摩诃止观卷第四(上) 隋天台智者大师说 门人灌顶记 第六、明方便者,「方便」名善巧。善巧修行,以微少善根,能令无量行成解发,入菩萨位。《大论》云:「能以少施少戒,出过声闻、辟支佛上。」即此义也。又方便者,众缘和合也;以能和合成因,亦能和合取果。《大品经》言:「如来身者,不从一因一缘生,从无量功德生如来身。」显此巧能,故论方便。 若依渐次,即有四种方便。方便各有远近,如《阿毗昙》明五停心为远,四善根为近。通、别方便,例可意知。圆教以假名、五品观行等位,去真犹遥,名远方便;六根清净,相似隣真,名近方便。 今就五品之前,假名位中,复论远近:二十五法为远方便;十种境界为近方便。横竪该罗,十观具足,成观行位,能发真似,名近方便。今释远方便略为五:一、具五缘,二、呵五欲,三、弃五盖,四、调五事,五、行五法。 夫道不孤运,弘之在人;人弘胜法,假缘进道,所以须具五缘;缘力既具,当割诸嗜欲;嗜欲外屏,当内净其心;其心若寂,当调试五事;五事调已,行于五法,必至所在。譬如陶师,若欲得器,先择良处,无砂无卤,草水丰便,可立作所。次息余际务。际务不静,安得就功?虽息外缘,身内有疾,云何执作?身虽康壮,泥轮不调,不成器物。上缘虽整,不专于业,废不相续,永无办理。止观五缘,亦复如是。有待之身,必假资藉,如彼好处;呵厌尘欲,如断外缘;弃绝五盖,如治内疾;调适五事,如学轮绳;行于五法,如作不废。 世间浅事非缘不合,何况出世之道?若无弄引,何易可阶?故历二十五法约事为观,调麁入细,检散令静,故为止观远方便也。此五法,三科出《大论》,一种出《禅经》,一是诸禅师立。 一、具五缘者:一、持戒清净、二、衣食具足、三、闲居静处、四、息诸缘务、五、得善知识。《禅经》云:「四缘虽具足,开导由良师。」故用五法为入道梯隥,一阙则妨事。释此具如《次第禅门》。 ○此中,明持戒清净即四意:一、列戒名,二、明持戒,三、明犯戒,四、明忏净。 列名者,经论出处甚多,且依《释论》。有十种戒,所谓不缺、不破、不穿、不杂、随道、无着、智所赞、自在、随定、具足。此十通用性戒为根本。《大论》云:「性戒者,是尸罗。身口等八种,谓身三、口四,更加不饮酒,是净命防意地。」又云:「十善是尸罗。佛不出世世常有之,故名『旧戒』。」佛不出世,凡夫亦修八禅,故名「旧定」。外道邪见,六十二等旧医乳药,名为「旧慧」。常途云:「无客定,无漏导八禅耳。」今难此语,亦应无漏导十善也。戒、慧既有客法,定何独无? 今用三归、五戒、二百五十为客戒根本。十种得戒人者,如佛自言:「善来比丘!」自然已得具足戒;如摩诃迦叶,自誓因缘得具足戒;如憍陈如,见谛故受具足戒;如波闍波提比丘尼,以八敬法受具足戒;如达磨提那比丘尼,遣信受具足戒;如须陀耶沙弥,论义受具足戒;如耶舍比丘等,善来受具足戒;如跋陀罗波楞伽加,三归受具足戒;如边地,第五律师受具足戒;中国,十人白四羯磨受具足戒。客戒人也。根本净禅,观、练、熏、修为客定。四谛慧为客慧,佛出方有也。 性戒者,莫问受与不受,犯即是罪;受与不受,持即是善。若受戒,持生福,犯获罪。不受,无福;不受,犯无罪。如伐草、害畜,罪同;对首忏,二罪俱灭。《大论》解云:「违无作罪同灭耳,而偿命犹在。」故知受得之戒与性戒有异也。故《四分》问遮法云:「不犯边罪不?」边罪即性罪也。此罪障优婆塞戒,何况大戒?若性戒清净,是戒度根本、解脱初因。因此性戒,得有无作受得之戒。 小乘明义,无作戒即是第三聚;大乘中《法鼓经》但明色、心,无第三聚。心无尽故,戒亦无尽。若就律仪戒论,无作可解。「定共戒无作」者,与定俱发。有人言:「入定时有,出定时无。」有人言:「无作依定,定在不失,定退即谢也。」「道共戒无作」者,此无作依道,道无失故,此戒亦无失。戒定、道共,通是戒名说,通以性戒为本。故经云:「依因此戒,能生禅定及灭苦智慧。」即此意也。 ○二、明持者,此十种戒摄一切戒。 不缺戒者,即是持于性戒乃至四重,清净守护如爱明珠。若毁犯者,如器已缺,无所堪用;佛法边人,非沙门释子,失比丘法,故称为「缺」。 不破者,即是持于十三,无有破损,故名「不破」。若毁犯者,如器破裂也。 不穿者,是持波夜提等也。若有毁犯,如器穿漏,不能受道,故名为「穿」。 不杂者,持定共戒也。虽持律仪,念破戒事,名之为「杂」;定共持心,欲念不起,故名「不杂」。如《大经》云:「虽不与彼女人身合,而共言语嘲调;壁外钏声;见男女相追,皆污净戒。」《十住婆沙》云:「虽制其事,而令女人洗拭、按摩,染心共语相视;或限尔许日持戒;或期后世富乐,天上自恣,皆名不净。」若持不杂戒,悉无此等念也。 随道者,随顺谛理,能破见惑。无着戒者,即是见真成圣,于思惟惑无所染着也。以此两戒约真谛持戒也。 智所赞戒、自在戒,则约菩萨化他,为佛所赞,于世间中而得自在,是约俗谛论持戒也。 随定、具足两戒,即是随首楞严定,不起灭定,现诸威仪,示十法界像,导利众生。虽威仪起动,而任运常静,故名「堕定戒」。前来诸戒律仪防止,故名「不具足」;中道之戒无戒不备,故名「具足」。此是持中道第一义谛戒也。用中道慧,遍入诸法,故经云:「式叉。」式叉,名「大乘戒」也。 《涅盘》明五支戒及十种戒,义势略同。设诸经论更明戒相,终不出此十科。 束前三种戒,名「律仪戒」。秉善防恶,从初根本乃至不穿,纤毫清净,束名律仪戒。凡夫散心,悉能持得此戒也。 次、不杂一戒,定法持心,心不妄动,身口亦寂,三业皎镜,此是定共戒。入定时任运无杂;出定身口柔软,亦不杂。凡夫入定则能持得也。 随道戒,初果见谛,发真成圣;圣人所持,非凡夫能持也。 无着戒,则三果人所持,亦非初果所持也。 智赞、自在,此乃菩萨利他须持此戒,则非二乘所持也。 随定、具足,此是大根性所持,则非六度、通教菩萨所能持也,况复凡夫、二乘耶?向判位高下,事义不同。 理观观心论持戒者,具能持得上十戒也。先束十戒为四意:前四戒,但是因缘所生法,通为观境;次二戒,即是观因缘生法即空,空观持戒也;次两戒,观因缘即是假,假观持戒也;次两戒,观因缘生法即是中,中观持戒也。 所言「观心为因缘生法」者,若观一念心从恶缘起,即能破根本乃至破不杂戒,与善相违,故名为恶。今以善顺之心防止恶心,能令根本乃至不杂等戒善顺成就,得无毁损,故称善心,名为防止。恶心既止,身口亦然。防即是止善;顺即是行善,行善即是观;止善即是止。是名「观因缘所生心持四种戒」也。 次「观善恶因缘所生心即空」者,如《金刚般若》云:「若见法相者,名着我、人、众生、寿者;若见非法相者,亦着我、人、众生、寿者。不见法相、不见非法相,如筏喻者,法尚应舍,何况非法?」故知法与非法,二皆空寂,乃名持戒。今云「法」者,秖善恶两心,假、实之法也。若见有善恶假名,即是着我、人、众生、寿者;若见善恶实法,亦是着我、人、众生、寿者。所言「非法相」者,若见善恶假名是无者,亦是着我、人、众生、寿者;若见善恶实法是无者,亦着我、人、众生、寿者。 何以故?依无起见,故不应着;乃至依非有非无起见,皆名着我、人、众生、寿者。观如是等法与非法,皆即是空。