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僧传卷第十一 梁会稽嘉祥寺沙门释慧皎撰 习禅(二十一人) 明律(十三人) 竺僧显一 帛僧光二 竺昙猷三 释慧嵬四 释贤护五 释支昙兰六 释法绪七 释玄高八 释僧周九 释慧通十 释净度十一 释僧从十二 释法成十三 释慧览十四 释法期十五 释道法十六 释普恒十七 释法晤十八 释僧审十九 释昙超二十 释慧明二十一 竺僧显一 竺僧显,本姓傅氏,北地人。贞苦善戒节,蔬食诵经,业禅为务。常独处山林,头陀人外。或时数日入禅,亦无饥色。时刘曜寇荡西京,朝野崩乱。显以晋太兴之末,南逗江左。复历名山,修己恒业。后遇疾绵笃,乃属想西方,心甚苦至。见无量寿佛降以真容,光照其身,所苦都愈,是夕便起澡浴,为同住及侍疾者说己所见,并陈诫因果,辞甚精析。至明清晨,平坐而化。室内有殊香,旬余乃歇。 帛僧光二 帛僧光,或云昙光,未详何许人。少习禅业。晋永和初,游于江东,投剡之石城山。山民咸云此中旧有猛兽之灾,及山神纵暴,人踪久绝。光了无惧色,雇人开剪,负杖而前。行入数里,忽大风雨,群虎号鸣。光于山南见一石室,仍止其中,安禅合掌,以为栖神之处。至明旦雨息,乃入村乞食,夕复还中。经三日,乃梦见山神,或作虎形,或作蛇身,竞来怖光。光一皆不恐。经三日,又梦见山神,自言移往章安县寒石山住,推室以相奉。尔后薪采通流,道俗宗事。乐禅来学者,起茅茨于室侧,渐成寺舍,因名隐岳。光每入定,辄七日不起。处山五十三载,春秋一百一十岁。晋太元之末,以衣蒙头,安坐而卒。众僧咸谓依常入定。过七日后,怪其不起,乃共看之,颜色如常,唯鼻中无气。神迁虽久,而形骸不朽。至宋孝建二年,郭鸿任剡,入山礼拜,试以如意拨胸,飒然风起。衣服销散,唯白骨在焉。鸿大愧惧,收之于室,以塼垒其外而泥之,画其形像,于今尚存。 竺昙猷三 竺昙猷,或云法猷,炖煌人。少苦行,习禅定。后游江左,止剡之石城山,乞食坐禅。尝行到一行蛊家乞食。猷呪愿竟,忽有蜈蚣从食中跳出。猷快食无他。后移始丰赤城山石室坐禅。有猛虎数十,蹲在猷前,猷诵经如故。一虎独睡,猷以如意扣虎头,问何不听经,俄而群虎皆去。有顷,壮蛇竞出,大十余围,循环往复,举头向猷,经半日复去。后一日神现形诣猷曰:「法师威德既重,来止此山,弟子辄推室以相奉。」猷曰:「贫道寻山,愿得相值,何不共住?」神曰:「弟子无为不尔,但部属未洽法化,卒难制语。远人来往,或相侵触。人神道异,是以去耳。」猷曰:「本是何神?居之久近,欲移何处去耶?」神曰:「弟子夏帝之子,居此山二千余年。寒石山是家舅所治,当往彼住。」寻还山阴庙。临别执手,赠猷香三奁,于是鸣鞞吹角,陵云而去。 赤城山山有孤岩独立,秀出千云。猷搏石作梯,升岩宴坐,接竹传水,以供常用。禅学造者十有余人。王羲之闻而故往,仰峯高挹,致敬而反。赤城岩与天台瀑布、灵溪四明。并相连属。而天台悬崖峻峙,峯岭切天。古老相传云:上有佳精舍,得道者居之。虽有石桥跨㵎,而横石断人,且莓苔青滑,自终古以来,无得至者。猷行至桥所,闻空中声曰:「知君诚笃,今未得度。却后十年,自当来也。」猷心怅然,夕留中宿,闻行道唱萨之声。旦复欲前,见一人须眉皓白,问猷所之。猷具答意。公曰:「君生死身,何可得去?吾是山神,故相告耳。」猷乃退还。道经一石室,过中憩息。俄而云雾晦合,室中尽鸣。猷神色无扰。明旦见人着单衣袷来,曰:「此乃仆之所居,昨行不在家中,遂致搔动,大深愧怍。」猷曰:「若是君室,请以相还。」神曰:「仆家室已移,请留令住。」猷停少时。 猷每恨不得度石桥。后洁斋累日,复欲更往。见横石洞开,度桥少许,覩精舍神僧,果如前所说。因共烧香中食。食毕,神僧谓猷曰:「却后十年,自当来此,今未得住。」于是而返。顾看横石,还合如初。 晋太元中,有妖星,帝普下诸国:有德沙门,令斋忏悔攘灾。猷乃祈诚冥感。至六日旦,见青衣小儿来悔过云:「横劳法师,是夕星退。」别说云:「攘星是帛僧光。」未详。 猷以太元之末卒于山室。尸犹平坐,而举体绿色。晋义熙末,隐士神世标入山登岩,故见猷尸不朽。