无修平等也。 「妄想习气转,  有种种心生, 境界于外现,  是世俗心量。 外现而非有,  心见彼种种, 建立于身财,  我说为心量。」 妄想等者,由无始妄想熏习,次第转生种种心识,妄心既作,见有外境,此世俗心量也。然外境本无,由心取之见种种相,即五尘等是身财建立,谓五识身财即妄想心量也。 「离一切诸见,  及离想所想, 无得亦无生,  我说为心量。 非性非非性,  性非性悉离, 谓彼心解脱,  我说为心量。 如如与空际,  涅盘及法界, 种种意生身,  我说为心量。」 前四句,谓能离人法二我之见,及离能想所想,则无得无生,是为正智之心量也。中四句,谓离有无四句性执,及离能离之心,亦即正智心量。非性即非有,非非性即非无,性非性即有无,如《入楞伽》所云也。后四句,言如如即真如,空际即实际,涅盘即究竟大涅盘,法界即佛法界,此皆一体异名。由离前名相妄想,至于正智,以极真如实际,住于涅盘法界之中,故能示现种种意生之身度脱众生,是为如来第一义心心量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白佛言:「世尊!如世尊所说,菩萨摩诃萨当善语、义。云何为菩萨善语、义?云何为语?云何为义?」佛告大慧:「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善哉世尊!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云何为语?谓言字妄想和合,依咽喉、唇舌、齿齗、颊辅,因彼我言说妄想习气计着生,是名为语。」 因前云如如及法界等语,故有善语、善义之问。答中先明善语,谓言字妄想等。《入楞伽》云:「语者,所谓分别习气而为其因,依于喉舌等而出种种音声、文字相对谈说,是名为语也。」 「大慧!云何为义?谓离一切妄想相、言说相,是名为义。大慧!菩萨摩诃萨于如是义,独一静处闻思修慧,缘自觉了,向涅盘城,习气身转变已,自觉境界,观地地中间胜进义相,是名菩萨摩诃萨善义。」 义由语显,若随语生见,非但失义亦且迷名,故顺离妄想相及言说相,要由契证方名善义,故此明修证之道,所谓独一静处闻思修慧,于真如法界等随其所闻名义思修观察,缘自觉智,趣向涅盘,转前所说妄想习气,归自觉境界,行于诸地胜进行相,是名善义。 「复次大慧!善语、义菩萨摩诃萨,观语与义非异非不异,观义与语亦复如是。若语异义者,则不因语辩义,而以语入义,如灯照色。」 语即能诠言教,义即所诠义理,谓善解能诠即达所诠,善解所诠即了能诠。盖约大乘言之,虽有能诠所诠,而能所不二,故云「非异非不异」。义虽妄言,非言无以辩义,则必因言而入于义,如灯照色者。《入楞伽》云:「譬如有人持灯照物,知此物如是、在如是处,所谓文字性离即是解脱,其善语善义之谓欤。 「复次大慧!不生不灭、自性涅盘、三乘一乘、心自性等,如缘言说义计着,堕建立及诽谤见。异建立异妄想,如幻种种妄想现。譬如种种幻,凡愚众生作异妄想,非圣贤也。」 此段言随语计着之过。如不生不灭等,虽皆理性名言,若谓实有则堕常见,若谓实无则堕断见,况余者乎?异建立异妄想者,谓因言说差别建立而起异妄想计着,如见幻事计以为实,是愚夫见非圣贤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彼言说妄想,  建立于诸法, 以彼建立故,  死堕泥犁中。 阴中无有我,  阴非即是我, 不如彼妄想,  亦复非无我。 一切悉有性,  如凡愚妄想, 若有彼所见,  一切应见谛。 一切法无性,  净秽悉无有, 不实如彼见,  亦非无所有。」 初四句中,言依语起见之失,不免恶报。言阴中无有我等,此外道之见,合有所谓阴中有我、我中有阴、即阴是我、离阴是我也。不如彼妄想等,谓虽不如彼外道邪见,于言说中种种计着,无非是我也。一切悉有性者,常见也。若谓一切法实有性,应须见谛,彼不见谛而言有性,则妄见而已。又曰一切法无性,断见也,断则净秽无有,故特非之,意谓不如彼见之不实等也。 「复次大慧!智、识相今当说。若善分别智、识相者,汝及诸菩萨则能通达智、识之相,疾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大慧!彼智有三种,谓世间、出世间、出世间上上。云何世间智?谓一切外道凡夫计着有无。云何出世间智?谓一切声闻、缘觉堕自共相希望计着。云何出世间上上智?谓诸佛、菩萨观无所有法,见不生不灭,离有无品,如来地人、法无我,缘自得生。」 辩诸法之真妄,明语义之是非,莫尚乎智、识,故如来不待问而自说也。然此智、识有通有别,义见于文。初明智有三种,约世、出世间能知而言也。世智言外道者,凡出家不禀佛教者皆名为外,其智之极虽至非想,然其所计不出有无,但名世智也。出世智中言二乘堕自共相者,以二乘观阴、界、入、因缘、四谛,无出总别相智,厌恶生死、欣乐涅盘,故云希望计着也。上上智言观无所有者,谓佛菩萨用上上智照了诸法皆毕竟空,本无生灭,离有无相,至于究竟觉地,更无彼此色相,安有二我?此自觉圣智不从外得也。 「大慧!彼生灭者是识,不生不灭者是智。复次,堕相无相及堕有无种种相因是识,超有无相是智。复次,长养相是识,非长养相是智。」 此约三识三智对拣。言生灭之法属九界者是识,不生灭法属佛界者是智。相无相者,相则言有、无相言空,以九界不出空、有二边。堕空有者是识,超空有者是智。言相因者,对果而言也。长养是识者,正约对人法无我言之,前文所谓色等长养心是也。凡假外尘资养于内者识也,无所资待自得于内者智也。 「复次,有三种智,谓知生灭、知自共相、知不生不灭。复次,无碍相是智,境界种种碍相是识。复次,三事和合生方便相是识,无事方便自性相是智。复次,得相是识,不得相是智,自得圣智境界不出不入故,如水中月。」 此三种智约一人所知而言,据后偈文,即如来所知之三也。知生灭者,一切智也;知自共相者,道种智也;知不生不灭者,一切种智也。只一佛智而有三用,名为三智。又云无碍相是智者,谓于前之三智一心融泯,无染碍之相是智,反是则为识也。又云三事等者,三事即根、尘及我,三事和合相应而生是识,此不知自性相故。若知性相,则一念灵知不假缘生,故曰「无事方便自性相是智」也。