由此观故,能顺无漏,防止有、无,六十二见,故名「随道戒」。若重虑此观,思惟纯熟,历缘对境,于一切色、声,皆悉即空,名「无着戒」。防止思惑,善顺真谛,是名「观因缘心即空持二种戒」也。 次「观因缘心即是假」者,知心非心,法亦非法,而不永滞非心非法。以道种方便,无所有中,立心、立法,拔出诸心数法,导利众生,为「智所赞」。虽广分别无量心法,但有名字,如虚空相,不生爱着,惑相不拘,名为「自在」。如此假观,防止无知,善顺俗理;防边论止,顺边论观,即是「假观持两戒」也。 次「观因缘生心即中」者,观于心性毕竟寂灭,心本非空亦复非假。非假故非世间;非空故非出世间。非贤圣法,非凡夫法;二边寂静,名为「心性」。能如是观,名为「上定」。心在此定即「首楞严」。本寂不动,双照二谛,现诸威仪,随如是定无不具足。如是观心,防止二边无明诸恶,善顺中道一实之理;防边论止,顺边论观,此名「即中而持两戒」也。 故《梵网》云:「戒名大乘,名第一义光,非青黄赤白。戒名为孝,孝名为顺;孝即止善,顺即行善。如此戒者,本师所诵,我亦如是诵。」当知中道妙观,戒之正体。上品清净,究竟持戒。《十住》广说云:「若无我我所,远离诸戏论,一切无所有,是名上尸罗。」故《净名》云:「罪性不在内,亦不在外,亦不在两中间。如其心然,罪垢亦然。其能如是,是名善解,是名奉律。」即此意也。 复次,观心持戒,即是「五名」。所以者何?「防止」是戒义,观亦如是。三观名能防,三惑名所防。如此防止,义遍法界,不局在身口(云云)。 又《毗尼》名「灭」,灭身口诸非,故今观心亦名为灭。即空之观能灭见思之非;即假观能灭尘沙之非;即中观能灭无明之非。如此论灭,遍灭法界诸非,不止七支。故《净名》云:「当直除灭,勿扰其心。」即此意也。 又波罗提木叉名「保得解脱」者,观心亦尔。若不观三谛之理,三惑保不解脱;若见三谛,三惑保脱。如此解脱,遍法界脱,非止解脱三途及出生死而已。 又「诵」者,背文暗持也。今观心亦尔,三观之名诠三谛理,即是其文。知名非名,研心谛理;观法相续,常自现前,不生妄念,名之为「诵」。如此诵者,遍法界诵,非止八十诵也。 又「律」者,诠量轻重,分别犯非犯。观心亦尔,分别见思麁恶滓重。界内无知,小、轻;尘沙客尘横起,复为小重;根本微细,如上菩提心中已说。三观观三理,是不犯;三惑障三理,名为犯。三药治三病,诠量无谬,纤毫不差。 又知持「事戒」有三品:上品得天报,中品得人报,下品得修罗报。犯上退天,犯中退人,犯下退修罗,入三恶道。恶道又三品:轻者入饿鬼道,次者入畜生道,重者入地狱道。中品又多种,上、中、下、下下,即四天下也。上品又多种,谓三界诸天,各有品秩也。 又持「理戒」,空假中三品,各有上中下。即空三品者,下品为声闻,中品为缘觉,上品为通教菩萨。退则传传失也。即假三品者,下品为三藏菩萨,中品为通教出假菩萨,上品为别教菩萨。即中三品者,下品为别教菩萨,中品圆教菩萨,上品是佛。唯佛一人具净戒也。又下品为五品,中为六根清净,上入初住。此略就观心判其阶差。中道观心即是法界;摩诃衍遍摄一切法,可以意得,不复烦文也。 私谘云:下、中三品皆约发真,上品何意约真似为三品耶? 答:前三道未合,可得分张横辩;即中既融,宜约一道竪判。又亦得约横者,别接通、别、圆三品(云云)。如此分别得失轻重,遍诠量法界,岂止煮烧覆障耶? 观心五名,宛然可见。若「事」中恭谨,精持四戒;而其心杂念,事亦不牢。犹如坯瓶,遇爱见恶,则便破坏。若能观心,六种持戒,理观分明,妄念不动;设遇恶缘,坚固不失。理既不动,事任运成。故《净名》云:「其能如是,是名善解,是名奉律。」正意在此也。 三、明犯戒相者,夫毁灭净戒,不出痴爱、倒见,是戒怨家,喻二罗刹。《大经》云:「譬如有人,带持浮囊,渡于大海。尔时,海中有一罗刹来乞浮囊。初则全乞,乃至微尘,悉皆不与。」行人亦尔,发心秉戒,誓渡生死大海,爱、见罗刹乞戒浮囊。 爱罗刹言「令汝安隐得入涅盘」者,此以欲乐畅情,称为涅盘。如饥得食,如贫得宝,猕猴得酒,则得安乐。安乐名涅盘,诱诳行人。若随爱转,毁破四重,是全弃浮囊,是名「犯相」。若爱心虽起,不可全弃。何者?我今欲过生死大海,尸罗不净,还堕三途,禅定、智慧皆不得发。思惟是已,生大怖畏,故言:「汝宁杀我,浮囊叵得。」是名「持相」。爱心复起,摩触快意;若随爱触,是弃半浮囊,是名「犯相」。行人复念:「禁戒岂可输半?论其果报,地狱苦恼,论其即目,下意治摈,甚可羞耻,岂应如此损毁大事?」是故护惜,不随爱情,是名「持相」。爱心又起,乞重方便。若毁犯者,是乞手许;又毁波夜提是乞指许;又毁吉罗是乞微尘许。吉罗虽小,开放逸门,微尘不多,水当渐入,没海而死。是为爱心破律仪戒。贪攀览五欲,破定共戒。深着生死,为有造业,破即空戒。不息世讥嫌,无护他意,破即假戒。不信戒善与虚空等,不信此戒具足佛法,不信此戒毕竟清净,破中道戒。此例可解(云云)。 次见罗刹乞浮囊者,若为财色而毁戒者,如前所说,触人皆尔,此名「已起之恶」;为除断故,一心勤精进。若见心猛利,于所计法而起罪过,此是解僻,名「未生之恶」;为不生故,一心勤精进。此见虽未起,若修得少禅,无好师友,即生念着而起过患。佛在世,一比丘得四禅,谓为四果。临终见中阴起,即谤佛云:「罗汉不生,今那得生?」阿难问佛:「此人命过,今生何处?」佛言:「已堕地狱。」虽持戒得有漏禅,是亦不可信。佛在世尚尔,况末代痴人,罪着深重! 故《大虚空藏经》云:「若起恶见,名第三波罗夷。」云何恶见?或得空解,发少智慧,师心自树,谓证无生。见心既强,能破诸法,无佛无众生,拨世因果、出世因果。《法华》云:「或食人肉,或复噉狗。」即此义也。破正见、威仪、净命,起于平等无分别见,何者有罪?何者非罪?若有分别,分别即碍,碍即非真。于贪欲中莫生怖碍;无怖碍即是菩提,谓此是实,余皆妄语。又值恶师,为说恶法,见毒转炽,邪鬼入心,邪解更甚。猖狂颠倒,无种不为,见慢峨嵯,陵蔑一切。见行善者谓有所得,欺之如土,由是见故,浮囊全去。设不全去者,即思惟言:「理虽如此,我未能见,何容顿弃,惜犹不与?」见心复起:「一切法空,岂有触与不触男女等相?」即便把执歍抱,是名半去;或重方便,乃至吉罗。谓诸法空寂,何用事相纷纭?既不存微尘,空心转盛,如小水渐漏,无碍稍滑,一切戒律皆悉吞噉,故浮囊永没。 当知见心大可怖畏!何以故?若谓四重及犯者皆空,而五逆亦空,何不造逆?空见既强,亦无父母。若通、若害,皆不为碍。既无碍者,亦应不碍王及夫人。论其见心,实不谓有王及夫人;而自于己,惜身惜命;若侵国王,身碎命尽。如此痴空,不空身命,惜己身命,亦于王不空。既于己于王不能空者,那得独欺父母,轻忽佛教,而言四重五逆皆空耶?当知此人不能自见执空之过,近尚不见,何况远耶? 既以恶空拨佛禁法,是破律仪戒;空见扰心,破定共戒;坚执己见,是破即空戒;污他善心,破即假戒;不信见心与虚空等,即是佛法毕竟清净,破即中戒。当知邪僻空心,甚可怖畏!若堕此见,长沦永没;尚不能得人天、涅盘,何况大般涅盘?