其后欲往观者,辄云雾所惑,无得窥也。 时又有慧开、慧真等,亦善禅业。入余姚灵祕山,各造方丈禅龛,于今尚在。 释慧嵬四 释慧嵬,不知何许人。止长安大寺。戒行澄洁,多栖处山谷,修禅定之业。有一无头鬼来,嵬神色无变,乃谓鬼曰:「汝既无头,便无头痛之患,一何快哉。」鬼便隐形,复作无腹鬼来,但有手足。嵬又曰:「汝既无腹,便无五藏之忧,一何乐哉!」须臾复作异形,嵬皆随言遣之。 后又时天甚寒雪,有一女子来求寄宿。形貌端正,衣服鲜明,姿媚柔雅,自称天女:「以上人有德,天遣我来,以相慰喻。」谈说欲言,劝动其意。嵬执志贞确,一心无扰,乃谓女曰:「吾心若死灰,无以革囊见试。」女遂陵云而逝,顾而叹曰:「海水可竭,须弥可倾,彼上人者,秉志坚贞。」后以晋隆安三年,与法显俱游西域,不知所终。 释贤护五 释贤护,姓孙,凉州人。来止广汉阎兴寺,常习禅定为业,又善于律行,纤毫无犯。以晋隆安五年卒,临亡口出五色光明,照满寺内。遗言使烧身,弟子行之,既而支节都尽,唯一指不然,因埋之塔下。 支昙兰六 支昙兰,青州人。蔬食乐禅,诵经三十万言。晋太元中游剡,后憩始丰赤城山,见一处林泉清旷而居之。经于数日,忽见一人,长大数,呵兰令去。又见诸异形禽兽,数以恐兰。见兰恬然自得,乃屈膝礼拜云:「珠欺王是家舅,今往韦卿山就之,推此处以相奉。」尔后三年,忽闻车骑隐隐,从者弥峰。俄而有人着帻称珠欺王,通既前,从其妻子男女等二十三人,并形貌端整有逾于世。既至兰所,暄凉讫,兰问住在何处。答云:「乐安县韦卿山。久服风问,今与家累仰投,乞受归戒。」兰即授之。受法竟,䞋钱一万,蜜二器,辞别而去。便闻鸣笳动吹,响振山谷。兰禅众十余,共所闻见。晋元熙中卒于山,春秋八十有三矣。 释法绪七 释法绪,姓混,高昌人。德行清谨,蔬食修禅。后入蜀,于刘师冢间头陀,山谷虎兕不伤。诵《法华》、《维摩》、《金光明》。常处石室中,且禅且诵。盛夏于室中舍命,七日不臭。尸左侧有香,经旬乃歇,每夕放光,照彻数里。村人即于尸上为起冢塔焉。 释玄高八 释玄高,姓魏,本名灵育,冯翊万年人也。母寇氏,本信外道。始适魏氏,首孕一女,即高之长姊。生便信佛,乃为母祈愿,愿门无异见,得奉大法。母以伪秦弘始三年,梦见梵僧散华满室,觉便怀胎,至四年二月八日生男。家内忽有异香,及光明照壁,迄旦乃息。母以儿生瑞兆,因名灵育。时人重之,复称世高。 年十二辞亲入山,久之未许。异日有一书生寓高家宿,云欲入中常山隐。父母即以高凭之。是夕咸见村人共相祖送,明旦村人尽来候高。父母云:「昨已相送,今复觅耶?」村人云:「都不知行,岂容已送?」父母方悟昨之迎送乃神人也。 高初到山,便欲出家。山僧未许,云:「父母不听,法不得度。」高于是暂还家,启求入道。经涉两旬,方卒先志。既背俗乖世,改名玄高。聪敏生知,学不加思。至年十五,已为山僧说法。受戒已后,专精禅律。闻关中有浮驮跋陀禅师在石羊寺弘法,高往师之。旬日之中,妙通禅法。跋陀叹曰:「善哉佛子,乃能深悟如此。」于是卑颜推逊,不受师礼。 高乃杖策西秦,隐居麦?山。山学百余人,崇其义训,禀其禅道。时有长安沙门释昙弘,秦地高僧,隐在此山,与高相会,以同业友善。时乞佛炽盘跨有陇西,西接凉土。有外国禅师昙无毗。来入其国,领徒立众,训以禅道。然三昧正受,既深且妙,陇右之僧禀承盖寡。高乃欲以己率众,即从毗受法。旬日之中,毗乃反启其志。时河南有二僧,虽形为沙门,而权侔伪相。恣情乖律,颇忌学僧。昙无毗既西返舍夷,二僧乃向河南王世子曼谗构玄高,云蓄聚徒众,将为国灾。曼信谗便欲加害,其父不许,乃摈高往河北林阳堂山。山古老相传,云是群仙所宅。高徒众三百,往居山舍。神情自若,禅、慧弥新,忠诚冥感,多有灵异。磬既不击而鸣,香亦自然有气。应真仙士,往往来游。猛兽驯伏,蝗毒除害。 高学徒之中,游刃六门者,百有余人。有玄绍者,秦州陇西人。学究诸禅,神力自在。手指出水,供高洗漱,其水香净,倍异于常。每得非世华香,以献三宝。灵异如绍者,又十一人。绍后入堂术山蝉蜕而逝。 昔长安昙弘法师,迁流岷蜀,道洽成都。河南王藉其高名,遣使迎接。