又云得相不得相为识智者,相即性相之相,相惟是一,而有离不离之异,故云得不得也。自得者,所谓如来自得圣智境界,无以名状,故云「不出不入如水中月」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采集业为识,  不采集为智。 观察一切法,  通达无所有, 逮得自在力,  是则名为慧。 缚境界为心,  觉想生为智, 无所有及胜,  慧则从是生。」 言采集业者,采谓采取、集谓招集,以根对尘而生取着,起善恶业招集生死,是名为识。能了根尘绝待,物我两忘,不生取着,名之为智。如是观察因缘生法当体即空,解脱自在,名上上智,慧即智也。心外无境,不了唯心,为境所转,是名为缚。心即识也,觉此妄心则为智矣。无所有下二句,义见前解。 「心、意及与识,  远离思惟想, 得无思想法,  佛子非声闻。 寂静胜进忍,  如来清净智, 生于善胜义,  所行悉远离。」 心、意及与识,总言识也。远离思想法,智也。得无思想法,则转识为智。此是菩萨而非声闻,此言智之始也。寂静胜进忍,即如来寂灭忍智,此言智之终也。此清净智从善胜第一义生,所以行处悉远离也。 「我有三种智,  圣开发真实, 于彼想思惟,  悉摄受诸性。 二乘不相应,  智离诸所有, 计着于自性,  从诸声闻生。 超度诸心量,  如来智清净。」 三种智等,颂上所知之三是如来所开发故,虽所知生灭诸法亦皆真实,《大论》所谓三智一心是也。于彼思惟等,重出前二智,以显上上之智,谓彼凡夫以妄想故受诸生灭;二乘反是故不相应,离诸所有而又计着自性,则二乘智而已;若如来极智清净,则超越一切心量也。 「复次大慧!外道有九种转变论,外道转变见生,所谓形处转变、相转变、因转变、成转变、见转变、性转变、缘分明转变、所作分明转变、事转变。大慧!是名九种转变见,一切外道因是起有无生转变论。云何形处转变?谓形处异见。譬如金变作诸器物,则有种种形处显现,非金性变,一切性变亦复如是。或有外道作如是妄想,乃至事变妄想,彼非如非异,妄想故。」 此外道妄计九种转变论,谓形、相、因、成等,不出四大、五阴等法。彼见其生灭异相,故计有转变。而正教则曰缘生、曰如幻、曰自心现,外性非性乃不变等,然未甞定说,此邪正得失所以分也。形谓身形、相谓生住灭相、因谓所作之因、成谓所成之果、见谓随物迁移、性谓生生不改、缘谓因缘变灭、作谓造作不常、事谓有为之法,是为九种。言因是起有无者,谓自有之无、或自无之有,皆转变相,不出有无而已。云何下,征释。形处转变者,即四大诸根形质处也,彼见其形随时变异,谓有转变,而不知性未尝变。金变作诸器,器虽有种种之异,而金性不变。又曰「一切性变亦如是」者,性即法也,言一切法虽变而性不变,亦复如是。或有外道等,乃结斥外计。言「彼非如非异」者,谓彼于非如非异之中而生妄想分别,故有种种转变之异也。 「如是一切性转变当知。如乳酪、酒果等熟,外道转变妄想,彼亦无有转变,若有若无自心现,外性非性。大慧!如是凡愚众生自妄想修习生。大慧!无有法若生若灭,如见梦幻色生。」 如是一切性下,破外道计性转变。先以喻显。言当知者,戒学者当知彼计如乳酪、酒果次第渐熟,彼见如是,以理言之本非实有,故曰「彼亦无有转变」。其实有无等法皆自心所现。外性非性者,言无外物也。如是凡愚下,《入楞伽》云:「皆是愚迷凡夫从自分别习气而起,实无一法若生若灭,如因梦幻所见诸色,如石女儿说有生死。」然则于生灭而不生邪见者世谛也,见生灭而起计着者外道也,见如梦幻者观行之通者也。见法法皆自心现,了外性非性者,此经之正论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形、处、时转变,  四大种诸根, 中阴渐次生,  妄想非明智。 最胜于缘起,  非如彼妄想, 然世间缘起,  如揵闼婆城。」 前四句颂外道邪计转变,然皆是妄想分别,非明智者之见也。后四句明如来所说正因缘生法,虽不同彼外计,然亦皆无实性,故云「如揵闼婆城」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惟愿为说一切法相续义、解脱义。若善分别一切法相续不相续相,我及诸菩萨善解一切相续巧方便,不堕如所说义,计着相续,善于一切诸法相续不相续相,及离言说文字妄想觉,游行一切诸佛刹土,无量大众力、自在、通、总持之印,种种变化光明照耀,觉慧善入十无尽句,无方便行,犹如日月、摩尼、四大,于一切地离自妄想相见,见一切法如幻梦等,入佛地身。于一切众生界,随其所应而为说法而引导之,悉令安住一切诸法如幻梦等,离有无品及生灭妄想异言说义,其身转胜。」 如来说法为令众生了达诸法本无性执,而反于言说起见者,名相续相。若于文字性离,名不相续,即解脱相。此相续不相续乃生死解脱之根本,所以大慧请说斯义。若善分别等,谓如来若为善巧分别此二种相,则能善解此法,不堕如所说义计着相续,及离言说文字虚妄分别妄想觉,即分别也。故能普入一切佛刹,随方进道。言力、通、总持印者,即所得功德法门也。种种变化等,言起化用放光照物,善入佛慧满十大愿,无尽句即愿也。言无方便行者,即无作功行,犹如日月行空无所依着,如摩尼随色而现而无自性,如地水火风周遍而无妨碍,此皆菩萨化道之相。至历诸地,分分离诸妄想,彻见诸法如幻如梦,入于佛地,成法性身,普应众生,随宜说法渐引入实。亦了诸法如幻,离有无见、断生灭执、不着言说,而后化功归己,则其身相转增殊胜也。 佛告大慧:「善哉!善哉!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无量一切诸法如所说义计着相续,所谓相计着相续、缘计着相续、性非性计着相续、生不生妄想计着相续、灭不灭妄想计着相续、乘非乘妄想计着相续、有为无为妄想计着相续、地地自相妄想计着相续、自妄想无间妄想计着相续、有无品外道依妄想计着相续、三乘一乘无间妄想计着相续。」 答中先示诸相续相。言无量等者,谓十界依正色心始于言说,终于无言,推其着心,盖无适而非相续,故曰「如所说义计着相续」,所谓随语生解也。于中初约世间法,谓相即五阴,缘即所缘尘境也。性非性,即有无也。生不生,即生死也。灭不灭即寂灭不寂灭也。