故论云:「大圣说空法,本为治于有;若有着空者,诸佛所不化。」又经云:「若于诸法生疑心者,能破烦恼如须弥山;若定起见,则不可化。」《无行经》云:「贪欲即是道。」僻取此语,以证无碍,何不引《无行》:「贪着无碍法,是人去佛远;若有得空者,终不破于戒(云云)。」是名「见心罗刹毁禁戒」也。大意如此(云云)。 复次,前一向论持,次一向论犯,今明十戒持犯不定。若通论动出,悉名为「乘」,故有人、天等五乘。通论防止,悉名为「戒」,故有律仪、定共、道共等戒。若就别义,事戒三品名之为「戒」,戒即有漏,不动不出;理戒三品名之为「乘」,乘是无漏,能动能出。约此乘、戒,四句分别:一、乘戒俱急,二、乘急戒缓,三、戒急乘缓,四、乘戒俱缓。 一、乘戒俱急者,如前持相,十种清净,事理无瑕,观念相续,今生即应得道。若未得道,此业最强,强者先牵,必升善处。若律仪戒急,则为欲界人天所牵;若无杂戒急,随禅梵世。三品理乘何乘最急?若三品即中乘急,以人天身值弥勒佛,闻华严教,利根得道。若上品出假乘急,以人天身值弥勒佛,于华严座,作钝根得道。若上中二品入空乘急,以人天身值弥勒佛,闻方等般若等教,得三乘等道。若下品入空乘急,以人天身值弥勒佛,闻三藏经得道。得人天身,是持事戒力;见佛得道,修乘观力。事理俱持,诸行中最,故不可缓也。 二、戒缓乘急者,是人德薄垢重,烦恼所使,是诸事戒皆为罗刹毁食;专守理戒,观行相续。如上觉意,六蔽中用心,央掘示为其相;以事戒缓,命终故堕三恶道,受于罪报。于诸乘中,何乘最强?强者先牵。若析空乘强,以三途身值弥勒佛,闻三藏经,乃可得道。若即空乘急,以三途身值弥勒佛,闻般若、方等得道。若即假乘急,以三途身值弥勒佛,闻华严及闻余教作钝根得道。若即中乘急,以三途身值弥勒佛,闻华严经,作利根得道。是故佛说渐顿诸经,龙、鬼、畜、兽悉来会坐,即是其事。破事戒故,受三恶身;持理观故,见佛得道。《大经》云:「于戒缓者不名为缓;于乘缓者乃名为缓。」正是此一句也。 三戒急乘缓者,事戒严急,纤毫不犯;三种观心,了不开解。以戒急故,人天受生;或随禅梵世耽湎定乐,世虽有佛说法度人,而于其等全无利益;设得值遇,不能开解。振丹一国,不觉不知;舍卫三亿,不闻不见。着乐诸天及生难处,不来听受,是此意也。譬如系人,或以财物求诸大力,申延日月,冀逢恩赦。在人天中亦复如是,冀善知识化导修乘,即能得脱。若于人天不修乘者,果报若尽还堕三途,百千佛出终不得道。 四、事理俱缓者,如前十种皆犯,永坠泥犁,失人天果报;神明昏塞无得道期,回转沈沦不可度脱。 行者当自观心,事理两戒,何戒缓急?于事三品,何品最强?于理三品,何品小弱?自知深浅,亦识将来果报善恶。既自知已、亦知他人。将此观心,亦识诸经列众之意,亦识如来逗缘大小。故《华严》中,鬼神皆言「住不思议解脱法门」者,此是权来引实,令昔修不思议乘急者得道。《涅盘》列众,亦复如是。若细寻此意,广历四教乘戒缓急,以辩其因;后历五味以明其果,皆使分明。凡如是等,因果差降,升沈非一。云何难言:「理戒得道,何用事戒耶?」幸于人天受道,何意苦入三途? 四、明忏净者,事理二犯俱障止观,定慧不发。云何忏悔,令罪消灭,不障止观耶? 若犯事中轻过,律文皆有忏法。忏法若成,悉名清净;戒净障转,止观易明。若犯重者,佛法死人,小乘无忏法。若依大乘,许其忏悔。如上四种三昧中说,下当更明。 次理观小僻不当谛者,此人执心若薄,不苟封滞,但用正观心,破其见着,惭愧有羞,低头自责,策心正辙,罪障可消,能发止观也。见若重者,还于观心中修忏,下当说也。 若犯事中重罪,依四种三昧则有忏法。《普贤观》云:「端坐念实相,是名第一忏。」《妙胜定》云:「四重、五逆,若除禅定,余无能救。」《方等》云:「三归、五戒,乃至二百五十戒,如是忏悔,若不还生,无有是处。」《请观音》云:「破梵行人作十恶业,荡除粪秽,还得清净。」故知大乘许悔斯罪。罪从重缘生,还从重心忏悔,可得相治。无殷重心,徒忏无益。障若不灭,止观不明。若人现起重罪,苦到忏悔,则易除灭。何以故?如迷路近故;过去重障,必难回转,迷深远故。 若欲忏悔二世重障,行四种三昧者,当识顺流十心,明知过失;当运逆流十心,以为对治。此二十心通为诸忏之本。 顺流十心者:一、自从无始暗识昏迷,烦恼所醉,妄计人我。计人我故,起于身见;身见故,妄想颠倒;颠倒故,起贪瞋痴;痴故,广造诸业;业则流转生死。二者内具烦恼、外值恶友,扇动邪法,劝惑我心,倍加隆盛。三者内外恶缘既具,能内灭善心,外灭善事。又于他善都无随喜。四者纵恣三业,无恶不为。五者事虽不广,恶心遍布。六者恶心相续,昼夜不断。七者覆讳过失,不欲人知。八者鲁扈底突,不畏恶道。九者无惭无愧。十者拨无因果,作一阐提。是为十种顺生死流,昏倒造恶。厕虫乐厕不觉不知,积集重累不可称计,四重五逆极至阐提,生死浩然而无际畔。 今欲忏悔,应当逆此罪流,用十种心翻除恶法。先正信因果决定孱然。业种虽久,久不败亡;终无自作他人受果。精识善恶,不生疑惑,是为深信,翻破一阐提心。 二者自愧克责,鄙极罪人无羞无耻习畜生法,弃舍白净第一庄严。咄哉无钩,造斯重罪!天见我屏罪,是故惭天;人知我显罪,是故愧人。以此翻破无惭无愧心。 三者怖畏恶道。人命无常,一息不追,千载长往;幽途绵邈,无有资粮;苦海悠深,船筏安寄?贤圣呵弃,无所恃怙;年事稍去,风刀不奢,岂可晏然坐待酸痛?譬如野干失耳、尾、牙,诈眠望脱;忽闻断头,心大惊怖。遭生老病,尚不为急;死事弗奢,那得不怖?怖心起时如履汤火,五尘六欲不暇贪染。如阿输柯王,闻旃陀罗,朝朝振铃,一日已尽,六日当死;虽有五欲,无一念爱。行者怖畏,苦到忏悔,不惜身命,如彼野干决绝;无所思念,如彼怖王。以此翻破不畏恶道心。 四者当发露,莫覆瑕疵。贼毒恶草,急须除之;根露条枯,源干流竭。若覆藏罪,是不良人。迦叶头陀令大众中发露;方等令向一人发露;其余行法但以实心向佛像改革。如阴隐有痈,覆讳不治则死。以此翻破覆藏罪心也。 五、断相续心者,若决果断奠,毕故不造新,乃是忏悔。忏已更作者,如王法初犯得原,更作则重。初入道场,罪则易灭;更作难除。已能吐之,云何更噉?以此翻破常念恶事心。 六、发菩提心者,昔自安危人,遍恼一切境;今广起兼济,遍虚空界利益于他。用此翻破遍一切处起恶心也。 七、修功补过者,昔三业作罪不计昼夜;今善身口意策励不休。非移山岳,安填江海?以此翻破纵恣三业心。 八、守护正法者,昔自灭善亦灭他善;不自随喜亦不喜他。今守护诸善,方便增广,不令断绝,譬如全城之勋。《胜鬘》云:「守护正法,摄受正法最为第一。」此翻破无随喜心。 九、念十方佛者,昔亲狎恶友,信受其言。今念十方佛、念无碍慈,作不请友;念无碍智,作大导师,翻破顺恶友心。 十、观罪性空者,了达贪欲瞋痴之心,皆是寂静门。何以故?贪瞋若起,在何处住?知此贪瞋住于妄念;妄念住于颠倒;颠倒住于身见;身见住于我见;我见则无住处。十方谛求,我不可得,我心自空,罪福无主。深达罪福相,遍照于十方。今此空慧与心相应,譬如日出时朝露一时失;一切诸心皆是寂静门,示寂静故。此翻破无明昏暗。 