弘既闻高被摈,誓欲申其清白,乃不顾栈道之难,冒险从命。既达河南,宾主仪毕,便谓王曰:「既深鉴远识,何以信谗弃贤?贫道所以不远数千里,正欲献此一白。」王及太子?然愧悔,即遣使诣高,卑辞逊谢,请高还邑。高既广济为怀,忘忿赴命。始欲出山,山中草木摧折,崩石塞路。高呪愿曰:「吾誓志弘道,岂得滞方?」乃风息路开,渐还到国。王及臣民,近道候迎。内外敬奉,崇为国师。 河南化毕,进游凉土。沮渠蒙逊深相敬事,集会英宾,发高胜解。时西海有樊僧印,亦从高受学。志狭量褊,得少为足,便谓已得罗汉,顿尽禅门。高乃密以神力,令印于定中,备见十方无极世界,诸佛所说法门不同。印于一夏寻其所见,永不能尽,方知定水无底,大生愧惧。 时魏虏拓跋焘僭据平城,军侵凉境。焘舅阳平王社,请高同还伪都。既达平城,大流禅化。伪太子拓跋晃事高为师。晃一时被谗,为父所疑,乃告高曰:「空罗抂苦,何由得脱?」高令作金光明斋。七日恳忏,焘乃梦见其祖及父,皆执剑烈威,问汝何故信谗言,抂疑太子?焘惊觉,大集群臣,告以所梦。诸臣咸言,太子无过,实如皇灵降诰。焘于太子无复疑焉。盖高诚感之力也。焘因下书曰:「朕承祖宗重光之绪,思阐洪基,恢隆万代。武功虽昭,而文教未畅,非所以崇太平之治也。今者域内安逸,百姓富昌,宜定制度,为万世之法。夫阴阳有往复,四时有代序。授子任贤,安全相付,所以休息疲劳,式固长久。古今不易之令典也。朕诸功臣,勤劳日久,当致仕归第,雍容高爵,颐神养寿,论道陈谟而已。不须复亲有司苦剧之职。其令皇太子副理万机,总统百揆,更举良贤,以备列职,择人授任,而黜陟之。故孔子曰,后生可畏。焉知来者之不如今?」于是朝士庶民皆称臣于太子。上书如表,以白纸为别。 时崔皓、寇天师先得宠于焘,恐晃纂承之日,夺其威柄,乃谮云:「太子前事,实有谋心。但结高公道术,故令先帝降梦。如此物论,事迹稍形,若不诛除,必为巨害。」焘遂纳之,勃然大怒,即勅收高。 高先时尝密语弟子云:「佛法应衰,吾与崇公首当其祸乎!」于时闻者莫不慨然。时有凉州沙门释慧崇,是伪魏尚书韩万德之门师。既德次于高,亦被疑阻。至伪太平五年九月,高与崇公俱被幽絷。其月十五日就祸卒,于平城之东隅,春秋四十有三。是岁宋元嘉二十一年也。 当尔之夕,门人莫知。是夜三更,忽见光绕高先所住处塔三匝,还入禅窟中。因闻光中有声云:「吾已逝矣。」诸弟子方知已化,哀号痛绝。既而迎尸于城南旷野,沐浴迁殡。兼营理崇公,别在异处。一都道俗,无不嗟骇。 弟子玄畅时在云中,去魏都六百里,旦忽见一人告云以变,仍给六百里马。于是扬鞭而返,晚间至都,见师已亡,悲恸断绝。因与同学共泣曰:「法今既灭,颇复兴不?如脱更兴,请和上起坐。和上德匪常人,必当照之矣。」言毕,高两眼稍开,光色还悦。体通汗出,其汗香甚。须臾起坐,谓弟子曰:「大法应化,随缘盛衰。盛衰在迹,理恒湛然。但念汝等不久复应如我耳,唯有玄畅当得南度。汝等死后,法当更兴。善自修心,无令中悔。」言已便卧而绝也。明日迁柩,欲闍维之,国制不许,于是营坟即窆。道俗悲哀,号泣望断。 有沙门法达,为伪国僧正,钦高日久,未获受业。忽闻怛化,因而哭曰:「圣人去世,当复何依?」累日不食,常呼:「高上圣人自在,何能不一现?」应声见高飞空而至。达顶礼求哀,愿见救护。高曰:「君业重难救,当可如何?自今以后,依方等苦悔,当得轻受。」达曰:「脱得苦报,愿见矜救。」高曰:「不忘一切,宁独在君?」达又曰:「法师与崇公并生何处?」高曰:「吾愿生恶世,救护众生,即已还生阎浮。崇公常祈安养,已果心矣。」达又问:「不审法师已阶何地?」高曰:「我诸弟子自有知者。」言讫奄然不见。达密访高诸弟子,咸云是得忍菩萨。 至伪太平七年,拓跋焘果毁灭佛法,悉如高言。 时河西国沮渠茂虔时有沙门昙曜,亦以禅业见称,伪太傅张潭伏膺师礼。 释僧周九 释僧周,不知何人。性高烈,有奇志操。而韬光晦迹,人莫能知。常在嵩高山头陀坐禅。魏虏将灭佛法,周谓门人曰:「大难将至。」乃与眷属数十人,共入寒山。山在长安西南四百里,溪谷险阻,非军兵所至,遂卜居焉。俄而魏虏肆暴,停者悉毙。其后寻悔,诛灭崔氏,更兴佛法。