乘非乘,即内教与外道,言乘以运载为义,大小乘则能运出生死而至涅盘,外道所乘不能运出生死,故云非乘也。有为无为,即世、出世间法,亦作与无作。地地自相,谓分别诸地名相也。自妄想无间,《入楞伽》云:「自分别现证执着,所谓法爱者是也。」有无品,外道所计之根本也。三乘一乘无间,谓于大小乘教分别无间断也。 「复次大慧!此及余凡愚众生自妄想相续,以此相续故,凡愚妄想如蚕作茧,以妄想丝自缠缠他,有无有相续相计着。」 此结斥前诸妄想执着。此及余者,此指内教弟子,其执犹轻,余指外道,其执乃重,故曰「凡愚妄想」。如蚕作茧,以妄想丝自缠缠他,莫能自出,卒堕于有无、断常之见而已。 「复次大慧!彼中亦无相续及不相续相,见一切法寂静,妄想不生故,菩萨摩诃萨见一切法寂静。复次大慧!觉外性非性,自心现相无所有,随顺观察自心现量有无一切性无相,见相续寂静故,于一切法无相续不相续相。复次大慧!彼中无有若缚若解,余堕不如实觉知有缚有解。所以者何?谓于一切法有无有,无众生可得故。」 此中文有三段。言彼中等者,即指前相续、不相续相。谓无此二相者,由菩萨见一切法住寂静,故经云「诸法从本来,常自寂灭相」者是也。且世间诸法生灭流注,何以见其寂静?故云「觉外性非性」等,谓了诸法唯心,心外无法,如是观之,自然能见有无法相皆悉空寂,故无相续不相续相。言无有缚解者,前之相续、不相续皆名为缚,惟观寂静之智名解,然如实理中本无缚解,所以有缚有解者不见此理故也。既又征释,谓一切法若有若无,求其体性俱不可得故,故云「无众生可得」。 「复次大慧!愚夫有三相续,谓贪、恚、痴,及爱未来有喜爱俱,以此相续故有趣相续,彼相续者续五趣。大慧!相续断者,无有相续、不相续相。复次大慧!三和合缘作方便计着,识相续无间生,方便计着则有相续。三和合缘识断,见三解脱,一切相续不生。」 贪恚痴者相续之因也,五趣者相续之果也。由过去因成现在果,现在作因复招未来之报。言爱未来者,谓贪爱来生如意果报与喜爱俱,以此三毒相续,故有诸趣轮转。言趣者,即六道也,以修罗遍于五道故,但云五趣。言相续断者,谓三毒灭则离五趣,所谓因灭则果灭也。又言无相续不相续相者,亦无缚无脱之谓,即境智双亡也。三和合缘等者,言外道妄计根、尘、我三缘和合,诸识次第相续而起。又言方便计着者,言有执着则相续无间;若了三缘、离诸执着、见三种解脱,则相续不生矣。三解脱者,性净解脱、圆净解脱、方便净解脱也,盖了三缘即三解脱,非别有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不真实妄想,  是说相续相, 若知彼真实,  相续网则断。 于诸性无知,  随言说摄受, 譬如彼蚕虫,  结网而自缠, 愚夫妄想缚,  相续不观察。」 此颂上续不续不出真妄而已,妄则续、真则不续。若了妄即真,则诸法一如,岂有续不续耶?若于诸法无知,随语取着,如蚕结网,自缚缚他,无有间断,由不观察故也。反而观之,相续何有?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注解卷第三(上)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注解卷第三(下) 宋求那跋多罗奉 诏译 大明天界善世禅寺住持(臣)僧(宗泐)演福讲寺住持(臣)僧(如玘)奉 诏同注 大慧复白佛言:「如世尊所说:『以彼彼妄想,妄想彼彼性,非有彼自性,但妄想自性耳。』世尊!若但妄想自性非性、自性相待者,非为世尊如是说烦恼清净无性过耶?一切法妄想自性非性故。」 如世尊所说等,此大慧领如来所说诸妄想意为致问之端。彼彼者,正言彼诸妄想也。然诸法本无实性,但妄计耳,而大慧犹有疑者,谓若但是妄想自性,非诸法有自性,此自性与非自性相待者,岂非世尊所说染净诸法皆无实性耶?大慧意以一切法无自性,妄想有自性为难。 佛告大慧:「如是如是,如汝所说。大慧!非如愚夫性自性妄想真实,此妄想自性非有性自性相。」 然答中先可其说,谓诸法无自性,为是妄想,有自性为非。非如愚夫等者,言不同彼凡夫计性自性之妄想以为真实。又曰「此妄想自性」等者,《入楞伽》云:「此但妄执无有性相。」 「大慧!如圣智有性自性,圣知、圣见、圣慧眼,如是性自性知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若使如圣,以圣知、圣见、圣慧眼,非天眼、非肉眼性自性如是知,非如愚夫妄想。世尊!云何愚夫离是妄想,不觉圣性事故。世尊!彼亦非颠倒非不颠倒。所以者何?谓不觉圣事性自性故,不见离有无相故。」 上云自性非性者,遣情也;此云有性自性者,显理也。然此如实理性,非佛智佛眼莫能知见,故云圣知圣见等也。佛既以自证境界示之,大慧即领悟斯旨,又请曰:若果如圣所知见,非凡夫知见,故云非天眼非肉眼等也。因复疑而难曰:愚夫既不能觉了圣自性事,云何得离妄想能明此理?因上圣凡所见不同,故云「彼亦非颠倒非不颠倒。」复自征释,谓不觉圣事性者,言凡夫非不颠倒也。不见离有无相者,言圣人非颠倒也。盖圣眼所见无不真实,不见有一法可舍故也。 「世尊!圣亦不如是见,如事妄想,不以自相境界为境界故。世尊!彼亦性自性相,妄想自性如是现,不说因无因故,谓堕性相见故,异境界非如彼等,如是无穷过。世尊!不觉性自性相故。世尊!亦非妄想自性,因性自性相,彼云何妄想非妄想,如实知妄想?」 圣亦不如是等者,《入楞伽》云:「圣亦不如凡所分别如是得故,非自所行境界相故。」彼亦性自性者,言圣人亦有真实性相,圣人既有是性,愚夫固亦有之,故曰「妄想自性如是现」。然如来真实性相离乎因缘及无因性,而凡愚妄想自性则堕性相之见。圣人所行境界既异凡愚,则不如彼堕于性相无穷之失,由不能觉了性自性相故也。亦非妄想自性等,言诸法性相不因分别,云何言分别而有耶?故结难曰:彼凡夫云何得妄想非妄想,如实知妄想之不实也。 「世尊!妄想异、自性相异。世尊!不相似因,妄想自性相,彼云何各各不妄想,而愚夫不如实知?然为众生离妄想故,说如妄想相不如实有。世尊!何故遮众生有无有见事自性计着,圣智所行境界计着堕有见,说空法非性而说圣智自性事?」 言妄想异等,谓凡夫分别有异,见诸法性相之异。言不相似因者,谓因所见之不相似,诸法何常自谓异不异也。各各者,诸法也,但愚夫不能如实知觉耳。