是为十种忏悔,顺涅盘道逆生死流,能灭四重、五逆之过。 若不解此十心,全不识是非,云何忏悔?设入道场,徒为苦行,终无大益。《涅盘》云:「若言勤修苦行是大涅盘近因缘者,无有是处。」即此意也。是名忏悔事中重罪也。 次、忏见罪者,以见惑故,顺生死流,如前所说。向运十心附事为忏,忏钝使罪;今扶理忏见,忏利使罪。然见心猛盛,起重烦恼,应傍用事助。如服下药,须加巴豆,令黈泻尽底。是故还约十法以明忏见。 一、翻破不信者,即点身见心,令识无明苦集。如欝头蓝弗得非想定,世人崇之如佛;不识苦集,报尽还堕。须跋陀罗得非想定,虽无麁想,有细烦恼。长爪利智,而受不受。高着外道,尚未出见,非是涅盘;况麁、浅者,尚不逮蓝弗,而言是真道,岂非大僻?是人爱着观空智慧,是事不知,名为「无明」;而起违从,依见造「行」;见行依色,即是「名色」;名色即是苦等。迷苦起于「爱」、「有」;「有」生未来「生死」,流转相续,岂是寂灭?若谓生死尽者,乃是漫语。呼无明见心为道,非道为道,非因计因,名为「戒取」,岂非因盗?呼未来三途苦报为涅盘,此是「见取」;非果计果,是为果盗。身、边、邪见,其事可知。如此见心,乃是苦集,非灭道也。尚非三藏道灭,岂是摩诃衍道灭? 若能如是,即知世间因果,复识出世因果。故《大品》云:「般若能示世间相。」所谓示「是道」、「非道」,是为深识见心苦集也。又深者,非但知无明苦集,亦识三藏因果,亦识因缘生法即空;四谛因果。又复深者,亦知因缘即假;无量四谛因果。又复深者,亦知因缘即中;无作四谛因果。于一见心具识一切因果。故《大经》云:「于一念心悉能称量无量生死,是名不可思议。」故名深信,破不信也。 二、生重惭愧者,不见我心中三谛之理,名「惭愧」。且约理观论人天者:惭干慧、性地之人;愧四果净天,三十心人、十地义天,五品、六根清净之人,四十二位天。例如作意得报名为「人」;自然果报名为「天」。二种天人亦复如是,方便道名为「人」;真理显名为「天」。见心造罪,覆三谛理,不逮三种人天,是故惭愧,翻破无惭愧心也。 三、怖畏者,知「见」心造罪,此过深重。《大论》云:「诸佛说空义,为离诸见故;若复见有空,诸佛所不化。」我今由见而起大罪。此间劫尽,他方狱生;此间劫成,还来此处。如是展转无量无边。若说果报所受之身,当吐热血死!故知见罪大重,既非无漏,不出生死,烦恼润业,堕落何疑?一命不追,永无出日。为是义故生大怖畏,翻破不畏恶道心也。 四、发露者,从来诸见而生爱着,覆此三谛,不能决定生信。今知见过失,发却三疑无所隐讳,显其谛性。是为发露,翻破覆藏罪心也。 五、断相续心者,三谛之观勿令有间,以八正道治三惑心,断而不习。此翻破相续恶心也。 六、发菩提心者,即是缘三谛理,皆如虚空;空则无边,愍伤一切,普令度脱。昔迷此起惑有无边故,罪亦无边。今菩提心遍于法界,起无作善,亦遍法界,翻破昔遍空无作恶也。奏师子琴,余弦断绝,即此义也。 七、修功补过者,三谛道品即是菩萨宝炬陀罗尼,是行道法趣涅盘门。如此道品,念念相续,即是修功补过。昔执于见,谓为涅盘,于见不动,不修道品;设令动有入无,如屈步虫,虽于见动,亦不能修道品。今知有、无是见,不执为实,是名见动而不修道品。若破析诸见,行于道品,是名见动而修道品。又体见即空、即假、即中。既言「即」者,于见不动而修三种道品。是为修功补于纵见之过也。 八、守护正法者,昔护见不令他破,方便申通;今护三谛诸空,不令见破。若有留滞,善巧申弘;亡身存法,犹如父母守护其子。此翻破毁善事也。 九、念十方佛者,昔服见毒,常无厌足,如渴思饮;又遇恶师,如加以咸水。以苦舍苦,我慢矜高,谄心不实,于千万亿劫不闻佛名字。今念三谛不来不去即是佛,无生法即是佛,常为谛理所护。此翻破狎恶友心。 十、观罪性空者,此三种惑本来寂静,而我不了,妄谓是非。如热病人,见诸龙鬼。今观「见」如幻如化,来无所从,去无足迹,亦复不至东西南北。一切罪福亦复如是。一空一切空;空即罪性,罪性即空。此翻破颠倒心也。 运此十忏时,深观三谛;又加事法,以殷重心,不惜身命,名「第二健儿」。是名事理两忏,障道罪灭,尸罗清净,三昧现前,止观开发。事戒净故,根本三昧现前,世智、他心智开发。无生戒净故,真谛三昧现前,一切智开发。即假戒净故,俗谛三昧现前,道种智开发。即中戒净故,王三昧现前,一切种智开发。得此三谛三昧,故名「王三昧」,一切三昧悉入其中。又能出生一切诸定,无不具足,故名为「止」;又能具足一切诸智,故名为「观」。故知持戒清净,恳恻忏悔,俱为止观初缘,意在此也。 ○第二、衣食具足者,衣以蔽形,遮障丑陋;食以支命,填彼饥疮。身安道隆,道隆则本立。形命及道,赖此衣食。故云:「如来食已,得阿耨三菩提。」此虽小缘,能办大事。裸馁不安,道法焉在?故须衣食具足也。 衣者,遮丑陋、遮寒热、遮蚊虻、饰身体。衣有三种:雪山大士,绝形深㵎,不涉人间。结草为席,被鹿皮衣,无受持、说净等事。堪忍力成,不须温厚;不游人间,无烦支助。此上人也。十二头陀,但畜三衣,不多不少。出聚入山,被服齐整,故立三衣。此中士也。多寒国土,听百一助身。要当说净,趣足供事,无得多求。多求辛苦,守护又苦;妨乱自行,复扰檀越。少有所得,即便知足,下士也。 观行为衣者,《大经》云:「汝等比丘虽服袈裟,心犹未染大乘法服。」如《法华》云:「着如来衣。如来衣者,柔和忍辱心是。」此即寂灭忍。生死、涅盘,二边麁犷,与中道理,不二不异,故名「柔和」;安心中道,故名为「忍」。离二喧故名「寂」;过二死故名「灭」。寂灭忍心覆二边恶,名「遮丑衣」;除五住故,名「障热」;破无明见,名为「遮寒」;无生死动,亦无空乱意,舍二觉观,名「遮蚊虻」。此忍具一切法。如镜有像,瓦砾不现;中具诸相,但空则无。故云:「深达罪福相,遍照于十方;微妙净法身,具相三十二,用庄严法身。」寂忍一观具足众德,亦名为「衣」,亦名「严饰」;非九、七、五割截所成也。 三衣者,即三观也。蔽三谛上丑;遮三谛上见爱寒热;却三觉蚊虻,庄严三身。故以三观为衣,即是伏忍、柔顺忍、无生寂灭忍也。又起见名「寒」,起爱名「热」。修止观得见谛解如暖,见则不生;得思惟解如凉,爱则不生。五根无恶,即福德庄严;意地无恶,即智慧庄严。余二观上衣,例可解。 百一长衣者,即是一切行行助道之法,助成三观,共蔽诸惑,严于三身。此是历诸法修忍为衣也。 食者,三处论食,可以资身养道。 一、深山绝迹,去远人民,但资甘果美水,一菜一果而已。或饵松柏以续精气,如雪山甘香藕等。食已,系心思惟坐禅,更无余事。如是食者上士也。 二、阿兰若处,头陀抖搂,绝放牧声,是修道处。分卫自资。七佛皆明乞食法。《方等》、《般舟》、《法华》皆云乞食也。路径若远,分卫劳妨;若近,人物相喧。不远不近,乞食便易,是中士也。 三、既不能绝谷饵果,又不能头陀乞食,外护檀越送食供养,亦可得受。又僧中如法结净食,亦可得受,下士也。 若就观心明食者,《大经》云:「汝等比丘虽行乞食,而未曾得大乘法食。」「法食」者,如来法喜禅悦也。此之法喜,即是平等大慧,观一切法无有障碍。