伪永昌王镇长安,奉旨将更修立,访求沙门。时有说寒山有僧,德业非凡,王即遣使征请。周辞以老疾,令弟子僧亮应命出山。周后将殂,告弟子曰:「吾将去矣。」其夕见火从绳床后出烧身,经三日方尽。烟焰涨天,而房不烬。弟子收遗灰架,以塼塔。 弟子僧亮,姓李,长安人,受业于僧周。初永昌王请僧,无敢应者,咸以言佛法初兴,疑有不测之虑。亮曰:「像运寄人,正在今日。若被诛剪,自身当之;如其获全,则道有更振之期。」又僧周加劝,于是随使至长安。未至之顷,王及民人,扫洒街巷,比室候迎。王亲自抂道,接足致敬。亮为陈诫祸福,训示因果。言约理诣,和而且切。听者悲憙,各不自胜。于是修复故寺,延请沙门。关中大法更兴,亮之力也。 释慧通十 释慧通,关中人。少止长安太后寺,蔬食持呪,诵《增一阿含经》。初从凉州禅师慧诏谘受禅业,法门观行,多所游刃。常祈心安养,而欲栖神彼国。微疾,乃于禅中见一人来,形甚端严,语通言:良时至矣。须臾见无量寿佛光相晖然。通因觉禅,具告同学所见,言讫便化。异香在房,三日乃歇,春秋五十九矣。 释净度十一 释净度,吴兴余杭人。少爱游猎,尝射孕鹿堕胎。鹿母䘖痛,犹就地舐子。度乃心悟,因摧弓折矢,出家蔬食。诵经三十余万言。常独处山泽,坐禅习诵。若邑中有斋集,辄身然九灯,端然达曙,以为供养,如此者累年。后忽告弟子云:「令办香汤洗浴,说法数千章,诫以生死因果。」言讫,奄然而化。箫鼓香烟自空而至。同时眷属数十人皆所闻见。 释僧从十二 释僧从,未详何人。禀性虚静,隐居始丰瀑布山。学兼内外,精修五门,不服五谷,唯饵枣栗。年垂百岁,而气力休强,礼诵无辍。与隐士褚伯玉为林下之交。每论道说义,辄留连信宿。后终于山中。 释法成十三 释法成,凉州人。十六出家,学通经律。不饵五谷,唯食松脂,隐居岩穴,习禅为务。元嘉中,东海王怀素出守巴西,闻风遣迎,会于涪城。夏坐讲律,事竟辞反。因停广汉,复弘禅法。后小疾便告众云。成常诵《宝积经》,于是自力诵之,始得半卷,气劣不堪,乃令人读之,一遍才竟,合掌而卒。侍疾十余人,咸见空中绀马背负金棺,升空而逝。 释慧览十四 释慧览,姓成,酒泉人。少与玄高俱以寂观见称。览曾游西域,顶戴佛钵,仍于罽宾从达摩比丘谘受禅要。达摩曾入定往兜率天,从弥勒受菩萨戒。后以戒法授览。览还至于填,复以戒法授彼方诸僧。后乃归,路由河南。河南吐谷浑慕延世子琼等,敬览德问,遣使并资财,令于蜀立左军寺,览即居之。后移罗天宫寺。宋文请下都,止钟山定林寺。孝武起中兴寺,复勅令移住。京邑禅僧皆随踵受业。吴兴沈演、平昌孟顗。并钦慕道德,为造禅室于寺。东大明中卒,春秋六十余矣。 释法期十五 释法期,姓向,蜀都郫人。早丧二亲,事兄如父。十四出家,从智猛谘受禅业,与灵期寺法林同共习观。猛所谙知,皆已证得。后遇玄畅,复从进业。 及畅下江陵,期亦随从。十住观门,所得已九。有师子奋迅三昧,唯此未尽。畅叹曰:「吾自西至流沙,北履幽漠,东探禹穴,南尽衡罗,唯见此一子特有禅分。」 后卒于长沙寺,春秋六十有二。神光映尸,体更香洁。 时属龙华寺又有释道果者,亦以禅业显焉。 释道法十六 释道法,姓曹,炖煌人。起家入道,专精禅业,亦时行神呪。后游成都。至王休之、费铿之,请为兴乐、香积二寺主。训众有法,常行分卫,不受别请及僧食。乞食所得,常减其分以施虫鸟。每夕辄脱衣露坐,以饴蚊虻,如此者累年。后入定,见弥勒放齐中光,照三途果报。于是深加笃励,常坐不卧。元徽二年于定中灭度。平坐绳床,貌悦恒日。 释普恒十七 释普恒,姓郭,蜀郡成都人也。为儿童时,常于日光中见圣僧在空中说法,向家人叙之,并未之信。后苦求出家,止治下安乐寺。独处一房,不立眷属,习靖业禅,善入出住。与蜀韬律师为同意。自说入火光三昧,光从眉直下,至金刚际,于光中见诸色像,先身业报,颇亦明了。宋升明三年卒,春秋七十有八。 未亡月日,忽与亲知告别,竟无戚颜,时人谓是戏言。将终之日,微有病相,唯俗家一奴看之,明旦平坐而卒。奴不解,强取卧之,尸竟不申。众僧来见,便令坐之。手屈三指,其余皆申。众僧试取捋之,亦随手即申,申已复更屈。 生时体黑,死更洁白。