然如来如是说诸法者,为令众生离乎妄想,了知诸法皆非实有也。世尊何故下,言世尊云何止诸众生不着有无诸见执着,而后取着圣智境界堕于有见,又何故不说空寂之法而说圣智自性事耶? 佛告大慧:「非我说空法非性,亦不堕有见说圣智自性事,然为令众生离恐怖句故。众生无始以来计着性自性相、圣智事自性计着相见,说空法。大慧!我不说性自性相。大慧!但我住自得如实空法,离惑乱相见,离自心现性非性见,得三解脱,如实印所印,于性自性得缘自觉观察住,离有无事见相。」 答中先拂彼难。言离恐怖句者,谓众生闻空生怖、闻有生着,故说圣智自性事以导之。然圣智事固非有无,而着有者乃说空法以治之,是知说空说有皆为众生,未常说有实法也,故曰「我不说性自性相」,即示自证之法曰「但我得如实空法」,即本住毕竟妙空也。不堕邪倒惑乱,常居中道,故离自心现性非性诸见,即得悟三解脱,获如实印,见法自性,了圣境界,离有无一切诸着。 「复次大慧!一切法不生者,菩萨摩诃萨不应立是宗。所以者何?谓宗一切性非性故,及彼因生相故,说一切法不生宗,彼宗则坏。彼宗一切法不生,彼宗坏者,以宗有待而生故。又彼宗不生,入一切法故、不坏相不生故,立一切法不生宗者,彼说则坏。大慧!有无不生宗,彼宗入一切性,有无相不可得。大慧!若使彼宗不生,一切性不生而立宗,如是彼宗坏,以有无性相不生故,不应立宗。五分论多过故、展转因异相故,及为作故,不应立宗分,谓一切法不生。如是一切法空,如是一切法无自性,不应立宗。」 上言妄想与圣智皆空,乃真妄俱遣,是不生义。恐菩萨立此为宗,混于外计,故说此以破之。言一切法不生,则言想俱绝,言之已非,况妄立宗乎?如彼外道立不生宗,反生枝叶,故云「不应立是宗」。所以者何下,征释其义,谓宗一切性非性者,意谓宗必有主,若宗一切性,性自非性,宗义何在?凡言不生,必因生立,既有待对,则不生成生,自坏不生义,其不应立宗一也。又彼宗不生,必入一切法中,言不生义遍一切世间诸法之中,言不坏相不生故者,《入楞伽》云:「不生相亦不生,故言诸法本皆不生,岂待立耶!」故云彼说则坏,其不应立宗二也。言有无不生者,前以无为不生,此乃转计有无皆不生。言入一切性者,性即法也,谓有无不生亦遍一切法中,皆离有无之相,纵有转计有无性相,皆不可得,是亦不生义,其不应立宗三也。五分论多过者,五分论义见前注。多过,指宗、因、喻三过也。初宗有九过,曰现量相违、圣教相违、世间相违、比量相违、自语相违、相符极成、能别不极成、所别不极成、俱别不极成。次因有十四过,谓遍是宗法性,初相中有四不成,曰随一不成、所依不成、两俱不成、犹预不成。后二相共十过,有六不定,曰同分异全不定、异分同全不定、俱品一分转不定、共不定、不共不定、决定相违不定;有四相违,曰法自相相违、法差别相违、有法自相相违、有法差别相违。三同喻有五过,别喻中有五过。同喻中曰所立不成、能立不成、俱不成、无合、倒合。别喻中曰能立不遣、所立不遣、俱不遣、不离、倒离。共三十三过也。展转因异相者,言彼转计因相不同,及堕有为有作,其不应立宗四也。又曰谓一切法不生、又曰空、又曰无自性,此三者若各立宗则有多宗,其不应立宗五也。 「大慧!然菩萨摩诃萨说一切法如幻梦,现不现相故,及见觉过故,当说一切法如幻梦性,莫令彼恐怖,远离摩诃衍。」 上既斥立宗之非,此显其是,故语大慧云「应说一切法如幻梦现不现相。」现不现谓非实有也。及令众生离见闻觉知之过故。又云当说,言除为愚夫者,盖愚夫堕于有无之见,不说如幻如梦不能离彼二见。复恐小机闻此不有不无而生怖畏,不受大乘,故诫云「莫令彼恐怖远离大乘」,意令菩萨随机说法也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无自性无说,  无事无相续, 彼愚夫妄想,  如死尸恶觉。 一切法不生,  非彼外道宗, 至竟无所生,  性缘所成就。 一切法不生,  慧者不作想, 彼宗因生故,  觉者悉除灭。」 此颂上一切法不生,言一切法本无自性,岂有言说?无说则无事,无事则无相续之相,此本之与末皆不生也。但彼愚夫妄起分别,立不生之宗,其恶觉如死尸之无知也。则佛说一切法不生,岂彼外道所立不生之宗?至竟无所生等,言性本不生,从因缘而生也,因缘尚不可得,诸法岂有生邪!然慧者尚不作不生想,岂作生想?彼宗言不生者,因生而有不生,是有待对。觉者则无是见,故云「悉除灭」也。 「譬如翳目视,  妄见垂发相, 计着性亦然,  愚夫邪妄想。 施设于三有,  无有事自性, 施设事自性,  思惟起妄想。 相事设言教,  意乱极震掉, 佛子能超出,  远离诸妄想。」 譬如翳目等,明邪正之异,翳目、垂发并见前注,喻非有而有。三有即三界,谓三有本无,惟妄想现,故云「施设于三有,无有事自性。」施设者,建立也,由妄想而有建立,以故如来施设言教以化之,所谓但以假名字,引导于众生。众生不达,反于言教而起分别,动乱心识,故云「意乱极震掉」。惟菩萨能离是过,超出三有也。 「非水水想受,  斯从渴爱生, 愚夫如是惑,  圣见则不然。 圣人见清净,  三脱三昧生, 远离于生灭,  游行无所有。 修行无所有,  亦无性非性, 性非性平等,  从是生圣果。」 非水水想受者,言非水妄作水想,由渴爱故尔,是犹渴鹿之奔阳焰,此喻愚夫非有计有。圣则不然,盖圣人以正智观见三界之相,无有烦恼、生死,故云清净。三脱慧也,三昧定也,定慧既生,出离生灭,游行于无所有,无所有即毕竟空也。言修行无所有者,菩萨能如是修之,亦契乎非有非无之理,故云「亦无性非性」。如是则有无平等,佛果成矣。 「云何性非性?  云何为平等? 谓彼心不知,  内外极漂动; 若能坏彼者,  心则平等见。」 佛自征释,意谓有无平等、凡圣一如,因迷解有异。迷则不知心外无法,为境风之所漂动;解故能坏彼见,则复本心平等之理矣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如世尊说,如攀缘事智慧不得是施设量建立。施设所摄受非性,摄受亦非性,以无摄故智则不生,唯施设名耳。」 因上明离攀缘是智故,复以智不得为请。如世尊说攀缘事者,言世间尘境乃愚夫所缘之事,正智观察皆无所有,故云「不得是施设量建立」。