《净名》云:「于食等者,于法亦等;于法等者,于食亦等。」「烦恼为薪,智慧为火,以是因缘成涅盘食,令诸弟子悉皆甘嗜。」此食资法身,增智慧命;如食乳糜,更无所须,即真解脱。真解脱者,即是如来。用此法喜禅悦,历一切法无不一味,一色一香无非中道,中道之法具一切法,即是饱义、无所须义。如彼深山上士,一草一果,资身即足。 头陀乞食者,行人不能即事而中修实相慧者,当次第三观调心而入中道。次第观故,名为「乞食」;亦见中道,又名饱义。即中士也。 檀越送食者,若人不能即事通达,又不能历法作观,自无食义;应须随善知识能说般若者,善为分别,随闻得解而见中道。是人根钝,从闻生解,名为「得食」。如人不能如上两事,听他送食。又僧中结净食者,即是证得禅定支林功德,藉定得悟,名「僧中食」也。 是故行者常当存念大乘法食,不念余味也。 摩诃止观卷第四(上) 摩诃止观卷第四(下) 隋天台智者大师说 门人灌顶记 第三、闲居静处者,虽具衣食,住处云何?若随自意,触处可安;三种三昧,必须好处。好处有三:一、深山远谷,二、头陀抖搂,三、兰若伽蓝。 若深山远谷,途路艰险,永绝人踪,谁相恼乱?恣意禅观,念念在道,毁誉不起,是处最胜。 二、头陀抖搂。极近三里,交往亦疎,觉策烦恼,是处为次。 三、兰若伽蓝。闲静之寺,独处一房,不干事物,闭门静坐,正谛思惟,是处为下。 若离三处,余则不可。白衣斋邑,此招过来耻;市边闹寺,复非所宜。安身入道,必须选择,慎勿率尔。若得好处,不须数移(云云)。 观心处者,谛理是也。中道之法幽远深邃,七种方便绝迹不到,名之为「深」;高广不动,名之为「山」;远离二边,称之为「静」;不生不起,称之为「闲」。《大品》云:「若千由旬外,起声闻心者,此人身虽远离,心不远离。」以愦闹为不愦闹,非远离也。虽住城傍,不起二乘心,是名「远离」。即上品处也。 头陀处者,即是出假之观。此观与空相隣,如兰若与聚落并。出假之观,安心俗谛,分别药病,抖擞无知,净道种智。此次处也。 闲寺一房者,即从假入空观也。寺本众闹居处,而能安静一室;假是嚣尘,能即假而空,当知真谛亦是处也。 安三谛理,是止观处,实不遁影山林,房隐密室(云云)。 ○第四、息诸缘务者,缘务妨禅,由来甚矣。兰若比丘去喧就静,云何营造缘务,坏兰若行?非所应也。缘务有四:一、生活,二、人事,三、技能,四、学问。 一、生活缘务者,经纪生方,触途纷纠,得一失一,丧道乱心。若勤营众事,则随自意摄,非今所论。 二、人事者,庆吊俯仰,低昂造聘,此往彼来,来往不绝;况复众人交络,扰攘追寻?夫违亲离师,本求要道;更结三州,还敦五郡,意欲何之?倒裳索领,钻火求水,非所应也。 三、技能者,医方、卜筮、泥木、彩画、棊书、呪术等是也。皮文美角,膏煎铎毁,己自害身,况修出世之道,而当树林招鸟,腐气来蝇,岂不摧折污辱乎? 四、学问者,读诵经论、问答胜负等是也。领持记忆,心劳志倦;言论往复,水浊珠昏,何暇更得修止观耶?此事尚舍,况前三务(云云)。 观心生活者,爱是养业之法,如水润种。因爱有忧,因忧有畏。若能断爱,名「息生活缘务」也。 人事是业也。业生三界,往来五道。以爱润业,处处受生;若无业者,爱无所润。诸业虽有力,不逐不作者;不作故,生死则断。 技术者,未得圣道,不得修通,虚妄之法,障于般若。般若如虚空,无戏论,无文字;若得般若,如得如意珠。但一心修,何遽怱怱用神通为? 习学者,未得无生忍,而修世智辩聪,种种分别,皆是瓦砾草木,非真宝珠。若能停住,水则澄清;下观瑠璃,安徐取宝。能知世间生灭法相,种种行类,何物不知?以一切种智知,以佛眼见。欲行大道,不应从彼小径中学也。 ○第五、善知识者,是大因缘,所谓化导令得见佛。阿难说:「知识,得道半因缘。」佛言:「不应尔,具足全因缘。」知识有三种:一、外护,二、同行,三、教授。 若深山绝域,无所资待,不假外护;若修三种三昧,应仰胜缘。夫外护者,不简白黑,但能营理所须。莫见过、莫触恼、莫称叹、莫泛举而致损坏。如母养儿,如虎衔子,调和得所。旧行道人,乃能为耳。是名「外护」。 二、同行者,行随自意及安乐行,未必须伴;方等、般舟行法,决须好伴,更相策发,不眠不散,日有其新;切磋琢磨,同心齐志,如乘一船;互相敬重,如视世尊。是名「同行」。 三、教授者,能说般若,示道、非道;内外方便,通塞妨障,皆能决了。善巧说法,示教利喜,转破人心。于诸方便,自能决了,可得独行;妨难未谙,不宜舍也。经言:「随顺善师学,得见恒沙佛。」是名「教授」。 观心知识者,《大品》云:「佛、菩萨、罗汉是善知识;六波罗蜜、三十七品是善知识;法性、实际是善知识。」若佛菩萨等威光覆育,即外护也。六度、道品是入道之门,即同行也。法性、实际,即是谛理,诸佛所师;境能发智,即教授也。 今各具三义:一、如佛威神覆护,即是外护。二、诸佛圣人亦脱璎珞,着弊垢衣,执除粪器,和光利物,岂非同行?三、诸佛菩萨一音演法,开发化导,各令得解,即是教授。此即具三义也。 六度、道品亦具三义:助道名护助;助道发正道,即是外护。正、助合故,即是同行。依此正助不失规矩,通入三解脱门,即是教授。 法性亦具三义:境是所师,冥熏密益,即是外护。境智相应,即是同行。未见理时如盲,谛法显时如目,智用无僻。经言:「修我法者,证乃自知;心无实行,何用问为?」即教授也。 此则三三合九句,就前为十二句。前三、次三,是事知识;余六句,是理知识。若将此约三谛者:入空观时,众圣为外护;即空道品为同行;真谛为教授。亦具六事、六理。假、中两观,亦复如是。三谛合有三十六番,十八事、十八理。若历四悉檀,即有众多知识义也。若能了此知识法门,善财入法界意则可解。 此等虽同是知识,依《华严》云:「有善知识魔、三昧魔、菩提心魔。」魔能使人舍善从恶,又能化人堕二乘地。若然者,罗汉之人但行真谛,非善知识。若取内祕外现声闻为知识者,菩萨亦作天龙引入实相,何独罗汉?此义则通,无非知识。今言魔者,取实罗汉;令人至化城者,即非真善知识,但是半字知识。行半菩提道,损半烦恼;夺、与互明,或知识,或魔也。别教若不得意,不会中道,亦是知识魔也。圆教三种方是真善知识。三昧、菩提心,例此可解(云云)。 第二、呵五欲者,谓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。《十住毗婆沙》云:「禁六情,如絷狗、鹿、鱼、蛇、猨、鸟。狗乐聚落,鹿乐山泽,鱼乐池沼,蛇乐穴居,猨乐深林,鸟乐依空。六根乐六尘,非是凡夫浅智弱志所能降伏;唯有智慧,坚心正念,乃能降伏。」总喻六根。今私对之:眼贪色,色有质像,如聚落;眼如狗也。耳贪声,声无质像,如空泽;耳如鹿也。鼻贪香,如鱼也。舌引味,如蛇也。身着触,如猨也。心缘法,如鸟也。 今除意,但明于五尘。五尘非欲,而其中有味,能生行人须欲之心,故言「五欲」。譬如陶师,人客延请,不得就功;五欲亦尔,常能牵人入诸魔境,虽具前缘,摄心难立,是故须呵。 色欲者,所谓赤白长短、明眸善睐、素颈翠眉、皓齿丹唇;乃至依报,红黄朱紫,诸珍宝物,惑动人心。如《禅门》中所说。