于是依得道法闍维之。薪?始然,便有五色烟起,殊香芬馥。州将王玄载乃为之赞曰:「大觉眇无像,悬应贵忘靖。一念会道场,空过万劫永。信心虚东想,遇圣藻西影。妙趣澄三界,传神四禅境。俗物故参差,真性理恒炳。韬光寄浮世,遗德方化逈。」 释法晤十八 释法晤,齐人。家以田桑为业,有男六人,普皆成长。晤年五十丧妻,举家欝然慕道,父子七人,悉共出家。南至武昌,履行山水,见樊山之阳,可为幽拪之处,本隐士郭长翔所止,于是有意终焉。时武昌太守陈留阮晦闻而奇之,因为剪迳开山,造立房室。晤不食粳米,常资麦饭,日一食而已。诵大小《品》、《法华》。常六时行道,头陀山泽,不避虎兕。有时在树下坐禅,或经日不起。以齐永明七年卒于山中,春秋七十有九。 后有沙门道济,踵其高业。今武昌谓其所住为头陀寺焉。 释僧审十九 释僧审,姓王,太原祁人。晋骠骑沈之后也,祖世寓居谯郡。审少出家,止寿春石㵎寺,诵《法华》、《首楞严》。常谓非禅不智,于是专志禅那。闻昙摩蜜多道王京邑,乃拂衣过江,止于灵曜寺。精勤谘受,曲尽深奥。时群劫入山,审端坐不动。贼乃脱衣以施之,又说法训勖。劫贼惭愧流汗,作礼而去。灵鹫寺慧高从之受禅业,乃请审还寺,别立禅房。清河张振后又请居栖玄寺。文惠、文宣并加敬事,傅琰、萧赤斧皆谘戒训。王敬则入房觅审,正见入禅,因弹指而出曰「圣道人」,即奉米千斛,请受三归。永明八年卒,春秋七十有五。 时有僧谦、超志、法达、慧胜并业禅,亦各有异迹。 释昙超二十 释昙超,姓张,清河人。形长八尺,容止可观。蔬食布衣,一中而已。初止上都龙华寺。元嘉末,南游始兴,遍观山水,独宿树下,虎兕不伤。大明中还都。至齐太祖即位,被勅往辽东,弘赞禅道。停彼二年,大行法化。建元末还京,俄又适钱塘之灵苑山。 每一入禅,累日不起。后时忽闻风雷之声,俄见一人秉笏而进,称严镇东通。须臾有一人至,形甚端正,羽卫连翩,下席礼敬,自称:「弟子居在七里,任周此地。承法师至,故来展礼:富阳县人故冬凿麓山下为塼,侵坏龙室。群龙共忿,作三百日不雨。今已一百余日,井池枯涸,田种永罢。法师既道德通神,欲仰屈前行,必能感致,润泽苍生,功有归也。」超曰:「兴云降雨,本是檀越之力,贫道何所能乎?」神曰:「弟子部曲,止能兴云,不能降雨,是故相请耳。」遂许之,神倏忽而去。超乃南行,经五日,至赤亭山,遥为龙呪愿说法。至夜,群龙悉化作人,来诣超礼拜。超更说法,因乞三归,自称是龙。超请其降雨,乃相看无言。其夜又与超梦云:「本因忿立誓,法师既导之以善,辄不敢违命,明日晡时当降雨。」超明旦即往临泉寺,遣人告县令,办船于江中,转海《龙王经》。县令即请僧浮船石首。转经裁竟,遂降大雨。高下皆足,岁以获收。 超以永明十年卒,春秋七十有四。 释慧明二十一 释慧明,姓康,康居人。祖世避地于东吴。明少出家,止章安东寺。齐建元中,与沙门共登赤城山石室,见猷公尸骸不朽,而禅室荒芜,高踪不继。乃雇人开剪,更立堂室,造卧佛并猷公像。于是栖心禅诵,毕命枯槁。后于定中见一女神,自称吕姥,云常加护卫。或时有白猨、白鹿、白蛇、白虎,游戏堦前,驯伏宛转,不令人畏。 齐竟陵文宣王闻风只挹,频遣三使,殷勤敦请,乃暂出京师。到第,文宣敬以师礼。少时辞还山,苦留不止,于是资给发遣。 以建武之末,卒于山中,春秋七十矣。 论曰:禅也者,妙万物而为言,故能无法不缘,无境不察。然缘法察境,唯寂乃明。其犹渊池息浪,则彻见鱼石;心水既澄,则凝照无隐。《老子》云:「重为轻根,静为躁君。」故轻必以重为本,躁必以静为基。《大智论》云:「譬如服药,将身权息家务。气力平健,则还修家业。如是以禅定力,服智慧药,得其力已,还化众生。」是以四等六通,由禅而起;八除十入,藉定方成。故知禅定为用大矣哉。 自遗教东移,禅道亦授。先是世高、法护译出禅经,僧光、昙猷等,并依教修心,终成胜业。故能内逾喜乐,外折妖祥。摈鬼魅于重岩,覩神僧于绝石。及沙门智严躬履西域,请罽宾禅师佛驮跋陀更传业东土。玄高、玄绍等亦并亲受仪则。出入尽于数随,往返穷乎还净。其后僧周、净度、法期、慧明等,亦雁行其次。 然禅用为显,属在神通。