施设即前妄想建立境界,境界既不可得,则能取所取二俱无有,故云智则不生,所施设者皆是妄想假名耳。 「云何世尊!为不觉性自相共相异不异故智不得耶?为自相共相种种性自性相隐蔽故智不得耶?为山岩石壁、地水火风障故智不得耶?为极远极近故智不得耶?为老小盲冥、诸根不具故智不得耶?世尊!若不觉自共相异不异智不得者,不应说智,应说无智,以有事不得故。若复种种自共相性自性相隐蔽故智不得者,彼亦无智,非是智。世尊!有尔焰故智生,非无性会尔焰故名为智。若山岩石壁、地水火风、极远极近、老小盲冥、诸根不具智不得者,此亦非智,应是无智,以有事不可得故。」 上云智慧不得,固以释之,恐学者未了,又申数问意,令破妄智而显真智故,一一挟妄反覆为难。初云为不觉性自共相等,谓阴、界、入等诸法都不觉知有自共相异不异,故云「智不得耶?」又云「为自共相种种诸法自性相之所隐蔽,不得为智耶?」如下诸难,则智不为智,文显不释。 佛告大慧:「不如是,无智应是智,非非智,我不如是隐覆说攀缘事智慧不得,是施设量建立。觉自心现量,有无有外性非性知而事不得。不得故,智于尔焰不生,顺三解脱智亦不得。非妄想者,无始性非性虚伪习智作如是知,是知彼不知。」 答中言不如是者,是拂彼难。言无智等者,即非智之智,而智体亦不可得,故云非非智。若准《大论》,谓无智者空也,应是智者假也,非非智者中道智也,如是三智一心中得,得而无得,是为智慧不得。言我不如是隐覆说者,佛言我如是说是显非隐,虽亦常有隐覆之说,如后文云云,但宜隐则隐、宜显则显,此则非隐也。觉自心现量下,正显真智,谓了境有无,唯自心量。言外性非性者,诸法本空也。如是而知、知而不知,是为事不得也。事即境也,境既不得,智亦不生尔焰智障也,入三脱门智体亦亡也。非妄想者,拣妄知也,谓非如一切妄想凡夫无始以来有无虚妄熏习之智,不知诸法唯心,知彼事物而不知自性,则丧智于物,故云「是知彼不知」也。 「故于外事处所相性无性,妄想不断,自心现量建立,说我我所相摄受计着,不觉自心现量,于智尔焰而起妄想。妄想故,外性非性观察不得,依于断见。」 此承上而言,谓彼妄知于外境界,形相有无分别不断,此于自心现量妄自建立,计人、法二我而生取着,盖不觉知是自心量,于前外境妄想不断,堕于常见。于后智体能所不妄,转为智障而起分别,以分别故于外法有无观察不可得处而生断见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有诸攀缘事,  智慧不观察, 此无智非智,  是妄想者说。 于不异相性,  智慧不观察, 障碍及远近,  是名为邪智。 老小诸根冥,  而智慧不生, 而实有尔焰,  是亦说邪智。」 有境可缘者,是凡夫之智。了境唯心者,是正智之智。正智则无缘而缘,是为无智。以此无智为非智者,是凡夫妄想之说。此颂上智慧不得之义也。于不异相性智慧不观察者,此颂上自相共相异不异。言不观察者,即智不得也。余皆颂上可见。 「复次大慧!愚痴凡夫无始虚伪恶邪妄想之所回转,回转时,自宗通及说通不善了知,着自心现外性相故,着方便说,于自宗四句清净通相不善分别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诚如尊教。惟愿世尊为我分别说通及宗通,我及余菩萨摩诃萨善于二通,来世凡夫、声闻、缘觉不得其短。」 宗说通相前既说已,此又说者何也?前通三乘,此唯在佛。又前为众请,此佛自述。言愚痴凡夫等者,谓此二法在凡夫尝无之,但为迷转,故全体不知。回转者,谓迷自己故回内回外,惟着自心现外相等境界,亦着方便言教,故于自心宗本离四句所通清净之相不能明了,于是大慧因而致请。言不得短者,谓宗通而说不通,其短在化导;说通而宗不通,其短在自行。二者俱通,则不得为短也。 佛告大慧:「善哉!善哉!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三世如来有二种法通,谓说通及自宗通。说通者,谓随众生心之所应,为说种种众具契经,是名说通。自宗通者,谓修行者离自心现种种妄想,谓不堕一异、俱不俱品,超度一切心、意、识,自觉圣境界,离因成见相,一切外道、声闻、缘觉、堕二边者所不能知,我说是名自宗通法。大慧!是名自宗通及说通相,汝及余菩萨摩诃萨应当修学。」 答中言三世如来有二通者,显诸佛自行化他之法无不同也。先明说通。言众具契经者,即前九部,摄一切法故曰众具,而卒归乎契理、契机,故云契经。次明宗通,自证之法本不可说,故寄修者以示其相。曰离自心现种种妄想等者,谓不堕一异等四句,则妄想不行,妄想不行则超越一切心识,到自觉圣境界。言离因成见相者,因成即因成假,谓意根对法尘而起分别之见也,离者离此见也。然如来自证之法非邪外偏小着空有二边者之所能知,唯大乘菩萨能修能证,故诫云「应当修学」。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,而说偈言: 「我谓二种通,  宗通及言说, 说者授童蒙,  宗为修行者。」 童蒙言初机也,既解说通,未必惟在初机,为对宗通言耳。宗通虽为修行,而言自证也。 尔时,大慧菩萨白佛言:「世尊!如世尊一时说言:『世间诸论种种辩说慎勿习近,若习近者,摄受贪欲、不摄受法。』世尊!何故作如是说?」佛告大慧:「世间言论种种句味,因缘、譬喻、采集庄严,诱引诳惑愚痴凡夫不入真实自通,不觉一切法,妄想颠倒,堕于二边。凡愚痴惑而自破坏,诸趣相续,不得解脱,不能觉知自心现量,不离外性自性,妄想计着,是故世间言论种种辩说不脱生老病死、忧悲苦恼,诳惑迷乱。」 夫论有世论、出世论,故道有正有邪,虽不两立,而未尝不并行于世,故如来诫其于世论慎勿亲近,大慧所以致问。言世论者,即外道卢伽耶陀,此翻左世、亦云恶论。此论但饰文词,诳惑凡愚,有习近者,惟摄取世间财欲,不得法利。答中先斥其非,以彼言论不诠正理故,不可以入真实自通之地,卒归于二边而已。凡愚痴惑下,此明受习之非,以自破坏正见故,有诸趣生死相续。无由解脱下文,诸过之相可见。 「大慧!释提桓因广解众论,自造声论。彼世论者有一弟子,持龙形像诣释天宫,建立论宗,要坏帝释千辐之轮:『随我不如,断一一头以谢所屈。』作是要已,即以释法摧伏帝释。释堕负处,即坏其车还来人间。如是大慧!