色害尤深,令人狂醉;生死根本,良由此也。如难陀为欲持戒,虽得罗汉,习气尚多,况复具缚者乎?国王耽荒无度,不顾宗庙社禝之重,为欲乐故,身入怨国。此间上代,亡国破家,多从欲起。赫赫宗周,褒姒灭之,即其事也。经云:「众生贪狼于财色,坐之不得道。」《观经》云:「色使所使,为恩爱奴,不得自在。」若能知色过患,则不为所欺。如是呵已,色欲即息,缘想不生,专心入定。 声欲者,即是娇媚妖词、淫声染语、丝竹弦管、环钏铃佩等声也。 香欲者,即是欝茀氛氲、兰馨麝气、芬芳酷烈郁毓之物,及男女身分等香。 味欲者,即是酒肉珍肴、肥膄津腻、甘甜酸辣、酥油鲜血等也。 触欲者,即是冷暖细滑、轻重强软、名衣上服、男女身分等。 此五过患者,色如热金丸,执之则烧。声如毒涂鼓,闻之必死。香如憋龙气,嗅之则病。味如沸蜜,汤舌则烂;如蜜涂刀,舐之则伤。触如卧师子,近之则啮。此五欲者,得之无厌,恶心转炽,如火益薪,世世为害,剧于怨贼。累劫已来常相劫夺,摧折色心。今方禅寂,复相恼乱;深知其过,贪染休息。事相具如《禅门》中(云云)。上代名僧诗云:「远之易为士,近之难为情;香味颓高志,声色丧躯龄。」 ○观心呵五欲者,如色欲中滋味无量,谓常无常、我无我、净不净、苦乐、空有、世第一义,皆是滋味。故《大论》云:「色中无味相,凡夫不应着。」若谓色是常,是见依色;若色无常、亦常亦无常、非常非无常,是见皆依色。乃至非如去非不如去、非边非无边等,是见皆依于色。悉是诤竞,执谓是实,戏论破智慧眼,互相是非,为色造业。适有此有,即有生死;如是观者,增长于欲,非是呵欲。 今观色有无等六十二见,皆依无明。无明无常,生灭不住,速朽之法念念磨灭,无我无主,寂灭涅盘。无明既尔,从无明生,若有、若无等,悉皆无常,寂灭涅盘。既无主我,谁实、谁虚?终不于色起生死业,业谢果亡,是为呵色入空而得解脱。呵色既尔,余四亦然。是名三藏析法呵五欲也。《中论》指此云「不善灭戏论」也。 若摩诃衍呵色欲者,体知诸见皆依无明;无明即空,诸见亦即空。故《金刚般若》云:「须陀洹者,名为入流,实不入流,不入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故。」所以者何?若有色可析,可名入色;色即是空,无色可入,故名不入。既无流可入,即无业果。是名善灭戏论。呵色既尔,余四亦然。 复次,呵色即空者,但入色空,不能分别种种色相,云何能度一切众生?众生于色起种种计,即是种种集,招种种苦。苦、集病多,道、灭之药亦复无量。若欲化他,岂可证空而不观察?是故知空非空,从空入假,恒沙佛法悉令通达。若不如此,犹名受入色空。今深呵色空,不受不入,广分别色。虽复分别,但有名字;名字即空,故称为假。呵色既尔,余四亦然。 又呵色二边,如《大品》云:「色中无味相,凡夫不应着;色中无离相,二乘不应离。」破色无明、有无等见,是呵其味;破其沈空,是呵其离。若定有味,不应有离;若定有离,不应有味。味不定,故非味;离不定,故非离。不着二边,即是非味、非离,显色中道实相。故《释论》云:「二乘为禅故呵色事,不名波罗蜜。」菩萨呵色,即见色实相;见色实相,即是见禅实相,故名波罗蜜,到色彼岸。到色彼岸,即是见色中道。分别色者,即是见色俗;即色空者,是见色真。如是呵色,尽色源底,成三谛三昧,发三种智慧。深呵于色,为止观方便,其意在此。呵色既然,余四亦尔。 ○第三、弃五盖者,所谓贪欲、瞋恚、睡眠、掉悔、疑。通称「盖」者,盖覆缠绵,心神昏暗,定慧不发,故名为「盖」。前呵五欲,乃是五根对现在五尘发五识。今弃五盖,即是五识转入意地,追缘过去、逆虑未来五尘等法,为心内大障。喻如陶师,身中有疾,不能执作。盖亦如是,为妨既深,加之以弃。如翦毒树,如检偷贼,不可留也。《大品》云:「离欲及恶法。」离欲者,五欲也;如前所呵。恶法者,五盖也,宜须急弃。 此五盖者,其相云何? 贪欲盖起,追念昔时所更五欲:念净洁色与眼作对;忆可爱声仿髴在耳;思悦意香开结使门;想于美味甘液流口;忆受诸触毛竪战动。贪如此等麁弊五欲,思想计校,心生醉惑,忘失正念;或密作方便,更望得之。若未曾得,亦复推寻,或当求觅,心入尘境,无有间念。麁觉盖禅,禅何由获?是名贪欲盖相。 瞋恚盖者,追想是人恼我、恼我亲、称叹我怨;三世九恼,怨对结恨。心热气麁,忿怒相续;百计伺候,欲相中害,危彼安身。恣其毒忿,畅情为快。如此瞋火烧诸功德,禅定支林岂得生长?此即瞋恚盖相也。 睡眠盖者,心神昏昏为「睡」;六识暗塞、四支倚放为「眠」。眠名「增心数法」,乌暗沈塞,密来覆人,难可防卫。五情无识犹如死人,但于片息名为「小死」。若喜眠者,眠则滋多,《萨遮经》云:「若人多睡眠,懈怠妨有得;未得者不得,已得者退失。若欲得胜道,除睡、疑、放逸,精进策诸念,离恶功德集。」《释论》云:「眠为大暗无所见,日日欺诳夺人明;亦如临阵白刃间,如共毒蛇同室居。如人被缚将去杀,尔时云何安可眠?」眠之妨禅,其过最重。是为睡眠盖相。 掉悔者,若觉、观偏起,属前盖摄;今觉、观等起,遍缘诸法,乍缘贪欲,又想瞋恚,及以邪痴。炎炎不停,卓卓无住,乍起乍伏,种种纷纭;身无趣游行,口无益谈笑,是名为「掉」。掉而无悔,则不成盖。以其掉故,心地思惟谨慎不节。云何乃作无益之事?实为可耻!心中忧悔,懊结绕心,则成悔盖;盖覆禅定,不得开发。若人忏悔改往,自责其心而生忧悔。若人禅定,知过而已,不应想着。非但悔故而得免脱,当修禅定清净之法,那得将悔萦心,妨于大事?故云:「悔已莫复忧,不应常念着;不应作而作,应作而不作。」即是此意。是名掉悔盖相也。 疑盖者,此非见谛障理之疑,乃是障定疑也。疑有三种:一、疑自,二、疑师,三、疑法。一、疑自者,谓我身底下,必非道器,是故疑身。二、疑师者,此人身口不称我怀,何必能有深禅好慧?师而事之,将不误我?三、疑法者,所受之法,何必中理?三疑犹豫,常在怀抱,禅定不发;设发永失。此是疑盖之相也。 五盖病相如是,弃法云何?行者当自省察,今我心中何病偏多?若知病者,应先治之。 若贪欲盖重,当用不净观弃之。何以故?向谓五欲为净,爱着缠绵;今观不净,脓囊涕唾,无一可欣。厌恶心生,如为怨逐,何有智者当乐是耶?故知此观治贪之药;此盖若去,心即得安。 若瞋恚盖多,当念慈心,灭除恚火。此火能烧二世功德,人不喜见。毒害残暴禽兽无异,生死怨对累劫不息;即世微恨,后成大怨。今修慈心,弃舍此恶;观一切人,父母亲想,悉令得乐。若不得乐,我当勤心令得安乐,云何于彼而生怨对?作是观时,瞋心即息,安心入禅。 若睡盖多者,当勤精进策励身心,加意防拟思惟法相,分别选择善恶之法,勿令睡盖得入。又当选择善恶之心,令生法喜;心既明净,睡盖自除。莫以睡眠因缘失二世乐,徒生徒死,无一可获。如入宝山,空手而归,深可伤叹!当好制心,善巧防御也。杖、毱、贝、申脚、起星、水洗。 若掉散者,应用数息。何以故?此盖甚利,来时不觉,于久始知。今用数息,若数不成,或时中忘,即知已去,觉已更数。数相成就则觉观被伏;若不治之,终身被盖。 若三疑在怀,当作是念:我身即是大富盲儿,具足无上法身财宝,烦恼所翳,道眼未开;要当修治,终不放舍。