故使三千宅乎毛孔,四海结为凝酥;过石壁而无壅,擎大众而弗遗。及夫悠悠世道,碌碌仙术。尚能停波止雨,呪火烧国,正复玄高逝而更起,道法坐而从化,焉足异哉?若如欝头蓝弗,竟为禽兽所恼;独角仙人,终为扇陀所乱。皆由心道虽摄,而与爱见相应。比夫萤爝之于日月,曾是为匹乎? 赞白:禅那杳寂,正受渊深。假夫辍虑,方备幽寻。五门弃恶,九次丛林。枯铄山海,聚散升沈。兹德裕矣,如不励心? 明律第五(十三人) 释慧猷一 释僧业二 释慧询三 释僧璩四 释道俨五 释僧隐六 释道房七 释道营八 释志道九 释法頴十 释法琳十一 释智称十二 释僧佑十三 释慧猷一 释慧猷,江左人。少出家,止江陵辛寺。幼而蔬食履操,至性方直。及具戒已后,专精律禁。时有西国律师卑摩罗叉,来适江陵,大弘律藏,猷从之受业。沈思积时,乃大明《十诵》,讲说相续,陕西律师莫不宗之。后卒于江陵。着《十诵义疏》八卷。 释僧业二 释僧业,姓王,河内人。幼而聪悟,博涉众典。后游长安,从什公受业。见新出《十诵》,遂专功此部。俊发天然,洞尽深奥。什叹曰:「后世之优波离也。」 值关中多难,避地京师。吴国张邵挹其贞素,乃请还姑苏,为造闲居寺,地势清旷,环带长川。业居宗秉化,训诱无辍,三吴学士,辐凑肩联。又以讲导余隙,属意禅门。每一端坐,辄有异香充塞房内。近业坐者,咸所共闻,莫不嗟其神异。 昔什公在关,未出《十诵》,乃先译《戒本》。及流支入秦,方传大部。故戒心之与大本,其意正同,在言或异。业乃改正,一依大本。今之传诵,二本并行。业以元嘉十八年卒于吴中,春秋七十有五。 业弟子慧光,袭业风轨,亦数当讲说。 释慧询三 释慧询,姓赵,赵郡人。少而蔬食苦行。经游长安,受学什公。研精经论,尤善《十诵》、《僧只》。乃更制条章,义贯终古。宋永初中,还止广陵,大开律席。元嘉中,至京止道场寺。寺僧慧观亦精于《十诵》,以询德为物范,乃令更振他寺。于是移止长乐寺。大明二年卒于所住,春秋八十有四矣。 释僧璩四 释僧璩,姓来,吴国人。出家为僧业弟子。总锐众经,尤明《十诵》,兼善史籍,颇制文藻。始住吴虎丘山,宋孝武钦其风闻,勅出京师为僧正、悦众,止于中兴寺。时有沙门僧定,自称得不还果。璩集僧详断,令现神足。定云:「恐犯戒,故不现。」璩案律文,有四因缘,得现神足:一断疑网,二破邪见,三除憍慢,四成功德。定既虚诳事暴,即日明摈。璩仍着〈诫众论〉,以示来业。璩既学兼内外,又律行无疵,道俗归依,车轨相接。少帝准从受五戒,豫章王子尚崇为法友,袁粲、张敷并一遇倾盖。 后移止庄严,卒于所住,春秋五十有八。述《胜鬘文旨》,并撰《僧尼要事》两卷,今行于世。 时又有道表律师,率真有高行。宋明帝勅晋熙王爽从请戒焉。 释道俨五 释道俨,雍丘小黄人。少有戒行。善于毗尼,精研四部,融会众家。又以律部东传,梵汉异音,文颇左右,恐后人谘访无所,乃会其旨归,名曰《决正四部毗尼论》。后游于彭城,弘通律藏,遂卒于彼,春秋七十有五。 时栖玄寺又有释慧曜者。亦善《十诵》。 释僧隐六 释僧隐,姓李,秦州陇西人。家世正信。隐年八岁出家,便能长斋。至十二蔬食。及受具戒,执操弥坚。常游心律苑,妙通《十诵》,诵《法华》、《维摩》。闻西凉州有玄高法师禅慧兼举,乃负笈从之。于是学尽禅门,深解律要。高公化后,复西游巴蜀,专任弘通。顷之东下,止江陵琵琶寺,谘业于慧彻。彻名重当时,道扇方外。隐研访少时,备穷经律,禅慧之风,被于荆楚。州将山阳王刘休佑及长史张岱,并谘禀戒法。后刺史巴陵王休若及建平王景素,皆税驾禅房,屈膝恭礼。 后卧疾少时,问侍者:「日中未?」答云:「已中。」乃索水漱口,颜貌怡然。忽尔从化,春秋八十矣。 时江陵上明寺复有成具律师,亦善《十诵》及《杂心》、《毗昙》等。 释道房七 释道房,姓张,广汉五城人。道行清贞。少善律学,止广汉长乐寺。每礼佛烧香,香烟直入佛顶。又勤诲门人,改恶行善,其不改者,乃为之流泣。后卒于所住,春秋一百二十岁矣。 释道营八 释道营,未详何人。始住灵曜寺习禅,晚依观、询二律师谘受毗尼。偏善《僧只》一部,诵《法华》、《金光明》,蔬素守节。庄严道慧、治城智秀,皆师其戒范。