世间言论因譬庄严,乃至畜生亦能以种种句味惑彼诸天及阿修罗,着生灭见,而况于人?是故大慧!世间言论应当远离,以能招致苦生因故,慎勿习近。」 此段下引事证失。释提桓因者,帝释之异名也。持龙形像者,谓变作龙身也。要,约也。《入楞伽》云:「作是要言:『憍尸迦!我共汝论,汝若不如我,当破汝千辐之轮。我若不如,断一一头以谢所屈。』」即以释法者,谓即以帝释所造论法为难。堕负即不胜,谓帝释不胜也。乃至畜生者,如变作龙身之类也。又言世间论应当远离者,谓彼论为害若此,可不慎欤。 「大慧!世论者,唯说身觉境界而已。大慧!彼世论者乃有百千,但于后时后五十年,当破坏结集,恶觉因见盛故,恶弟子受。如是大慧!世论破坏结集,种种句味因譬庄严,说外道事,着自因缘,无有自通。大慧!彼诸外道无自通论,于余世论广说无量百千事门,无有自通,亦不自知愚痴世论。」 世论下,重出彼论建立。身觉境界者,谓五阴身觉想之境也,虽彼世论乃有百千,极其宗趣不离情识,岂知有至道哉!后五十年破坏结集者,按《金刚功德施论》,谓人寿百龄开为二分,初分五十教力增强,后五十岁教力渐微,言正法欲灭时也。或当作后五百年,「十」字恐误,破坏如来结集正教,以彼颠倒恶觉苦因邪见盛故,其恶党类受习其说,自取沦溺也。如是下,结斥。言着自因缘者,如所说身觉是已,而不能以理自通,故云无有自通。由其不能自通,虽广说百千事门,不过是惑世法,彼不自知,良可悲也。 尔时,大慧白佛言:「世尊!若外道世论种种句味因譬庄严,无有自通,自事计着者,世尊亦说世论,为种种异方诸来会众天、人、阿修罗广说无量种种句味,亦非自通耶?亦入一切外道智慧言说数耶?」佛告大慧:「我不说世论,亦无来去,唯说不来不去。大慧!来者趣聚会生,去者散坏,不来不去者是不生不灭,我所说义不堕世论妄想数中。所以者何?谓不计着外性非性自心现处,二边妄想所不能转,相境非性觉自心现,则自心现妄想不生。妄想不生者,空、无相、无作,入三脱门,名为解脱。」 此显正教。初大慧反问,如来所说亦同世论,凡有二难,如文云云。如为他方诸天人众广说诸法,则随他意语,岂亦非自通义?亦何异于外道世智言说耶?答中先拂初难,言我不说世论。盖世论说去来,佛唯说不去不来。来言趣聚会生者,谓来则众缘和合而生。去言散坏者,谓去则缘散而灭。佛说异是言,不去不来即不生不灭,乃我所通。答次难云「不堕世论妄想数」者,即外道有无分别是妄想数。复自征释,谓不着二边,以不着故,有无妄想所不能转。良以自相境界非性,非性即空,何转之有?又言觉自心现等者,既了诸法唯心,妄想复何所生?由不生故入三脱门,空者性空也,无相者相空也,无作者性相俱空,心无所作也。无作又曰无愿,谓无愿求也。 「大慧!我念一时于一处住,有世论婆罗门来诣我所,不请空闲,便问我言:『瞿昙!一切所作耶?』我时报言:『婆罗门!一切所作是初世论。』彼复问言:『一切非所作耶?』我复报言:『一切非作是第二世论。』彼复问言:『一切常耶?一切无常耶?一切生耶?一切不生耶?』我时报言:『是六世论。』大慧!彼复问我言:『一切一邪?一切异邪?一切俱邪?一切不俱邪?一切因种种受生现邪?』我时报言:『是十一世论。』大慧!彼复问言:『一切无记耶?一切记耶?有我邪?无我邪?有此世邪?无此世耶?有他世邪?无他世邪?有解脱耶?无解脱耶?一切刹那邪?一切不刹那邪?虚空邪?非数灭邪?涅盘邪?瞿昙!作邪非作邪?有中阴邪?无中阴邪?』大慧!我时报言:『婆罗门!如是说者悉是世论,非我所说,是汝世论。』」 此正引论广辩邪正。婆罗门是梵语,具云婆罗贺摩拏,此云净裔、亦云净行。自称祖自梵天口生,因从梵姓,如梵志即其种也。惟五天竺有,余国无之。又云外意,其种别有经书,世承其业,或在家、或出家,恃术倨傲。言不请空闲者,空闲犹间隙也,请问之仪当待间隙,如礼有请间之语是也。而彼倨傲,卒然来问,所以责之也。彼问虽多,概以一世论报之,所以拒之也。如是说者悉是世论,无非情见。又曰「非我所说,是汝世论」,所以外之也。 「『我惟说无始虚伪妄想习气、种种诸恶、三有之因,不能觉知自心现量而生妄想,攀缘外性,如外道法,我、诸根、义三合知生,我不如是。婆罗门!我不说因、不说无因,惟说妄想摄所摄性,施设缘起,非汝及余堕受我相续者所能觉知。』大慧!涅盘、虚空、灭非有三种,但数有三耳。」 此佛自示正教不出三道,无始至习气,烦恼道也;种种诸恶,业道也;三有,苦道也。因者,谓烦恼恶业为苦道之因也。由不能觉知诸法唯心所现,于彼外法而起妄想攀缘,此乃正因缘之说,非外道所知。又曰「如外道法」者,重举彼计以格其说。言我、诸根、义三合知生者,谓我及根、境三缘和合而知生,知即识也。佛说异是,故曰「我不说因、不说无因。」因即因缘、无因即自然,唯依妄心以能取所取而说缘起,非汝及余外道着我执之不断者所能测。言涅盘、虚空、灭,文似孤起,及考大慧之问,谓如来之说亦同外道数论故,乃告云:此三无为,但数有三,而非有三。三无为义见前注。 「复次大慧!尔时,世论婆罗门复问我言:『痴爱业因故,有三有耶?为无因耶?』我时报言:『此二者亦是世论耳。』彼复问言:『一切性皆入自共相耶?』我复报言:『此亦世论。婆罗门!乃至意流妄计外尘皆是世论。』复次大慧!尔时世论婆罗门复问我言:『颇有非世论者不?我是一切外道之宗,说种种句味因缘譬喻庄严。』我复报言:『婆罗门!有,非汝有者,非为非宗,非说非不说种种句味,非不因譬庄严。』婆罗门言:『何等为非世论、非非宗、非非说?』我时报言:『婆罗门!有非世论,汝诸外道所不能知,以于外性不实妄想虚伪计着故,谓妄想不生,觉了有无自心现量,妄想不生,不受外尘,妄想永息,是名非世论。此是我法、非汝有也。婆罗门!略说彼识,若来若去、若死若生、若乐若苦、若溺若见、若触若着种种相,若和合相续、若爱、若因计着。婆罗门!如是比者是汝等世论,非是我有。』大慧!世论婆罗门作如是问,我如是答,彼即默然不辞而退,思自通处作是念言:『沙门释子出于通外,说无生、无相、无因,觉自妄想现相妄想不生。』」 此如来对大慧述婆罗门所问及佛所答。然其所问,挟佛二三义以为问端,佛皆答以世论者,此乃据彼所知。凡意识流动,随尘计着,无分邪正,皆为世论,使彼不得措辞,所以杜之也。彼论既穷,遂有非世论之请。如来言「有非汝所有」也。非为非宗,乃至譬喻庄严皆言非者,谓异其论,虽微启之而终未与说实。