又无量劫来,习因何定?岂可自疑,失时失利?人身难得,怖心难起,莫以疑惑而自毁伤。若疑师者,我今无智,上圣大人皆求其法,不取其人。雪山从鬼请偈,天帝拜畜为师。《大论》云:「不以囊臭而弃其金。」「慢如高山,雨水不停;卑如江海,万川归集。」我以法故,复度敬彼。《普超经》云:「人人相见,莫相平相;智如如来,乃能平人。」身子云:「我从今去,不敢复言,是人入生死,是人入涅盘。」即此意也。常起恭敬三世如来,师即未来诸佛,云何生疑耶?若疑法者,我法眼未开,未别是非,凭信而已。佛法如海,唯信能入。《法华》云:「诸声闻等,非己智分,以信故入。」我之盲瞑,复不信受,更何所归?长沦永溺,不知出要。和伽利(云云)。优波笈多教弟子上树(云云)。若心信法,法则染心;犹豫狐疑,事同覆器。 问曰:五盖悉障定不? 答:解者不同。或云:「无知是正障。」何者?禅是门户诠次之法,知无知相乖故,疑、眠盖是也。或言:「散动是正障。」何者?定散相乖故,掉悔是也。或言:「贪瞋是正障。」何者?禅是柔软善法,刚柔相乖故,贪瞋是也。如是等,各据不同。今释不然,五盖通是障,而随行者强弱。若人贪欲盖多,此盖是正障,余者是傍。四盖亦尔。譬如四大,通皆是病,未必俱发;随其动者,正能杀人。盖亦应尔,先治于强,弱者自去,禅定得发(云云)。 《十住毗婆沙》云:「若人放逸者,诸盖则覆心;生天犹尚难,何况于得果?若人勤精进,则能裂诸盖;诸盖既裂已,诸愿悉皆得。」是名依事法弃盖也。 问:初禅发时,五盖毕竟尽不? 答:此当分别。何者?离三毒为四分。贪瞋痴偏发是三分,不名为等;三分等起,名为等。三毒偏起,是觉观而非多;三分等起,名觉观多,即是第四分也。《成论》呼此为「刹那心」。刹那心既通缘三毒,三毒等起,故知刹那之心即是善恶成也。《阿毗昙》明此刹那心起,但是无明无记,善恶未成。何以故?虽通缘三毒,不正属三毒;既不正属,那得是善恶?虽非是恶,三毒因之而起,呼此无记为因等起,而不名为善恶。此二论虽异,同是明第四分也。离此四分为五盖:贪、瞋两分是两盖,开痴分为睡、疑两盖,等分为掉悔盖。 若广开四分,一分则有二万一千烦恼,四分合有八万四千。约于苦谛,则是八万四千法藏;约于集谛,则是八万四千尘劳门;约于道谛,则是八万四千三昧陀罗尼等;约于灭谛,则是八万四千诸波罗蜜。四分法相该深若此;五盖理应高广。《阿毗昙》那得判贪止欲界,上地名爱,上亦无瞋?此义已为《成论》所难。若上地轻贪名爱,亦应轻瞋名恚耶?故知覆相抑异,未是通方耳。今释五盖,望于四分,通至佛地。上弃五盖相,此是钝使五盖,止障初禅。初禅若发,此盖弃尽。常途所论,秖是此意。 利使五盖障于真谛,如前所明空见之人,计所执为实,余是妄语。乖之则瞋,顺之则爱,即贪、瞋两盖也;无明暗心,谬有所执,非明审知,即睡眠盖;种种戏论,见诤无益,即掉悔盖;即虽无疑,后方大疑。何以故?既执是实,何所复疑?后若被破,心生疑惑。此五覆心终不见谛。 呵弃此盖,盖去道发,证须陀洹。从初果去,取真为爱;舍思为瞋。思惑未尽为睡;失脱忘念为掉;非无学名疑,故知五盖障真通至三果。除此五盖,即是无学。 复次,依空起盖,障俗谛理。所以者何?沈空取证,以空为是。譬如贫人,得少便为足,更不愿好者。保爱此空,即贪盖;憎厌生死,舍而不观,即瞋盖;无为空寂,不肯照假,乃至不识五种之盐,名睡盖;空乱意众生,非其境界,名掉悔盖;假智不明,名疑盖。此盖不弃,道种智、俗谛三昧终不现前。此盖若除,法眼明朗。 复次,依中起盖,障于中道。所以者何?菩萨贪求佛法,如海吞流,无有厌足。生名爱法,起顺道贪,此名贪盖;不喜二乘,大树折枝,不宿怨鸟,是名瞋盖。无明长远,设使上地犹有分在,《大论》云「处处说破无明三昧」者,初虽破,后更须破。无智慧明,即睡盖;菩萨三业虽无失,比佛犹有漏失,名掉悔盖;初、后理圆,而初心智慧不逮于后,是名疑盖。此盖不弃,终不与实相相应;此盖若除,真如理显,开佛知见。此五盖法不局在初心,地地皆有,唯佛究竟八万四千波罗蜜,具足圆满,到于彼岸。故《地持》云:「第九离一切见清净净禅。」若得此意,盖相则长,非但欲界而已。 复次,言语分别逦迤阶梯,前钝利两盖是凡夫时所弃;俗谛上盖,是二乘时所弃;障中道盖是菩萨时所弃。如此论盖,后不关初。《地》、《摄》二论师多明此意。果头之法,不关凡夫,那可即事而修? 圆释不尔。何以得知?若为上地人说,应作法性佛,现法性国,为法性菩萨说之,何意相辅现此三界?为欲度此凡俗故,论此妙法,使其得修。若言不尔,为谁施权?权何所引?若得此意,初心凡夫能于一念圆弃诸盖。故《大品》云:「一切法趣欲事,是趣不过。欲事尚不可得,何况当有趣不趣?」释曰:趣即是有,有能趣、所趣故,即辩俗谛。欲事不可得,即是明空;空中无能趣、所趣故,即辩真谛。「云何当有趣非趣?」即是辩中道。当知三谛秖在一欲事耳。 今更广释,令义易解。云何一切法趣欲事,是趣不过?欲事为法界故,一切法之根本。如初起欲觉,已具诸法;心麁不知,渐渐滑利,不能制御,便习其事。初试歇热,习之则惯,餐啜叵忘,即便退戒还家,求觅欲境。觅不知足,或偷或劫,或逼或贸,如是等种种求欲而生罪过。若得此境,大须供养,或偷夺求财,或杀生取适。若其富贵,纵心造罪;若其贫穷,恶念亦广。欲罪既成,适有、此有,则有生死,应遍受果。随在何道,欲转倍盛,受胎之微形,世世常增长;十二因缘轮转无际。当知一切法无不趣欲;欲法界外,更无别法。当知一切五盖如上说者,于初一念悉皆具足。欲为因缘生法,其义可见也。 云何欲法界空?外五尘求不可得;内意根求不可得;中间意识求不可得。内外合求不可得;离内外求不可得。过去欲缘求不可得;现在欲因求不可得;未来欲果求不可得。横竪求之,毕竟寂静,欲即是空。欲空故,从欲所生一切法亦即是空,空亦不可得。是为观空弃利钝盖也。 既识己心一欲一切欲,即识一切众生亦复如是。且置余道,直就人道种种色像、种种音声、种种心行、种种依报,各各不同。当知欲因,种别无量。一人因果已自无穷,何况多人?一界如是,况九法界?一法如是,何况百法?譬如对寇,寇是勋本;能破寇故,有大功名,得大富贵。无量贪欲是如来种亦复如是,能令菩萨出生无量百千法门。多薪火猛,粪坏生华;贪欲是道,此之谓也。若断贪欲,住贪欲空,何由生出一切法门?经云:「不断五欲能净诸根。」如是观时,俗谛五盖自然清净。 虽能如此,未见欲之实性。实非空,亦复非假。非假故,岂有无量?非空故,岂有寂然?空及假名,是二皆无;无趣,无非趣。无趣者,利钝两番五盖玄除;无非趣,一番五盖除;得识中道,又一番除。无所断破,无所弃灭,而四番五盖一念圆除。破二十五有,见欲实性,名王三昧,具一切法。是名圆观弃于圆盖。 如此法门,名「理即是」。作如此解,名「名字即是」。初心此观,名「观行即是」。如上诃色,即净眼根;诃声即净耳根;诃香即净鼻根;诃味即净舌根;诃触即净身根;弃五盖即净意根。六根净时,名「相似即是」。三惑破,三谛显,名「分真即是」。若能尽欲盖边底,名「究竟即是」。