张永请还吴郡,蔡兴宗复要住上虞。永后于京师娄胡苑立闲心寺,复请还居。讲席频仍,学徒甚盛。升明二年卒,春秋八十有三矣。 时有释慧佑者,本丹徒人,年三十出家。厉身苦节,精寻律教。齐初入东山讲《摩诃僧只部》。齐竟陵王子良遣迎出都,仍止闲心寺焉。 释志道九 释志道,姓任,河内人。性温谨。十七出家,止灵曜寺。蔬素少欲,六物之外,略无兼畜。学通三藏,尤长律品。何尚之钦德致礼,请居所造法轮寺。先时魏虏灭佛法,后世嗣兴,而戒授多阙。道既誓志弘通,不惮艰苦,乃携同契十有余人,往至虎牢。集洛、秦、雍、淮、豫五州道士,会于引水寺。讲律明戒,更申受法。伪国僧禁获全,道之力也。后还京邑,王奂出镇湘州,携与同游。以永明二年卒于湘土,春秋七十有三。 时京师瓦官寺又有超度者,亦善《十诵》及《四分》,着《律例》七卷云。 释法頴十 释法頴,姓索,炖煌人。十三出家,为法香弟子,住凉州公府寺,与同学法力俱以律藏知名。颖伏膺已后,学无再请,记在一闻。研精律部,博涉经论。元嘉末,下都止新亭寺。孝武南下,改治此寺,以颖学业兼明,勅为都邑僧正。后辞任,还多宝寺。常习定闲房,亦时开律席。及齐高即位,复勅为僧主,资给事事有倍常科。頴以从来信施,造经像及药藏,镇于长干。齐建元四年卒,春秋六十有七。撰《十诵戒本》并《羯磨》等。 时天宝寺又有慧文律师,亦善诸部毗尼,为琅瑘王奂所事云。 释法琳十一 释法琳,姓乐,晋原临卭人。少出家,止蜀郡裴寺。专好戒品,研心《十诵》,常恨蜀中无好师宗。俄而隐公至蜀,琳乃克己握锥,以日兼夜。及隐还陕西,复随从数载。诸部毗尼,洞尽心曲。后还蜀,止灵建寺。益部僧尼,无不宗奉。 常祈心安养。每诵《无量寿》及《观经》,辄见一沙门形甚姝大,常在琳前。至齐建武二年,寝疾不愈,注念西方,礼忏不息,见诸贤圣皆集目前。乃向弟子述其所见,令死后焚身。言讫合掌而卒。即于新繁路口积木燔尸,烟焰冲天,三日乃尽。收敛遗骨,即于其处而起塔焉。 释智称十二 释智称,姓裴,本河东闻憙人。魏冀州刺史徽之后也。祖世避难,寓居京口。称幼而慷慨,颇好弓马。年十七,随王玄谟、申坦北讨猃狁。每至交兵血刃,未尝不心怀恻怛,痛深诸己。却乃叹曰:「害人自济,非仁人之志也。」事宁解甲。遇读《瑞应经》,乃深生感悟。知百年不期,国城非重,乃投南㵎禅房宗公,请受五戒。宋孝武时迎益州仰禅师下都供养,称便来意归依,仰亦厚相将接。及仰反汶江,因扈游而上,于蜀裴寺出家,仰为之师,时年三十有六。乃专精律部,大明《十诵》,又诵《小品》一部。 后东下江陵,从隐、具二师更受禅律。值义嘉遘乱,乃移卜居京师,遇颖公于兴皇讲律。称谘决隐远,发言中诣,一时之席,莫不惊嗟。定林法献于讲席相值,闻其往复清玄,仍携止山寺。于是温诵《小品》,研构毗尼。后余杭宝安寺释僧志请称还乡,开讲《十诵》。云栖寺复屈为寺主,称乃受任。少时举其纲目,示以宪章。顷之反都,文宣请于普弘讲律,僧众数百,皆执卷承旨。 称辞家入道,务遣繁累,常绝庆吊,杜人事。每有凶故,秉戒节哀。唯行道加勤,以终朞功之制。末方沙门慧始请称还乡讲说,亲里知旧皆来问讯,悉殷勤训勖,示以孝慈。临别涕泣,固留不止。还京憩安乐寺。法轮常转,讲大本三十余遍。齐永元二年卒,春秋七十有二。着《十诵义记》八卷,盛行于世。弟子僧辩等,树碑于安乐寺。 称弟子聪、超二人最善毗尼,为门徒所挹。 释僧佑十三 释僧佑,本姓俞氏,其先彭城下邳人,父世居于建业。佑年数岁,入建初寺礼拜。因踊跃乐道,不肯还家。父母怜其志,且许入道,师事僧范道人。年十四,家人密为访婚,佑知而避至定林,投法达法师。达亦戒德精严,为法门梁栋。佑师奉竭诚,及年满具戒,执操坚明。初受业于沙门法颖。颖既一时名匠,为律学所宗。佑乃竭思钻求,无懈昏晓。遂大精律部,有励先哲。齐竟陵文宣王每请讲律,听众常七八百人。永明中,勅入吴,试简五众,并宣讲《十诵》,更申受戒之法。凡获信施,悉以治定林、建初及修缮诸寺,并建无遮大集、舍身齐等,及造立经藏,搜校卷轴。使夫寺庙开广,法言无坠,咸其力也。 佑为性巧思,能目准心计,及匠人依标,尺寸无爽。