及其再请曰「何等为非非宗非非说?」乃复抑之曰「非汝所知。」以其于外法妄想计着,非唯不能信入,亦恐随语生解增其见过,所以难之也。然后告云「谓妄想不生。」令其觉了有无无非唯心所现,则妄想不生,不受外尘则妄想永息,是为非世论。始知三世诸佛初无一法与人,但令妄想不生,则天真妙性不远而复矣。既述正论,复斥其非,自略说彼识若来若去至于若因计着,皆彼外计妄识。彼论既屈,复惭而退,亦不暇辞,且言思自通处。又曰「出于通外」者,此皆外道退而有省之言,以佛所说求诸己而不得,始知出于自通之外,而曰「无生无相」等。观其所领,亦足以见其有所得矣。 「大慧!此即是汝向所问,我何故说习近世论,种种辩说摄受贪欲不摄受法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世尊!摄受贪欲及法有何句义?」佛告大慧:「善哉!善哉!汝乃能为未来众生思惟咨问如是句义。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所谓贪者,若取若舍、若触若味,系着外尘,堕二边见,复生苦阴生老病死、忧悲苦恼,如是诸患皆从爱起,斯由习近世论及世论者,我及诸佛说名为贪,是名摄受贪欲,不摄受法。」 此是结指所问所答。大慧因复问贪欲及法之义,答中以取舍等为贪。贪即烦恼,以贪故系着外尘等,即结业也。复生苦阴等,即苦道也,然皆以爱为本。爱复由习近世论,及世论者即人也,皆能摄令生贪,故云「摄受贪欲」。言不摄受法者,不摄受正法也。 「大慧!云何摄受法?谓善觉知自心现量,见人无我及法无我相,妄想不生,善知上上地,离心、意、意识,一切诸佛智慧灌顶,具足摄受十无尽句,于一切法无开发自在,是名为法,所谓不堕一切见、一切虚伪、一切妄想、一切性、一切二边。大慧!多有外道痴人堕于二边,若常若断。非黠慧者受无因论,则起常见;外因坏,因缘非性,则起断见。大慧!我不见生住灭故,说名为法。大慧!是名贪欲及法,汝及余菩萨摩诃萨应当修学。」 此答摄受法问。谓善觉知等者,言所摄受非别有法,即觉知唯心所现,见二无我,不取于相,离诸分别,善知诸地行相,离心、意、识,受诸佛灌顶,具足受行十种大愿,于一切法悉得自在,是名法利。又言不堕一切见等,谓显自性离诸邪倒。多有外道下,凡堕边见,皆愚人法非黠慧者,谓断、常邪见,非小乘黠慧。无因论,谓四大性常,不假因成,故堕常见;或见外因坏灭,计因缘非性,则成断见。又言「我不见生住灭故」者,则生而无生、住而非住、灭而非灭,则异乎断常,是名为法。结劝可见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一切世间论,  外道虚妄说, 妄见作所作,  彼则无自宗。 唯我一自宗,  离于作所作, 为诸弟子说,  远离诸世论。 心量不可见,  不观察二心, 摄所摄非性,  断常二俱离。 乃至心流转,  是则为世论; 妄想不转者,  是人见自心。 来者谓事生,  去者事不现, 明了知去来,  妄想不复生。 有常及无常,  所作无所作, 此世他世等,  斯皆世论通。」 初四句颂世论计作所作,不知唯自心量,则以有无为宗。言作所作者,作谓能作,所谓所作之法,如计梵天微尘等生是也。唯我等者,佛谓唯我以自心为宗,离于妄计能作所作,为诸弟子说此正法,令其不习世论。心量不可见者,以心离性执,不可以有无见,不可以能所摄,是谓断常俱离。二心,即有无见也。心为断常所转者则为世论,心离分别不为所转是明见自心也。若彼外道计来者为生、去者为灭,事即生死事也,不现即灭也。佛说无去无来,即不生不灭,故云「明了知去来,妄想不复生」也。后四句惟颂世论,如文可见。 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「世尊!所言涅盘者,说何等法名为涅盘?而诸外道各起妄想。」佛告大慧:「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如诸外道妄想涅盘,非彼妄想随顺涅盘。」大慧白佛言:「唯然受教。」佛告大慧:「或有外道阴、界、入灭,境界离欲,见法无常,心心法品不生,不念去、来、现在境界,诸受阴尽,如灯火灭、如种子坏,妄想不生,斯等于此作涅盘想。大慧!非以见坏名为涅盘。」 前论二乘所得涅盘,与外道以妄想识灭为涅盘,辩之明矣。大慧于此复有所请者,恐理未尽明、见未尽破,或堕邪见,则究竟解脱之道、无上涅盘之城反致侵毁,本有法身慧命不得而显。此大慧之所忧,不可不复请也。如来乃告曰或有外道阴界入灭等作涅盘想者,按提婆论释,凡外道妄计涅盘有二十种,此当第一,论曰:「诸受阴尽,如灯灭、种坏、风止,名涅盘。」今文则又曰境界离欲等,谓于六尘无染,故曰离欲。见诸法无常故,不起心心数法,以不念过、现等境故,诸受阴尽,如灯灭、种坏。受灭则想灭,故曰「妄想不生」,且约想灭云尔。其实见想不除,故斥曰「非以见坏为涅盘」也。此总破诸计。 「大慧!或以从方至方名为解脱,境界想灭犹如风止。或复以觉所觉见坏,名为解脱。或见常、无常作解脱想。或见种种相想,招致苦生因,思惟是已,不善觉知自心现量,怖畏于相而见无相,深生爱乐,作涅盘想。」 从方至方者,论云:「第二外道说,最初有方,从方生世间及人,人生天地,次第灭没,还入彼处。」说方是常,名涅盘因。或谓方犹方所,亦彼此也,谓从彼至此,不失本性。又曰境界想灭犹如风止者,新说云:「风仙外道计风能生杀万物,说风性常,是曰涅盘。」或谓风止则无迹而已。言觉所觉等者,外道言觉,多谓觉想,《入楞伽》云:「不见能觉所觉,名为涅盘。」见坏即不见也。言常无常等者,按论,外道言:「师名伊赊那,形不可见,遍一切处能生万物,能生是常,名为涅盘,所生之物即名无常。」解脱、涅盘名异体同也。言种种相想等者,此以相想而为苦因,不知相即自心所现,舍相而着无相之见,于此爱乐以为涅盘。 「或有觉知内外诸法自相、共相,去、来、现在有性不坏,作涅盘想。或谓我、人、众生、寿命一切法坏,作涅盘想。或以外道恶烧智慧,见自性及士夫,彼二有间,土夫所出名为自性,如冥初比,求那转变,求那是作者,作涅盘想。或谓福非福尽、或谓诸烦恼尽、或谓智慧、或见自在是真实作死生者,作涅盘想。」 