圆弃欲盖既尔,弃余盖亦然。 ○第四、调五事者,所谓调食、调眠、调身、调息、调心。如前所喻,土水不调,不任为器。五事不善,不得入禅。眠、食两事,就定外调之;三事,就入、出、住调之。 调食者,增病、增眠、增烦恼等食,则不应食也;安身愈疾之物,是所应食。略而言之,不饥不饱,是食调相。《尼揵经》曰:「噉食太过,体难回动;窳惰懈怠,所食难消,失二世利;睡眠自受苦,迷闷难醒寤。」 调眠者,眠是眼食,不可苦节,增于心数,损失功夫;复不可恣。上诃盖中一向除弃,为正入定障故。此中在散心时从容四大,故各有其意。略而言之,不节、不恣,是眠调相。 三事合调者,三事相依不得相离,如初受胎:一、煗,二、命,三、识。煗是遗体之色;命是气息,报风连持;识是一期心主。托胎即有三事。三事增长,七日一变,三十八七日竟,三事出生,名「婴儿」;三事停住,名「壮年」;三事衰微,名为「老」;三事灭坏,名为「死」。三事始终不得相离,须合调也。 初入定时,调身令不宽不急,调息令不澁不滑,调心令不沈不浮。调麁入细,住禅中;随不调处,觉当检校,调使安隐。如调弦入弄,后不成曲,即知弦轸差异,觉而改之。若欲出定,从细至麁,备如《次第禅门》也。若能调凡夫三事,变为圣人三法:色为发戒之由;息为入定之门;心为生慧之因。此戒能舍恶趣凡鄙之身,成办圣人六度,满足法身。此息能变散动恶觉,即成禅悦法喜;因禅发慧,圣人以之为命。此心即能改生死心为菩提心,真常圣识。始此三法,合成圣胎。始从初心,终至后心,唯此三法不得相离(云云)。 观心调五事者,如前法喜禅悦为食也。初观真谛所生定慧,多为入空,消净诸法,此是「饥相」。《法华》云「饥饿羸瘦,体生疮癣」也。第二观俗谛所生定慧,多是扶俗,假立诸法,名为「饱相」。故云:「历劫修行恒沙佛法。」是二观,饥饱不调。中道禅悦法喜,调和中适,无二边之偏。是名「不饥不饱」(云云)。 调眠者,空观未破无明,无明与空合,沈空保住,眠相则多。出假分别,伏无明,眠相则少。今中道观从容,若断无明,一切善法则无生处,尘劳之俦是如来种,不断痴爱起诸明脱。若恣无明,无上佛道何由得成?经云:「无明转,即变为明。」「行于非道,通达佛道。」「无明性、明性,无二无别。」岂可断无明性,更修明性耶?不住调伏,不住不调伏,即是理观调眠也。 合调三事,即为三番。《大经》云:「六波罗蜜满足之身。」调如此身,令不宽不急。《大品》云:「乐说辩卒起,是为魔事;不卒起,亦是魔事。」卒起者,卒行六度,是急;卒放舍,是宽。不急不宽,是身调相。调息者,以禅悦法喜、慧命为息。如《大品》云:「般若非利非钝。」若钝,名为澁;若利,即名滑;不钝不利,名息调相。调心者:菩提心难得,是为沈;菩提心易得,名为浮;非难非易,是为调相。 次约三观调三事者,以微妙善心为菩提心,如前明四种菩提心。若三藏、通教,为断结入空,以真为证,此心为沈;若别教,化他出假,分别药病,广识法门,发菩提心,此心为浮;若圆教,观实相理,双遮双照,非空故不沈,非假故不浮,发如是心,名为调相。调身者:通教断惑明六度为急,别教出假分别为宽,中道不依二边为不宽不急也。调息者,通教慧命入空为滑;别教入假为澁;中道不依二边为不澁不滑。 复次,约三观各各调者:初观止身息心为急滑沈,次观身息心为宽澁浮。若能中适,即成方便,得入真谛也。第二观止身息心为急滑沈,观身息心为宽澁浮。能止观中适,则成方便,发道种智,见俗谛理(云云)。中道止身息心为急滑沈,观身息心为宽澁浮。若能中适,止观从容,即成方便,得入中道见实相理也。行者善调三事,令托圣胎。如即行,心未有所属,应当勤心和会方便、智度父母,托于圣胎。岂可托地狱三途、人天之胎耶? ○第五、行五法者,所谓欲、精进、念、巧慧、一心。前喻陶师,众事悉整,而不肯作、作不殷勤、不存作法、作不巧便、作不专一,则事无成。今亦如是,上二十法虽备,若无乐欲希慕、身心苦策、念想、方便、一心决志者,止观无由现前。若能欣习无厌、晓夜匪懈、念念相续、善得其意、一心无异,此人能进前路。一心譬船柁,巧慧如点头,三种如篙橹,若少一事则不安隐。又如飞鸟,以眼视,以尾制,以翅前。无此五法,事禅尚难,何况理定?当知五法通为小大、事理而作方便也。 《成论》用四支为方便,一心为定体。若然者,四禅皆有一心,一心无异,云何判四禅之别?今不用此。若《璎珞》云:「五支皆方便,第六默然为定体。」四禅俱有默然,亦难分别。若《毗昙》,用五法为方便,五支皆为定体,所以有四禅通别之异。一心为通体,初支为别体,故云觉观俱禅乃至舍俱禅。别支与一心同起,得简一心有深浅异。《释论》同此说,今亦用之。 《论》文解五法者:欲者,欲从欲界到初禅。精进者,欲界难过,若不精进,不能得出;如叛还本国,界首难度。故论云:「施、戒、忍,世间常法;如客主之礼,法应供给。见作恶者被治,不敢为罪,或少力故而忍,故不须精进。今欲生般若,要因禅定,必须大精进;身心急着,尔乃成办。如佛说血肉脂髓皆使竭尽,但令皮骨在,不舍精进,乃得禅定、智慧。」得是三事,众事皆办。是故须大精进也。念者,常念初禅,不念余事。慧者,分别初禅尊重可贵;欲界欺诳可恶。初禅为攀上胜、妙、出;欲界为厌下苦、麁、障。因果合论,则有十二观。若依此言,与外道六行同。但外道专为求禅;今佛弟子用邪相入正相,无漏心修,还成正法,是为巧慧。一心者,修此法时一心专志,更不余缘;决定一心,非是入定一心也。 复次,欲者,欲从生死而入涅盘。精进者,不杂有漏名「精」;一向专求名「进」。念者,但念涅盘寂灭,不念余事。巧慧者,分别生死过患,贤圣所呵;涅盘安乐,圣所称叹。一心者,决定怖畏,修八圣道,直去不回。是为方便而得入真。 复次,欲者,欲广化众生,成就佛法。精进者,虽众生性多,佛法长远,誓无退悔。念者,悲心彻骨,如母念子。方便者,巧知诸病,明识法药,逗会适宜。一心者,决定化他,誓令度脱,心不异、不二。 复次,欲者,如萨陀波仑欲闻般若,不自惜身命。精进者,为闻般若故,七日七夜闲林悲泣;七岁行立不坐不卧。念者,常念我何时当闻般若,更无余念。巧慧者,虽有留难,留难不能难。如卖身,魔不能蔽;隐水,更能刺血。转魔事为佛事,即巧慧。一心者,决志不移,不复二念也。 复次,重说欲者,欲从二边正入中道。不杂二边为「精」;任运流入为「进」。系缘法界,一念法界为「念」。修中观方便名「善巧」。息于二边,心水澄清,能知世间生灭法相;不二其心,清净常一,能见般若也。 此二十五法,通为一切禅、慧方便。诸观不同,故方便亦转。譬如曲弄既别,调弦亦别。若细分别,则有无量方便。文繁不载,可以意得。今用此二十五法为定外方便,亦名「远方便」。因是调心,豁然见理。见理之时,谁论内外?岂有远近?《大品》云:「非内观得是智慧;非外观、非内外观;不离外观、不离内观及内外观;亦不以无观,得是智慧。」今且约此明外方便也。然不可定执而生是非。若解此意,沈浮得所,内外俱成方便;若不得意,俱非方便也。 摩诃止观卷第四(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