故光宅、摄山大像,剡县石佛等,并请佑经始,准画仪则。今上深相礼遇,凡僧事硕疑,皆勅就审决。年衰脚疾,勅听乘舆入内殿,为六宫受戒。其见重如此。 开善智藏、法音慧廓,皆崇其德,素请事师礼。梁临川王宕、南平王伟、仪同陈郡袁昂、永康定公主、贵嫔丁氏,并崇其戒范,尽师资之敬。凡白黑门徒,一万一千余人。以天监十七年五月二十六日卒于建初寺,春秋七十有四。因窆于开善路西,定林之旧墓也。弟子正度立碑颂德,东莞刘勰制文。 初佑集经藏既成,使人抄撰要事为《三藏记》、《法苑记》、《世界记》、《释迦谱》及《弘明集》等,皆行于世。 论曰:礼者出乎忠信之薄,律亦起自防非。是故随有犯缘,乃制篇目。迄乎双树,在迹为周。自金河灭影,迦叶嗣兴,因命持律尊者优波离比丘,使出律藏。波离乃手执象牙之扇,口诵调御之言。满八十反,其文乃讫。于是题之树叶,号曰《八十诵律》。是后迦叶、阿难、末田地、舍那波斯、优波掘多,此五罗汉,次第住持。至掘多之世,有阿育王者。王在波吒梨弗多城。因以往昔见佛,遂为铁轮御世。而猜忌不忍,在政苛虐,焚荡经书,害诸得道。其后易心归信,追悔前失。远会应真,更集三藏。于是互执见闻,各引师说,依据不同,遂成五部。而所制轻重,时或不同,开遮废立,不无小异。皆由如来往昔,善应物机,或随人随根,随时随国,或此处应开,余方则制;或此人应制,余者则开。五师虽同取佛律,而各据一边,故篇聚或时轻重,罪目不无优降。依之修学,并能得道。故如来在世,有梦叠因缘,已悬记经律应为五部。《大集经》云:「我灭度后,遗法分为五部。颠倒解义,隐覆法藏,名昙无毱多。即昙无德也。读诵外书,受有三世,善能问难,说一切姓皆得受戒,名萨婆,若帝婆,即萨婆多也。说无有我,转诸烦恼,名迦叶毗。说有我不说空,名婆蹉富罗。以广博遍览五部,名摩诃僧只。善男子,如是五部,虽各别异,而皆不妨诸佛法界及大涅盘。」又《文殊师利问经》云:「我涅盘后百年,当有二部起,二摩诃僧只,二大众。老少同会共出律也。从此部流散,更生七部。二者体毗履部,纯老宿共会出律也。从此部流散,更生十一部。」故彼经偈云:「十八及二本,悉从大乘出。无是亦无非,我说未来起。」又执见不同,《传》中亦有十八部,而名字小异,故以五部为根本。从萨婆多部生四部,弥沙塞生一部,迦叶毗生二部。并是佛泥曰后二百年内,僧只生六部,流传至四百年中,昙无德所生也。经中或时止道五师者,举其领袖而言。或时十八二十,则通列异论也。 自大教东传,五部皆度。始弗若多罗诵出《十诵》梵本,罗什译为晋文未竟,多罗化焉。后昙摩流支又诵出所余,什译都竟。昙无德部,佛陀耶舍所翻,即《四分律》也。摩诃僧只部,及弥沙塞部,并法显得梵本。佛驮跋陀罗译出《僧只律》。佛驮什译出弥沙塞部,即《五分律》也。迦叶毗部或言梵本已度,未彼翻译。其《善见》、《摩得勒伽戒》、《因缘》等,亦律之枝属也。虽复诸部皆传,而《十诵》一本最盛东国。以昔卑摩罗叉律师,本西土元匠,来入关中,及往荆陕,皆宣通《十诵》,盛见《宋录》。昙猷亲承音旨,僧业继踵弘化。其间璩、俨、隐、荣等并祖述猷业,列奇宋代。而皆依文作解,未甚钻研。其后智称律师,竭有深思。凡所披释,并开拓门户,更立科目。齐、梁之间,号称命世,学徒传记,于今尚焉。 夫慧资于定、定资于戒故,戒、定、慧品义次第故,当知入道即以戒律为本,居俗则以礼义为先。《礼记》云:「道德仁义,非礼不成。教训正俗,非礼不备。」经云:「戒为平地,众善由生。三世佛道,藉戒方住。」故律解五法,制使先知。斩草三相,不可不识。然后定慧法门,以次修学。 而谬执之徒,互生异论。偏于律者,则言戒律为指事,数论虚诞。薄知篇聚名目,便言解及波离。止能漉水翻囊,已谓行齐罗汉,唯我曰僧。余皆目想。此则自赞毁他,功不赎过。我慢矜高,盖斯谓也。偏于数论者,则言律部为偏分,数论为通方。于是扈背毗尼,专重阴入,得意便行,曾莫拘碍。谓言地狱不烧智人,镬汤不煮般若。此皆操之失柄,还以自伤。相鼠看羊,岂非斯谓? 赞曰:盘杅设戒,几杖施铭。人如不勖,奚用克成。纳衣既补,篇聚由生。缄持口意,枯槁心形。怡戚两镜,欣忧二瓶。 高僧传卷第十一