言觉知内外诸法等者,即觉想分别根尘等法,自共之相、三世之异,神我之性不坏以为涅盘。言我人等者,妄谓四相之法灭坏,以为涅盘。言恶烧智慧者,此乃恶见火烧灭正智。自性,我见之本也。士夫,十六知见之一也。彼二有间,间,异也,谓彼自性与士夫二者有间异也。然自性从士夫所出,如冥初生觉之比。或谓二有,从初生觉为一有、从尘生大为一有者,文意不贯,若从其说,则不合。又云如冥初比,言求那转变等者,谓依自性转变能作诸法,以为涅盘。言福非福等者,非福罪也,谓罪福俱尽,皆指尽处以为涅盘。言烦恼尽等者,按论,烦恼与智本为一计,谓烦恼尽依智慧,名为涅盘。言或见自在等者,论云:「自在天能造作众王生死者,能作名常,为涅盘也。」 「或谓展转相生,生死更无余因,如是即是计着因,而彼愚痴不能觉知,以不知故作涅盘想。或有外道言得真谛道,作涅盘想。或见功德,功德所起和合、一异、俱不俱,作涅盘想。或见自性所起孔雀文彩种种杂宝,及利刺等性,见已作涅盘想。」 言展转相生者,尼犍子论师计劫初生一男一女,彼时和合展转相生,一切物灭,复归于彼,谓此外更无余因,曾不知如是计着是生死因,而彼愚痴不觉,以为涅盘。言得真谛道等者,僧佉论师计二十五谛,从冥初生,谓证真实之道,以为涅盘。或见功德等者,凡外道所谓功德,多指苦行,仍于所起和合处作四句见,以为涅盘。或见自性等者,《入楞伽》云:「或计诸物从自然生,孔雀文彩棘刺銛利,生宝之处出种种宝,如此等事是谁能作?即执自然以为涅盘也。」 「大慧!或有觉二十五真实。或王守护国受六德论,作涅盘想。或见时是作者,时节世间,如是觉者,作涅盘想。或谓性或谓非性、或谓知性非性,或见有觉与涅盘差别,作涅盘想。」 觉二十五真实者,谓觉了二十五谛真实。又言王守护国者,谓若能受六德论,令万民安乐,安乐之性以为涅盘。言见时是作者,时敬论师计时节为因,能生世间诸法,时有变迁而作者不异,如是觉者以为涅盘。言性非性等者,《入楞伽》云:「或执有物、或执无物、或执有物无物共,以为涅盘。」此云性,性即法,法即物也。言有觉等者,谓万物是喧动,涅盘是寂静,此二无别,以为涅盘。已上外道种种妄计起涅盘见,具如提婆等论广释其相也。 「有如是比种种妄想,外道所说,不成所成,智者所弃。大慧!如是一切悉堕二边,作涅盘想。如是等外道涅盘妄想,彼中都无若生若灭。大慧!彼一一外道涅盘,彼等自论,智慧观察都无所立,如彼妄想心意来去漂驰流动,一切无有得涅盘者。」 此段结斥文凡有五:言不成所成者,以其皆妄想故,虽计涅盘而不成涅盘,乃为智者所弃,一也。又曰「如是一切悉堕二边」者,二也。又彼虽妄计生灭,而实彼法何曾生灭,三也。然彼所计皆是邪论,以正智观之无所成立,四也。又以彼心想流动,乖涅盘性,是故无有得涅盘者,五也。以此辩之,足显其妄矣。 「大慧!如我所说涅盘者,谓善觉知自心现量,不着外性,离于四句,见如实处,不堕自心现妄想二边,摄所摄不可得,一切度量不见所成,愚于真实不应摄受,弃舍彼已,得自觉圣法,知二无我、离二烦恼,净除二障、永离二死,上上地如来地,如影幻等诸深三昧,离心、意、意识,说名涅盘。大慧!汝及余菩萨摩诃萨应当修学,当疾远离一切外道诸涅盘见。」 如我所说等者,对邪显正。其文亦五:谓善觉知自心现量,不着外性,一也。离于四句,见如实处,二也。不堕自心现妄想二边,则能取所取不可得,三也。一切度量不见所成者,显如来涅盘出众邪外,四也。度量即数也,愚于真实不应摄受者,愚即迷也,谓迷于实理,随有所见不应取着,五也。言弃舍彼已者,谓弃彼妄见已,即得自觉圣智之法,知人、法无我,离通、别二惑,除惑、智二障,离分段、变易生死,渐历诸地,至于佛地,此皆所证之法。如幻三昧离心、意、识,皆所以能显涅盘者,究论三德涅盘,所谓如来祕密之藏,如伊字三点、天主三目,不纵不横,绝思绝议,如是安住,是为究竟涅盘,故诫学者应当修学,离彼邪见。 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 「外道涅盘见,  各各起妄想, 斯从心想生,  无解脱方便。 愚于缚缚者,  远离善方便, 外道解脱想,  解脱终不生。 众智各异趣,  外道所见通, 彼悉无解脱,  愚痴妄想故。」 此颂上诸外道妄计涅盘之见。言各各者,如前文所列,有二十一种不同,然皆起于邪习心想。言无解脱方便者,欲解生死之缚而得解脱,非善巧方便之行则不可也。既无方便解脱,安能入于涅盘?愚即愚迷,由愚迷故不了所计邪见是烦恼生死之缚,所以舍离善巧方便,欲求解脱,终不可得。众智等四句,言诸外道苦行成立,所得通智是妄非真也。 「一切痴外道,  妄见作、所作, 有、无有品论,  彼悉无解脱。 凡愚乐妄想,  不闻真实慧, 言语三苦本,  真实灭苦因。 譬如镜中像,  虽现而非有, 于妄想心镜,  愚夫见有二。 不识心及缘,  则起二妄想; 了心及境界,  妄想则不生。 心者即种种,  远离相所相, 事现而无现,  如彼愚妄想。」 一切痴外道,妄见作所作,此二句是结斥外计也。有无有下,明妄想真实,谓妄想出于言论,为三苦之本,真实反于妄想,故为灭苦之因,意令凡愚反迷归悟耳。复以喻显,镜以喻心,像以喻镜,凡夫不能了境唯心,故见心外有法而起分别,如见镜中之像而生实想,乃见有二,故云「不识心及缘,则起二妄想。」缘即境也,若了心境一如,妄从何起?心者下四句,合上镜像之喻种种诸境也。既知诸境唯心,则无能相所相。事即境也,言事境之现,如镜像之无实,但愚迷不了,自生分别耳。 「三有唯妄想,  外义悉无有, 妄想种种现,  凡愚不能了。 经经说妄想,  终不出于名, 若离于言说,  亦无有所说。」 三有即三界,外义即外境,谓三界六道生死皆无实体,但由妄想,见此种种外境,故云「凡愚不能了」。此总结迷妄之失也。然如来所说种种诸法,皆说众生妄想,溺于生死,意令众生反妄归真,安住涅盘。而众生着于名字言说,不能忘言得意;若能了言说而无言说,则所说之法亦不可得,如得鱼兔而忘筌罤,此如来示人之深意也。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注解卷第三(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